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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部分 印度信仰
《薄伽梵歌》
序言
《薄伽梵歌》与印度教的关系,犹如山上训道与基督教教义的关系一样。《薄伽梵歌》被描述为“吠陀之精髓”。一位印度圣徒说,“所有的《奥义书》都是奶牛,神主就是挤奶者,阿周那是小牛,那些纯粹通晓之辈乃为饮牛奶之人。”
《薄伽梵歌》最初是印度伟大史诗《摩诃婆罗多》第六篇的一部分。采用对话形式,是武士阿周那和驾驭他的战车者——其实就是“恩赐神主”克里希纳神的对话。般度诸子(阿周那即为其中一个)和他们的堂兄弟朵踰哈那及其兄弟——盲国王持国诸子之间的战争必然爆发,简言之,即班度族和俱卢之间的战争势在必发。就在开战之际,阿周那看到自己将要伤害自己的亲属,便拒绝作战。克里希纳神向他解释说,不会有人被杀死,因为人的灵魂会永远存活下来。谈话就此开始,一直扩展到十八章,涉及伦理和宗教问题的方方面面。他们谈到有为瑜伽、仪式和祭祀的根据、上帝在这个有形世界的显现,最后结尾是重要的训谕,接受克里希纳作为各阶层人的庇护神,他们都可以来他这儿找到和平和拯救。老盲国王眼睛看不到战斗,一位大圣人给了他视力,但他谢绝了,因为他不希望看到自己亲属之间的残杀。接下来,大圣人授予桑遮耶力量,让他在远处观看战场上发生的事情。因此,主要是在开头和结尾的地方,才可以看到桑遮耶有关战斗的评论,而阿周那和克里希纳神之间的问答——正如桑遮耶报告的那样——构成了作品的主体。
整部书散发出印度思想和宗教氛围的气息,尽管有些教义,比如强调有为以及做事不考虑自私的利益而是出于对上帝的虔诚,尤其是否认唯物主义以及明显的《吠陀》式断言——万物背后的精神,是目前或现代世界极需的观点。不管怎么说,差异性与相似性同样重要,正因为《薄伽梵歌》是典型的印度宗教精神最重要的产物,它在印度的影响和地位才如此巨大。E.J.托马斯博士称之为“最伟大的世界宗教现象之一”和“印度宗教最早但仍是最伟大的里程碑”。
对我而言,《薄伽梵歌》不具佛教《法句经》那样的魅力,但这并不是它对印度民族不太重要的原因。重要的是,要注意到印度思想从《奥义书》到《薄伽梵歌》的发展以及其愈发清晰的思想和愈发接近我们的思想方式。该作品大概创作于公元前二世纪,其大约日期不详。它在印度宗教思想中非常重要,因而每个政体都得与《薄伽梵歌》的教义相吻合。其中泛神论、一神论、有神论和自然神论交织一起。后来的作家们是否有所增添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从过去直到现在,印度人仍把这些教义作为宗教智慧的最终体现。西方高级批评家试图把《薄伽梵歌》中的几股信仰分离开来,“重新恢复”“原文”,这些尝试注定都非常愚蠢荒唐。有些学者则预设一个人只能拥有一种始终如一的信仰体系,这一体系必定是他认为最原初的体系,而忽略了这样的文本必定是许多影响潮流的综合,从而令其信仰者满意这一事实,他们因而尝试决定其原初构成的愚蠢任务。他们从来没有想到世界可能是上帝,同时也可能存在一位个人上帝,这是仅存在于学者们头脑中相当组微的区分。《薄伽梵歌》的伟大力量在于这样的事实:它教导了一个“爱的信仰”,即对一位个人神克里希纳的虔诚(bhakti)。克里希纳的最后寓意是:“当您超脱了所有达摩,就来祈求我的福佑,我将求您出罪恶之海,请不要悲伤不要忧愁。”(第18章,66)
这样公开表白的印度宗教精神不应该由梵语学者来翻译,而应该由印度信徒翻译,因为后者谙熟这一语言,并与其教义精神吻合,他知晓不同诗节对印度人——直接简单——意味着什么,这一点非常重要。
《薄伽梵歌》耗费了许多译者充满深情的辛劳,许多优秀的译本才得以存在,比如莱昂内尔、D.巴雷特的《主歌》(坦普尔经典)有很长的序言和翔实的注释,E.J.托马斯的《神主之歌》(东方智慧系列),安妮·贝赞特的著名译本(神智学出版社),埃德温·阿诺德的《神仙歌》(特里尔本涅),M.M.查特济的《主歌》(休斯敦),有评注和与基督教圣典的参照,还有泰朗的东方圣书所作的学术翻译。但我却挑选了斯瓦米·帕拉曼纳达(吠檀多中心)的译本,因为我觉得,与其他译本相比,该译本表现出了语言的娴熟通畅以及对思想内容的深刻理解,这样的结果正像应该出现的那样,是一个易懂、表达力强的成熟译本,没有学术翻译的笨重,或是过火翻译的个人释意。正如该书编辑所言:“文字一定被精神阐明了;任何人读了这个译本,都会相信,理智、情感和生命都已经融入翻译之中。”这是极高的赞誉之词。我保留了斯瓦米·帕拉曼纳达的脚注。
《薄伽梵歌》
斯瓦米·帕拉曼纳达 英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