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前消息342期：多生孩子就分房，不希望幼儿园特权化，缩短学制还是增加内容，中日韩造船，集装箱不够买飞机，中老铁路、沙漠铁路、太湖隧道，深蓝航天摸马斯克过河，核电超法国，埃塞俄比亚复兴大坝，埃及光电和水，埃及-沙特电网，刚果南基伍省杀女巫，刚果河水电，同济大学《高等数学》

2021年10月19日睡前消息文字版第342期

【睡前消息342】多生孩子就分房，段子变成现实

大家好，2021年10月19日星期二，欢迎收看342期睡前消息，请静静介绍新闻。

多生孩子就分房，段子变成现实

10月11日北京房地产业协会宣布，北京将为二胎及以上家庭直接配租公租房。过去十几年，一直有人指责城市高房价打击了生育率，现在多生孩子真的可以拿国家的补贴了。督工，你对这件事情怎么看？

睡前消息第16期、睡前消息第18期都说了一个事实，给有孩子的家庭发补贴，就等于从没孩子的家庭拿走钱，等于向不结婚的人收单身税，因为国家不能凭空创造资源，只能转移资源。

具体到这次的公租房问题，情况更极端，国家并没有多建一套公租房，只是说如果你在北京排队等着公租房，而且孩子多，就不用再等了，直接拿到公租房，这等于是拿走了其他排队者的福利，分给孩子多的家庭。而这些客观上被排到名额之外的家庭，包含了很多老人、残疾人，不一定就有生育能力，等于是国家削弱了其他方面的社会福利来补贴生育。

我们不考虑政策的公平性问题，只说有效性。这个政策的确有可能在某些家庭促进生育，比如说有的家庭本来已经具备了排队等公租房的条件，而且在犹豫要不要生二胎、三胎，这个时候看到新政策就会增加生育决心。但是这种家庭的比例必然很低，因为在北京拿公租房的条件除了户籍、交社保限制之外，最重要的就是收入必须是三口之家年收入低于10万，四口之家低于13万，而且没有其他的住房，这才能排队来等房。而在北京这个收入水平，考虑生二胎、三胎的可能性真的不大。

北京的公租房虽然是政府补贴的廉价住房，但是一般60平米的房子年租金也要3万左右。这意味着三口之家在租了公租房之后，年实际收入不可以高于7万，平均每个月的家庭收入低于5800，不太可能考虑多生一个孩子。

我以往的睡前消息节目一直强调中国人的生育率太低不是因为穷，也不是因为阶层固化，恰恰是因为普通人的上升通道和发展机会越来越多，都在用上一个阶层的生活方式来定义“活的像人”的概念，而且真的有机会争取到这样的生活，所以大多数家庭会选择减少生育，改善自己和孩子的生活水平。

在北京现在的工资和消费水平下，家庭的实际月收入5800，意味着很难给孩子提供体面的发展机会，如果夫妻身体健全又拿到了公租房，很容易通过换工作提高家庭收入，提升自己的阶层，所以我不太相信有多少家庭会因为这个政策就增加生育。如果真想刺激生育，国家还得拿出更多的补贴或者是收更重的单身税、不生育税。

但是如果国家真的明显增加了补贴力度，诱惑低收入家庭因为国家补贴多就多生孩子，这恐怕也不是我们期待的未来。因为这意味着大多数孩子会生在底层的穷人家庭，而且是那种不太想改变阶层，不追求收入提升，只想吃社会福利的家庭。

从美国和其他国家发补贴发食品券的例子来看，这对下一代的心理和教育水平都有严重的负面影响。教育内卷当然不是好事，但是完全拒绝靠教育提升自己更不是好事。

给底层社会发补贴刺激生育率，这些多生出来的孩子很难适应已经没有简单劳动力职位的未来社会，在最严重的情况下，这会导致整个家族形成生孩子拿补贴的习惯，每一代人都放弃提升劳动力素质，这样的人口再多也没有什么意义。

类似的逻辑，国内媒体在嘲笑美国、嘲笑其他国家社会割裂问题的时候讲得很清楚，现在轮到自己了，也应该好好想一想政策的长期效果。

说来说去，无论是国家还是家庭，生育目标都不是足够的孩子，而是在高质量养育的前提下生足够的孩子，而高质量的养育往往又和当前的经济发展冲突，和当下提升家庭的收入水平冲突，这才是生育率下降的核心矛盾。

要解决这个矛盾，简单的给家庭发补贴是不行的，发少了不改变基本格局，反而增加了成年人提升自己的机会，可能对生育率有负面效果，发多了就容易产生底层社会的代际传承，制造社会割裂，制造对发达工业社会毫无价值的人口。所以国家如果真的有心发补贴，不如拿钱出来，直接提供均等化的社会化抚养，让所有的家庭都不会因为生育增加太多的竞争压力，只为了亲情和本能去生孩子。

不希望幼儿园特权化

10月15日，国家发改委发布了《关于推进儿童友好城市建设的指导意见》，教育部巡视员参加新闻发布会，表示鼓励国有企事业单位、高校、街道等建设公办幼儿园。督工你怎么评价这个政策？

这个新闻首先是一个媒体事件，而不是真的政策变化。我去看了国家发改委指导意见全文，里边只有第九条一处提到了幼儿园，而且并没有特意鼓励国企、部队去建幼儿园。恰恰相反，文件说了要发展普惠幼儿园，严格在城镇小区配套建设幼儿园。

当然文件第8条的确提到了鼓励各单位都要建托育和婴幼儿照护服务设施，这是让父母尤其是母亲能够在生育后尽早返回工作，收的是比幼儿园阶段还要更小的婴儿，这当然是离父母越近越好，最好设在单位内部，这和国企或者公务员的特权无关，而是符合人道主义的福利待遇。

至于说鼓励国企和事业单位建幼儿园，这也并不是最新的政策。2018年11月国务院就有一份文件《学前教育深化改革规范发展的若干意见》其中第七条明确规定，鼓励支持街道、村集体、有实力的国有企事业单位，特别是普通高等学校举办公办园，在为本单位职工子女入圆提供便利的同时，也为社会提供普惠性服务。然后各省提出了配套方案。

现在接受采访的巡视员有可能是思路混乱了，把最新鼓励托育机构的政策和2018年鼓励自办幼儿园的政策放到一起说，然后被媒体拿出来当了标题，这说明媒体和读者最关心特权问题，所以新闻中不太重要的细节甚至是错误的细节被拿出来当标题，到处传播。

80年代我也是在国企自办的幼儿园长大的，后来还读了国企自办的学校，我很怀念当时的童年，但是在21世纪的今天，我坚决反对吃国家财政的单位或者国企自办幼儿园。这理由前面已经说过了，福利政策不会凭空创造资源，只能转移资源。

如果国家真的认为人民需要这些福利，认为国企和事业单位有这笔钱建设幼儿园，就应该减少拨款、增加税收，把钱拿到教育部门去办公立幼儿园，平等地向所有人提供入园机会。我不能想象某个单位自己出钱出土地建立幼儿园，还能做到公平招生。

当然我也能够理解国家鼓励单位自办幼儿园的一部分原因。学龄前的孩子活动能力差，不能够自己坐公交车，接送距离越短越好，让各单位自办幼儿园就像托育机构接近父母一样，可以给劳动者提供便利。这个建议暴露了中国公立幼儿园和小学最大的一个短板，缺校车，这导致每个家庭都浪费了大量的精力去接送低龄儿童。如果说其他方面的社化抚养还应该谨慎推行，普及校车，把接送任务从家庭内部转移出来，是最应该落实的一件事儿。

中国作为世界第一汽车生产大国，在村村通公路已经落实之后，我坚决支持国家加税搞校车体系，而不是推行各单位自办幼儿园，制造新的特权隐患。

当然，如果是不靠国家财政的私营企业想自建幼儿园，增加自己的员工福利，那国家可以大力支持，要建多豪华都可以，反正是企业自己的钱，只要不拿国家补贴去建贵族幼儿园就可以。

缩短学制还是增加内容

10月18日教育部文件证实，将在全国12个地区建设基础教育综合改革实验区。随后网上立刻出现了所谓“教育改革方案”，总体上是要大大压缩学制，在九年义务教育中完成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教育。督工，你怎么评价这个传言？

现在这个传言已经被证伪了，但是学制缩短的说法能够得到大量的转发，说明了一个问题，就是现在的中小学教育内容不够充实。如果不是老师挖空心思出各种神奇的题目考验做题技巧，如果不是各种培训班反复加强这些做题技巧，传授现有的中小学教学大纲内容的确用不了六年小学、六年中学。一旦国家禁止了各种培训班，那些彻底执行减负的普通学校就会显得教学内容不足，让家长觉得可以缩短学制。

但是我也不认为缩短学制是一个好想法。中小学并不仅仅是一个给孩子传授知识的地方，还给孩子提供了和同龄人相处的机会，急着把他们都送进成年人的社会，并不利于心理发育。如果全社会都认为教学用不了那么长的时间，可以考虑我296期睡前消息节目的建议，取消寒暑假，把放假时间都挪到气候比较好的春秋季，国家集体安排所有的孩子外出旅游或者参加户外活动，对他们的心理和生理发育都有好处。

此外，教学内容不足，最直接的效果就是做题技巧内卷，学生和老师都必须在现有的知识体系上玩花样，到下一个教育层次又基本用不上。比如说需要多条辅助线的平面几何证明题，故意绕开了高等数学工具做复杂的初等计算的物理题，对学生来说只有选拔作用，缺乏实际教育功能，同样的时间用来玩游戏，对学生未来的工作能力也不会有明显的影响。

与其让优秀的学生吃不饱，练习无用的低级技巧，不如直接加深教学深度和高考大纲内容，让有余力的学生直接去学习高等数学，学习基于高等数学的物理、化学和工程学知识，这样起码考试选拔不会变成无用的内卷，让很多优秀的大学可以明显减少大一大二的公共课教学时间，让优秀的学生有更多的时间去接触科研性的问题。换句话说，如果一定要缩短学制，我们宁可去节约大学的时间。

接下来我和大家分享一组近期的简讯。

中日韩造船

从差不多15年之前开始，国际造船市场就变成了中日韩的三国争霸游戏，轮流登上造船订单排行榜的第一名。为了不给自己最大的竞争对手提供发展空间，这三个国家尤其是中韩两国会尽量在本国的船厂下订单。

但是今年的情况发生了变化，因为欧美急需从中国运输物资，也因为国际经济逐渐从疫情中恢复，中国造船业接到了空前的订单。9月份全球一共116艘船的订单，中国拿下了75艘，已经快忙不过来了。所以今年1到9月份，韩国造船业罕见的同时从中日两国接了业务，其中来自中国的订单10艘，共10万吨，来自日本的订单是11艘石油或者天然气运输船，共56万吨。看来传统行业也经常会有惊喜。

集装箱不够就买飞机

现在全球的制成品运输能力紧张，最集中体现在集装箱运输方面。一方面集装箱港口的装卸出现了拥堵，另外一方面集装箱船的位置也紧缺。9月份中国到美国的40英尺集装箱运输价格一度超过了二万美元，10月份的价格虽然有所下降，但还是紧张。可口可乐公司租不到集装箱船，被迫租了3艘3万多吨的散货船运输原料，仿佛回到了20世纪60年代的海运时代。

与其同时还有人比可口可乐公司更急，因为感恩节和圣诞购物季快到了，美国很多超市和电商的仓库还空着。美国圣诞树的价格已经涨了25%，卫生纸需要限购。

上周彭博社报道，亚马逊公司打算购买10架二手波音777和空客a330远程货运飞机，开通自己的中美货运航线，把最急的商品买回去。这个操作说明通过亚洲内陆的中欧班列非常有意义，再麻烦也比租飞机要便宜。欧洲正在享受和中国同处一块大陆的福利。

中老铁路、沙漠铁路、太湖隧道

10月12日，中国老挝的铁路全线铺轨完成。自从1956年中蒙铁路建成之后，世界上出现了第一个用新建铁路和中国联系起来的国家。现在和中国有铁路联系的国家俄罗斯、蒙古、哈萨克都用宽轨，越南使用窄轨，只有朝鲜使用标准轨，但是跨境的贸易量实在太小。现在中国到老挝的铁路完全使用中国标准建设，以后可能形成通向新加坡的干线，让中国的铁路网延伸到接近到赤道的地方。

与其同时，中国国内的铁路建设也在推进。9月27日从和田到若羌的铁路全线铺轨贯通，这意味着中国围绕塔克拉玛干沙漠做出了一条二千多公里的环线铁路。在这条铁路2022年开通之后，和田地区和中国腹地的运输距离可以减少1000多公里，也许将来铁道部会专门开一列环绕沙漠的特色旅游列车。

10月9日太湖高速公路隧道的最后一节浇筑完成，接下来只要铺路放水，就能在太湖底部形成10公里的快速通道，加强了苏州、无锡乃至于常州的同城化进程。

深蓝航天摸马斯克过河

上周10月16日统计，50岁的马斯克净资产达到了2300亿美元，等于比尔盖茨和巴菲特之和。看着这么一个疯狂玩技术的家伙当了世界首富，我觉得这个世界还挺有希望的。

之前的10月13日，中国私人企业江苏深蓝航天公司在陕西进行火箭试验，“星云-M”1号试验火箭完成了百米级的垂直起飞及降落试验，把spaceX走过的路再走了一遍，希望马斯克是一块值得摸着过河的石头。

核电超法国

睡前消息之前介绍核电问题的时候，经常用法国举例，因为法国一度有75%的电力来自于核电站。上周最新的世界核工业报告出来了，中国核电站去年的发电量是3450亿度，而法国只有3354亿度，中国首次占据了核电发电量的亚军位置。按照现有的规划，中国会在2030年左右超越美国，成为第一核电大国。

埃塞俄比亚的复兴大坝

说到电力问题，我们之前持续关注过埃塞俄比亚的复兴大坝项目，以及因此和埃及苏丹产生的冲突，只是最近几个月埃塞俄比亚打了内战，很多人忽略了这个超级项目的进度。9月15日埃塞复兴大坝第一台机组780吨的转子吊装成功，预计到2022年底会有750兆瓦的机组发电。

同一天，联合国安理会发表的声明，敦促埃及、埃塞俄比亚和苏丹重新恢复谈判。但是似乎埃塞在打内战的同时，外交方面交涉很不错，已经和苏丹修了一条跨境电力线，签订了供应1000兆瓦功率电力的合同。

苏丹是个缺电的国家，现在之所以能够勉强保证供应，是因为从土耳其进口电力。土耳其建设了几艘海上发电船，烧重油发电，哪个国家缺电就开过去卖电。除了苏丹的红海港口之外，柬埔寨、印尼、黎巴嫩都用过土耳其这种移动发电站。最近黎巴嫩电力紧缺，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土耳其的船停止供应发电了。但无论如何，烧油发电肯定不便宜，如果苏丹能够从埃塞尔维亚买到便宜的水电，肯定就可以不用找土耳其了。

对于苏丹来说，埃塞俄比亚需要开动发电机发电就意味着必然要放一部分水流通过大坝流下来，能不能留到埃及不好说，反正苏丹是够用了。所以这个电力合同同时保证了水和电的供应，苏丹不会像埃及那样激烈反对大坝。

到了9月26日，埃塞俄比亚宣布因为财政紧张关闭驻埃及大使馆，看来是彻底不想和埃及谈了。

埃及光电和水

在即将失去尼罗河水控制权的同时，埃及也在准备自己的备选方案，就是复兴大坝安装发电机的同一天埃及宣布投资25亿美元建17座依赖于可再生能源的海水淡化厂。埃及的太阳能发电厂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中国技术输出，埃及本班光伏产业园总功率接近2000兆瓦，是全世界最大的几个光伏发电产业园，其中就有中国的投资。现在长沙的电子科技48所正在帮助埃及制造光伏电池板，这些电池板或许可以缓解尼罗河流域的紧张局势。

埃及-沙特电网

另外，10月5日中国西电公司中标了埃及到沙特的五百千伏超高压输电项目，335公里长的线路通过西奈半岛和红海亚喀巴湾把两国的电网连接起来，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条连同亚非电网的干线。

埃及和沙特两国经度不一样，沙特的人口密集区到埃及的人口密集区东西差了1500公里，这相当于福州和昆明的时差。所以联通电网首先意味着夏季可以错开用电高峰，节约发电资源。其次也可以调剂两国的光伏发电能力，避免一个地方天气不好就影响发电。再过几十年，这条线路可能会被称为亚非统一电网的起点。

刚果南基伍省杀女巫

说到非洲，337期睡前消息我们曾经介绍过中国在刚果南基伍省的采矿情况。10月9日法国媒体报道，南基伍省最近盛行猎杀女巫活动，9月初以来已经有8个女巫被烧死。6月到9月这个和宁夏自治区差不多大的省份可能会有100多起猎杀女巫行为，中国企业暂时撤出这一地区也许是一个明智的决策。

刚果河水电

337期睡前消息节目我们还提到过，中国在刚果不同地区的投资力度并不一样，南部加丹加矿带的开发水平就比较高。9月29日中国在南部省份开发的布桑加水电站1号机组正式并网发电，是刚果现在最大的水电站。而刚果境内还有刚果河，日常的流量每秒4万立方米，超过了长江。

长江主要的落差发生在中上游，所以只能在中间流出山区的地方修三峡大坝，利用一部分流量发电。而刚果河在距离海岸200公里的地方才流出刚果盆地进入沿海平原，它的几乎全部流量都在短距离之内下降了几百米，刚果河是世界上水能资源最丰富的河流。现在刚果河的水能资源没有被充分利用，水流进入大西洋之后，冲出了一个150公里长1000米深的海沟。如果能够在刚果河的河口附近修一个超距水坝，足够半个非洲用电，期待中国将来能够主导刚果河干流的水利开发项目。

同济大学《高等数学》

10月12日教育部公布了第一届全国教材建设奖的奖项，全国10个特等奖有4个发给了大学教材。其中最著名的一本书是同济大学编写的《高等数学》，这套教材的总印刷量是5000万册，我相信有不少观众在大一也对着它上课。但是普及不等于优秀，同济版的《高等数学》得奖之后，新闻下面出现了很多反对的声音，尤其是同时在国内和国外都接触过高等数学教育的学生，他们对这套教材的质疑尤其多。这里我把问题留给观众，希望观众能够在评论区发表对数学教育的意见，我们会挑出最典型最有深度的分析和其他观众分享。

好，感谢大家收看，342期睡前消息到此结束，我们周五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