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 劳动力迁移

迁移是指劳动力变换居住（工作）的地点，通常都是指跨地区迁移（m igration）。 改革开放特别是20世纪90年代以后，中国劳动力迁移规模迅速扩张。迁移人口 规模从1982年的657万人增加到2010年的2.214亿人,增长了 33倍。而在此期 间，中国的总人口仅仅增长了 30%。如图8.3所示,跨地区迁移人口（即外来人口） 占总人口之比已经从1982年的0.65%急速上升到2010年的16.53%。

资料来源：1982年至2005年迁移人口数据来自段成荣、杨舸、张斐、卢雪和，《改革开放以来 中国流动人口变动的九大趋势》,《人口研究》2008年第6期。2010年迁移人口数据来自中国第 六次人口普查。总人口数据来自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1987年的人口抽查、1990年第四次 人口普查、1995年的人口抽查、2000年第五次人口普查,2005年的人口抽查,2010年第六次人 口普査。

图&3 1982—2010年中国迁移人口数量及其占比

那么,我们怎么理解劳动力迁移现象呢?

8.4.1个人的迁移决策

个人的迁移决策同样可以用成本收益框架来分析。在美国•有数据显示，年轻 人和高技能（或受教育水平高）者有着更高的迁移倾向。

随着年龄的增长迁移率有所下降的原因主要有两点：一方面，年龄越小，迁移 后获得更高收入的收益时间越长;另一方面，一个人很容易随着年龄的增长而产生 对工作单位、生活的地区以及周围的邻居、同事和朋友的感情，而这些都会带来迁 移的心理成本，考虑到迁移的心理成本就会降低迁移的收益率。

劳动力流动：工作转换、工作捜寻和迁移

受教育水平较高的人流动率较髙的事实反映出，这类人的工作选择范围非 常的广阔。一个小地方往往不能够为专业分工很强的人才提供令人满意的工 作。不同地区之间同类工作的工资差异也是吸引高素质人才流动的重要原因, 而越是难以标准化的工作（比如职业经理、大学教授）在不同地区的收入差距 越大。

8.4.2 —些影响迁移的因素

1.不确定性的影响

在简单的成本收益分析框架之下,正在进行迁移决策的人对于有关收入的信 息是非常清楚的，但这一假定显然与现实有着一定的差距，因为人们在考虑是否迁 移的时候往往并不确定地知道自己将有一份怎样的工作。实际生活当中，大量的 迁移决策并不是在找到新工作之后才做出的。迁移后所找到的工作的收入是不确 定的,更为重要的是，是否在迁移后能够找到工作也是不确定的。当迁移后新工作 的不确定性增大时，对于风险规避的人来说，他就需要修正自己对迁移的收益的预 期，更高的不确定性必须通过更高的收入来补偿。

显然，失业率和空位率都是影响不确定性的重要因素，因此，人们总是愿意迁 移到失业率更低，空位率更高，从而不确定性更小的地区。正是因为不确定性是影 响迁移的重要因素，我们可以从这一角度来理解为什么迁移率是与教育程度正相 关的•因为教育程度较高的人一般对于市场信息的掌握程度也较好，在目的地找到 工作的可能性也比较高,这就有效地降低了他们迁移的不确定性。同样道理，我们 也可以用类似的原理来理解为什么在一个城市里，很多移民都来自于同一个地方, 比如说巴黎的温州人特别多。北京、上海的外来劳动力也往往是老乡相互介绍来 进城的，其中的经济解释就是老乡和亲友的介绍有效地降低了迁移后收入的不确 定性。

在发展经济学里，托达罗还用上述理论来解释为什么城市失业率和农村向城 市的大规模移民是并存的。他认为，决定劳动力流动的因素是城乡间的期望收入 差别，在城市,期望收入就是名义收入乘以（1—失业率），失业率越高，风险越大，在 城市找工作的期望收入就越低，农村居民的移民倾向就会下降。①

2. 距离的影响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距离显然是一个制约迁移的重要因素。这里，我们主要需要考虑距离因素引 起的迁移成本的增加。首先，距离肯定影响交通成本,而一个人迁移之后总还是要 不断回到故乡的，这来来回回很多次的交通成本不能不考虑。其次,心理因素是很 重要的，离家近一些，制度、语言、文化、生活习惯，甚至宗教信仰都比较接近一些。 心理因素对迁移成本的影响甚至还会超越简单的距离概念，比如说,从上海到日本 比从上海到陕西近多了，但前者却跨越了国界，由此引起的客居他乡的感觉绝不是 在陕西可以感受到的。第三，也是非常重要的是，有关劳动力市场的信息的充分程 度往往也与距离很有关系。如果生活在上海.我们就对江浙一带的事情熟悉得多, 而对东北、西北则感觉比较陌生。原因很简单，一般来说，我们的亲朋好友和同学 都离得不太远，他们可以提供很多信息。就算没有朋友的帮助，我们还可以用较少 的成本到近的地方去看看嘛。大学毕业生常常会愿意在学校所在的城市就业，这 也与几年生活经历积累了对所在城市的了解有关。在中国，从2010年人口普查数 据来看,83%居民的现住地与出生地是在同一个县（区），9%左右是同属于一个省 但不同县（区），只有8%是跨省的。

3. 住房的影响

住房对于迁移的影响也很有趣，一般来说拥有住房的人迁移率（换工作率）都 比较低一些。反过来说可能更好理解,工作稳定的人更加会选择买房子而不是租 房子住。在转型国家中，曾经因为住房市场不甚发达,这就对劳动力流动产生了负 面的影响。住房是公有的，但工作机会较多的地方又往往是私有经济发展较快的 地区.这就导致了不同地区失业率的差异。可以推断,在转型经济当中建设一个高 效率的商品住房市场一定有助于劳动力的流动和劳动资源配置效率的提高。

讨论：当前中国只有少数地方对于住房按其市场价值征收物业税，同时, 对于住房的交易却征收了相对来说比较重的税。请问，这种制度安排对于劳 动力迁移会产生什么影响？

需要特别提醒读者们，从成本收益决策的角度来理解劳动力迁移是非常重要 的。在这样的视角下，迁移行为总体上是因为迁移之后比迁移之前更好了。即使 在信息不对称和存在不确定的情况下，迁移之后发现自己决策错误,这个人再迁移 回老家，或者迁移到其他地方，仍然是个理性的决策，是在改进自己的福利状态。 而从全社会的角度来看，劳动力迁移本质上是在改善劳动力资源的配置效率。而 且，在人口总数给定的情况下，一个国家有人口流入地，就一定会有相应的人口流 出地。在城市和农村之前.如果城市化水平不断提高，农村地区的居民就一定会减

① Todaro, MP., 1969, "A Model of Labor Migration and Urban Unemployment in Less Developed Countries/* American Economic Revieu><, 59(1) ： 138一14&

少,从而岀现空心村和“农村衰败”的现象。对于经济社会发展过程中出现的一些 现象，要学会从源头上的制度背景和行为选择去理解,而不宜以个人的好恶来给出 价值判断。下一章,我们还将有针对性地讨论城乡和区域间的劳动力流动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