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中国的工作转换、工作搜寻和迁移
劳动力流动是劳动资源进行配置和再配置的重要过程,但是在长期的计划就 业体制下，中国的劳动力流动率是非常低的，一个劳动力在初次工作时得到的工作 往往就是他一生中的工作，即使有换工作的可能,也不是通过市场渠道实现的，而 是政府部门或组织上的行政命令在起作用。这种劳动资源只有初次配置而缺乏再 配置的情况下,是谈不上“劳动力市场”这一概念的。
改革开始以后，特别是1986年劳动合同制推行以来，具有“一次定终身”性质 的计划就业体制有了重大的改革,劳动力市场逐步得以建立。进入20世纪90年 代以来，中国的理论界对于“劳动力是商品”“社会主义国家也会有失业”等基本问 题统一了认识，就业体制的改革步伐也加快了。特别是1996年以来，以分流国有 企业富余人员为目标的再就业服务中心工作的开展取得了重大进展。另外，随着 我国的劳动力市场的不断发育完善，户籍制度对于中国地区间和城乡间的劳动力 流动的制约作用总体来说也有所下降。
劳动力流动••工作转换、工作搜寻和迁移
中国的劳动力流动现象是在就业体制改革和劳动力市场发育的过程中逐步形 成和发展的,这就使中国的劳动力流动呈现出一些不同的现象，其中，主要表现为 劳动力在城镇不同就业体制环境下的“体制间”流动，以及以劳动力的城乡和地区 间迁移。下面,我们还是分工作转换、工作搜寻和劳动力迁移三个方面来总结中国 劳动力流动过程中呈现出的一些特征。
8.6.1工作转换
与西方国家相比，中国长期以来实施着计划色彩较重的就业体制，劳动力流动 性较低，表现在工作转换方面，辞职率并不高。以失业人员的构成为例,2004年因 为辞职而失业的人加上被辞退或合同期满的失业人员总共才占到全部失业者的 14.5%,而1999年这一比例为12.9%, 1997年仅为5.7%®,这一方面说明工作的 调整主要还是由于被动的原因导致的，比如单位破产、下岗后离开原工作单位等, 另一方面也说明中国劳动力主动流动的意识正在迅速提高。应该注意的是，在中 国，由于失业保险金水平不高，而且制度规定只有被动失业的人才能领取失业保险 金，因此很多人辞职后是不去登记为失业的，这就可能使统计数据中的失业人数被 低估,因为辞职而失业的人数更是可能被低估。
中国在经济转型的相当长的一段时期里，实行着具有二元色彩的就业体制，在 国有部门工资水平相对较低，人才发挥才能的机会较少，而对于低技能的劳动力来 说，国有部门却能够提供更好的保障（较低的失业风险）和高于市场竞争水平的工 资。相反,在非国有部门，工资和就业主要是由市场的供求力量决定的，因此高技 能的劳动力在这一部门能够拥有更高的收入和更好的发挥才能的机会，而低技能 的劳动力则只能得到较低的市场竞争性工资.同时还要面对相对较高的失业风险。 在这一制度背景下,较能干的人和那些高技能劳动力都纷纷流向非国有部门，特别 是其中的风险偏好者。而那些低技能劳动力则更倾向于留在国有部门，以回避市
①参见《中国劳动统计年鉴2005X中国统计年鉴2000》和《中国统计年鉴1998》,中国统计出版社。 场竞争可能带来的风险。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国有部门富余的低技能职工不愿离开原单位的现象在中国的经济转型时期也 非常普遍，有时即使国有企业已经濒临破产，企业的职工仍不愿意与原单位解除劳 动关系，因为这部分劳动力走向市场以后很难找工作,这就大大降低了他们脱离原 单位后的期望收入。相反，在原单位呆着不仅可以继续得到由企业提供的收入和 福利，还可能得到由政府和企业提供的更多的再就业机会。在这种理性选择下，就 一度产生了国有企业富余职工对于企业的“粘连”现象。
中国在体制转轨时期所表现出来的工作转换现象显然具有鲜明的“中国特 色”。在发达国家往往是低技能的劳动力工作转换的几率更高些，而在中国的经济 转轨时期情况则恰恰相反——国有企业里的低技能劳动力“粘连”着负重不堪的原 单位，而高技能劳动力（包括管理人才、技术人才等）却被非国有部门的高工资吸引 而频频“跳槽”，这也对国有企业的市场竞争能力构成了威胁。
近些年来，劳动力市场改革已经逐渐缩小了国有部门和非国有部门的就业体 制的差距，同时，大量的国有企业也进行了非国有化的转制，因此，劳动力的体制间 流动和与之相伴随着的工作转换正在逐渐成为历史。不仅如此，由于存量的国有 企业大量是大企业和垄断行业的企业,现在，去国有企业反而被人们认为是稳定且 待遇好的职业选择。
总体上，经过多年的体制转型和市场发育，如今中国劳动力市场上的离职率早 已是今非昔比了。根据中国健康与养老追踪调查（China Health and Retirement Longitudinal Study, CHARLS） 2014年生命史数据的分析可以看出①，有近40% 的劳动者有2份及以上的非农业工作（参见图&5）。
图&5工作份数分布图
①CHARLS数据的调查对象为45岁及以上的人群。感谢封进、韩旭为我们提供图&5和表&2的数 据分析结果。
从人群的社会经济特征来看，高等和初等教育者的工作转换显著低于中等教 育者。城市规模越大，劳动者的工作份数越多。此外可以看到，劳动者在年轻的时 候倾向于进行更多的工作转换（见表&2）。
表&2工作份数分组描述性统计
分 类
类 别
工作份数均值
工作份数标准差
小学及以下
1.396
0.745
教 育
初中
1.688
0.989
高中、中专
1.758
1.065
大专及以上
1.407
0.778
小城市
1.457
0.808
城市规模
中等城市
1.559
0.892
大城市
1.787
1.089
<=30
0.547*
0.708
年龄范围
(30, 40]
0.325
0.572
[41, 50)
0.373
0.566
=50
0.182
0.414
总 体
样本数2 325
1.576
0.923
注：井这里表示在该年龄段的工作份数均值，包括了未工作的,因此数值小于1。 资料来源：根据CH ARIS数据的分析。
劳动力流动：工作转换'工作搜寻和迁移
【新闻】
调研报告：2015年员工平均离职率17.7%制造业居首
新京报讯（记者孔悦）前程无忧近日发布的《2016离职与调薪调研报告》显示： 2015年员工整体流动性小幅上升，平均离职率为17.7%。2015年企业调薪幅度为 7.6%,预计2016年企业调薪幅度依旧维持下降趋势，将降至7.3%。此外，职场人 跳槽观念也有较大变化，对''工作内容”不满超越对“薪酬”不满，成为离职首要 原因。
数据
从行业看，制造业、传统服务业、消费品行业的员工仍处于离职率领跑地位，分 别为20.9%、19.8%和19.6%。此外，高科技、金融等行业员工2015年离职率频频 走高，分别为19.1%和18.1%。操作人员离职率仍是所有职位等级中最高的，达到 25.3%。
从企业看,2015年民企20.2%的离职率仍旧最高，比国企（12.4%）高出近8个 百分点。不过，国有企业离职率较2014年同比增长4.2%，同比增幅最高。
从近三年企业调薪情况看,2015年调薪平均幅度为7.6%,较去年下降0.5个 百分点。预测明年企业调薪幅度将降至7.3%。
分析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较具竞争力的薪酬福利与职业成长空间，依然是大部分职场人权衡去留的关 键因素。但2015年个人离职原因“薪酬福利缺乏竞争力”排名从往年的第1位下 降至第3位，而“对目前工作内容感到不满”跃居首位，折射出了职场人跳槽观念的 更迭。
2015年，在全行业整体调薪幅度下降的情况下，金融行业仍稳居榜首，高科技 行业位居其次，生物医药行业紧随其后，房地产行业与现代服务业分列第四和第 五位。
从各行业2016年预计的调薪幅度来看,2016年预计金融行业仍然处于领跑 地位，调薪幅度为8.8%,其后依次为高科技行业、生物医药行业、现代服务业，而房 地产行业则跌至第六。从预测数据来看，2016年将进行一次调薪的企业比例为 69.9%；预计调薪超过一次的企业比例为15.6%,两组数据均比2015年有所下降。
资料来源：财经网（北京）,2015年12月28日。
8.6.2工作搜寻
无论是什么原因导致劳动力失业,失业以后找工作本身都是一个工作搜寻的 过程,工作搜寻过程是否有效率与劳动力市场的建设状况有着直接的联系。中国 自就业体制改革以来，就开始建设适应市场化就业体制的劳动力市场，其中一项重 要的工作就是大量地创办公共的职业中介机构,从图&6中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的 劳动力市场中介机构数量有了显著的增长。由政府兴办的职业介绍所兼有失业保 险、职业介绍和职业培训等多种功能，为失业者的工作搜寻提供了帮助。
图&6中国劳动力市场中介机构数量
在原来的计划就业体制下，职工找工作、换工作都是政府劳动部门统一安排 的，那么，经过多年的体制转轨和市场建设，劳动力是否已经通过市场化的方式实 现就业和再就业呢？答案是肯定的。表&3显示出了不同年龄组别的城镇失业人 员的寻找工作的方式。从数据中也可以看出，委托亲友找工作仍然是最为重要的 找工作方式，而且对于青年人和40岁以上的群体尤其重要。而浏览招聘广告、参 加招聘会和在职业介绍机构登记也都是重要的求职方式，相比之下，对于40岁以 上的群体而言，这几种求职途径的重要性都明显下降。在大约十年前的求职方式 统计中，还有下岗等待安置，现在，这一类型已经不再存在了，体现岀就业体制的完 全市场化已经完成。
表&3按年龄分的城镇失业人员寻找工作方式构成（％）
///8劳动力流动：工作转换
年龄（岁）
合计
在职业介绍 机构登记
委托亲友 找工作
总计
100
7.7
50.2
16—19
100
5.5
51.3
20—24
100
10.2
41.7
25—29
100
9.9
41.6
30—34
100
& 3
45.7
35—39
100
6.8
51.8
40—44
100
6.6
52.4
45—49
100
6.1
59.0
50—54
100
5.9
5&6
55—59
100
6,7
63.8
60—64
100
4.0
71.9
65+
100
0.3
65.9
参加 招聘会
应答或 刊登广告
浏览招聘 广告
为自己经 营作准备
7.7
0.9
11.4
6.9
& 3
1.6
14.4
3.3
18.4
1.0
12.9
4.8
10.2
1.6
13.9
7.8
6.0
0.8
16.1
& 5
4.5
0.8
10.2
& 9
4.2
0.6
11.5
9.1
2.9
0.8
& 3
6.4
1.3
0.7
7.8
6.1
2.2
0.3
5.8
5.2
0.4
0.5
2.6
4.1
0.1
3.4
9.0
262980756962
5.5.L4.4.7.5.6.9.5.&L rH 1 1-^ r—1 11 I* 11 1A 11 11 CM
、工作搜寻和迁移
资料来源：《中国劳动统计年鉴2014》，中国统计出版社。
8.6.3劳动力迁移
中国的劳动力迁移表现为地区间的流动，主要是从经济较落后的农村地区流 动到经济较发达的城市。下一章中，我们将详细地分析城乡和地区间的劳动力流 动。这里，我们先简要地总结一下中国劳动力流动的社会经济特征。
（1）迁移人口女性比例呈上升趋势。
迁移劳动力的性别比例在过去30年间有着大幅变动。在上世纪90年代之 前,女性是迁移劳动力的主体。在改革开放之初，婚姻随迁、亲友随迁成为了女性 劳动力迁移的主要原因。这个结构在90年代后发生了变化,如图&7所示，1990 年的性别比值125意味着男性是劳动力迁移的主力军。这种变化主要来源于非农 产业对于男性劳动力的巨大需求。进入21世纪后这一比例降至107, 2005年进 一步降至101。这一阶段女性劳动力的比例上升，一部分源于服务型产业大量的
人口需求，一部分源于妻子与丈夫的团聚需要。而这一比例又在2005-2010年间 扩大，原因可能是由于制造业的增长，从而产生了大量男性劳动力的需求。
劳动和人力资源经济学
（人）
资料来源：1982年至2005年迁移人口数据来自段成荣、杨舸、张斐、卢雪和,2008,《改革开 放以来中国流动人口变动的九大趋势》,《人口研究》第4期。2010年迁移人口数据来自段成荣、 袁艳、郭静,2013,《我国流动人口的最新状况》，《西北人口》第6期。
图&7 1982—2010年中国迁移人口性别比例（每100名女性对应的男性数量）
（2）迁移人口教育水平得到提高。
过去30年间，不仅迁移劳动力的数量在增长，迁移劳动力人口的平均教育水 平也显著提高。从图&8中可以看到，从1982年至2010年,迁移劳动力人口的平 均受教育年限提高了 4.34年。在2010年的统计数据中，迁移劳动力的平均受教育 年限为9.92年，高于总人口平均受教育年限的&85年和农村人口的7.75年。这
（%） （年）
大学及以上 ■■高中 ■■初中
■■小学 ■■未上过学 一—平均受教育年限
资料来源：同图&7。
图&8 1982—2010年6岁以上迁移人口的教育构成和平均受教育年限
意味着迁移人口属于教育精英阶层，人力资本得到快速提升。迁移人口中高学历 人口占比持续提升,而低学历人口占比持续下降。根据中国的户籍政策，当一个人 进入大学，一般情况下他会在城市工作并得到非农户口，这部分人也不会被统计为 迁移人口。由于这个原因，在1990年前迁移人口中几乎不包含大学毕业生。而 1990年后,大学生不再包分配.同时越来越多的毕业生涌入大城市,部分学生也不 能获得户籍，因此他们被算在外来人口内。同时,从表&4中我们可以看出，在各 种教育层次的大学毕业生的迁移中，省内流动超过了省际流动。
表&4 2010年迁移人口省际流动和省内流动占比（％）
省内
省际
省内
省际
总人口
66.94
33.06
高
中
75.55
24.45
未上学
74.08
25.92
大
专
79.79
20.21
小学
65.02
34.98
本
科
77.86
22.14
初中
57.37
42.63
研究生
75.19
24.81
资料来源：马红旗和陈仲常,2012.«我国省际流动人口的特征一一基于全国第六次人口普 查数据》.《人口研究》第6期。
劳动力流动：工作转换、工作捜寻和迁移
（3）拥有着社会关系网络对于农村外出打工者非常重要。
一个对现实的观察就是.农村外出打工者往往都是由自己村里的同伴介绍出来, “抱团”在一个地方工作。这样做的好处显而易见：农民得到的信息直接来自于信任 度较高的老乡，因此得到工作的概率较大,提高了预期收入。同时，“抱团”打工不仅 使得移民的直接成本较低,更为重要的是降低了由于对城市的陌生感所带来的心理 （机会）成本。在这一过程中，拥有社会关系网络无疑对于人口的流动具有促进作用。
以上有关劳动力流动的社会经济特征的总结,还没有触及一个问题，那就是劳 动力流动的方向。这个问题实在是太重要了，以至于我们需要用整整一章来讨论 这个问题。
8.6.4 人才流失
最后,我们也需要提一下中国的人才流失问题。作为一个发展中国家，中国的 人才流失问题也相当严重,特别是改革开放以后的这段时间里，随着出国留学人员 的增多，人才流失已经成为中国必须面对的一个问题。据教育部统计，改革开放至 2007年，我国累计留学出国人数为121.2万人，累计留学回国人数32万人，回流率 仅26.4%。不过，另一个趋势也非常明显，随着中国经济发展水平的提高，回国的 留学生数量正在增加，而且增长的速度非常明显，与韩国等地经济发展过程中走过 的历程类似。到2015年底，中国各类出国留学人员总数达404.21万人，留学回国 人数总量达221.86万人，回流率达54.8%,比2007年提高一倍。①
① 资料来源：《中国去年出国留学回流率过半8年间提高一倍》,《京华时报》2016年7月2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