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部巴山城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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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转眼到了1999年6月,岭西省,岭西大学。

侯海洋轻轻敲了敲厚实木门,屋内传来浑厚而不失威严的声音:“请进。”

岭西大学党委副书记梁柏文抬起头,取下眼镜,习惯性地揉揉眼睛。眼前的侯海洋身高超过一米八,相貌英俊,体格健壮,皮肤呈小麦色,不象中文系学生,更象岭大特招的体育健将。

侯海洋站在办公桌前,轻声报告道:“梁书记,面试结束了。”

梁柏文背靠着皮椅,问道:“面试情况如何?”

侯海洋神色平静地道:“发挥还算正常。省委组织部两位参加面试的领导没有明显态度,我看不出他们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梁柏文笑了起来:“组织部的干部都是扑克脸,看不出喜怒哀乐,这是行业要求,他们都是这样的。省委办公厅是全省中枢机构,如果能在里面工作,发展前途会很好,机会十分难得。如果能进入省委办公室,你一定不要忘记岭大精神,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如果不能进省委办公厅,也不要气馁,是金子到哪里都能发光,你要有这种自信。”

侯海洋道:“不管以后到什么岗位工作,我都不会忘记诚朴雄伟、自强不息的岭大精神,请梁书记放心。”

梁柏文发自内心喜爱这位成熟稳重的前任中文系学生会主席,道:“你在学校安心等待,利用相对空闲的时间多读书。工作以后,想读书都没有时间。”

离开时。侯海洋给梁柏文鞠了躬,表达对师长谆谆教诲的感激之情。

参加省委办公厅面试的七人都是岭西大学校、系学生会干部中的佼佼者。谁被省委办公室厅看中都正常。侯海洋在等待中慢慢焦虑起来。克服焦虑的最好办法是找事情做,用忙碌的生活来分散注意力。

侯海洋将在校最后一个月的生活安排得井井有条:每天早上七点准时起床。跑步、打篮球。上午到图书馆看书,下午去游泳馆锻炼。晚上与即将离校的同学聚餐,喝点青春小酒。除此之外,他还接受邀请积极参加学生社团的活动。

“……最后总结一句,做好学生会干部的诀窍很简单,按照诚朴雄伟,自强不息的校训指导自己的行动,一定会成为最优秀的学生会干部。”第一阶梯教室里,侯海洋站在演讲台后侃侃而谈。与中文系新一届学生会的师弟师妹们交流担任学生会干部的心得体会。

中文系主任黄永贵出现在阶梯教室门口,向侯海洋作了一个到办公室的手势。

演讲结束后,侯海洋快步来到中文系办公室。

黄永贵热情地道:“祝贺你,省委办公厅的未来领导。”

侯海洋难以压抑激动之情:“黄老师,有消息吗?”

黄永贵道:“梁书记有个同学在省委办公厅工作,是个不大不小的领导。据内部消息,你在七选一竞争中获胜,将成为岭大今年进入省委办公厅的幸运儿。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你非常幸运。”他又叮嘱道:“这是内部信息。你自己知道就行,注意保密。”

侯海洋伸出双手紧握老师的手,用力摇晃。

黄永贵笑道:“进入省委办公厅,熬上几年。出来就是说话算数的人物,前途无量啊。我有时很想重新读大学,再分配一次。到政府机关比留在大学发展前途大得多。”

侯海洋谦虚地道:“现在很多大学老师到政府机关任职,黄老师是处级干部。走出学校就能当领导。我就算能到省委办公厅,还得从最低级的科员做起。”

前任中文系学生会副主席秦真高急匆匆来到办公室。顾不得与侯海洋寒暄,神色凝重地道:“黄老师,我来了。”

黄永贵叮嘱道:“你马上跟我到行政一区,茂东市政府到我们学校招人,等一会就要面试,你参加。下午吴州市纪委有一场面试,也推荐了你。面试时千万不能怯场,也不能显得太兴奋,要沉着稳重。”

跟着黄永贵前往行政一区,秦真高压抑不住好奇心,问道:“侯海洋有希望吗?”

黄永贵道:“暂时不清楚,但是应该很快就有结果。如果迟迟不出结果,会影响落选同学的分配。”

秦真高言不由衷地道:“希望侯海洋能够成功,以后我们到省委办公厅办事就有熟人照应。”他进校以来一直视侯海洋为竞争对手,四年过去,侯海洋极有可能进入省委办公厅,自己就算能进吴州市纪委或者沙州市政府,己经输在事业起跑线上。这一段时间想起此事便觉得有几千条虫钻进了五脏六腑,又酸又麻又痛。他暗自记恨着黄永贵,觉得他忘恩负义、做事不公。由于目前分配进入关键时刻,他将满腔怨气埋进肚子。

黄永贵一门心思在帮助秦真高找个理想婆家,压根没有想到他内心充满怨气,道:“我希望你们为系里做出贡献的学生会干部全部都有一个好位置,以后守望相助,在岭西就比同龄人有先天优势。”说话时,他注意到秦真高白衬衣上有一团污渍,道:“你怎么穿有污渍的衣服,衣服宁愿旧一点,也不能脏兮兮的,给人印象不好。”

秦真高紧张起来,道:“我只有这一件白衬衣,这个污渍怎么洗都洗不干净。”他衣服比较多,但是这种纯白的衬衣只有一件,要换都不知在哪里换。

黄永贵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你在行政一区等着,我回家取一件白衬衣。”他在小道边拦下一位骑自行车的中文系学生,跳上自行车飞快朝家里骑去。

行政一区面试区,有八九个其他系的学生会干部在等待面试。秦真高低头看着胸前污渍,越发紧张起来,悲哀地想道:“难道我的面试要毁在衬衣的污渍上。在学校卖了四年苦力,因为一团污渍前功尽弃,太不划算。侯海洋屁能力没有,居然能进省委办公厅,命运为什么这样不公平。”

黄永贵满头大汗地来到面试处,将白衬衣塞给秦真高,道:“还没有轮到你面试,太好了,赶紧换衣服。”

秦真高在卫生间换上暂新笔挺的白衬衣,对着镜子将头发梳整齐。走回面试区时,黄永贵点头道:“这才差不多,小伙子干净整洁又帅气。”

秦真高抱歉地道:“沙州政府来得太急,所以我没有做好准备。”

黄永贵随口道:“系里原本让你参加下午面试,上午面试是临时增加,所以比较仓促。”

秦真高没有料到上午面试居然是临时让自己参加,屈辱感油然而生,暗自将中文系领导骂了一遍,最后又将怒火集中在侯海洋身上:“如果不是侯海洋占据了原本属于我的位置,此时我就不受这些罪。凭什么是侯海洋进省委办公厅,而不是我!”

秦真高满腹怨气等着面试之时,侯海洋拿着泳衣和泳镜,来到学校刚刚投入使用的新游泳馆。游泳馆有五十米泳道、泳道线和跳水台等设施,比岭西农业大学恒温游泳池条件更好。侯海洋在岸上作完准备活动,跳下水池,潜水约十米,再换成潇洒自如的自由泳。

几个女生站在水池边嘻嘻哈哈打闹,见到侯海洋走到池边,张晓娅打趣道:“小昭,你的白马王子来了。”

楚小昭是中文系学生会宣传部副部长,最崇拜的人是大师兄侯海洋,这在寝室里人所尽知。她面色微红地自我调侃道:“现在不流行白马王子,骑白马的人不一定是王子,还有可能是唐僧。”

张晓娅道:“小昭别在我们面前掩饰,要爱就大胆讲出来,隔几天你的白马王子就要离开学校,想说都没有机会了。侯海洋的缺点是官迷,但是还没有到让人讨厌的地步。优点是相貌不错,身材棒。”

在张晓娅鼓励下,楚小昭朝着侯海洋所在的泳道游过去。

红星厂附近的小河没有受过污染,每到夏天,小河成为孩子们的戏水天堂,侯海洋是孩子里的野泳王。进入大学以后,体育系吕一帆在岭西农业大学恒温游泳池教他学会自由泳。吕一帆离开大学两年时间,他的自由泳水平提高很快,能和体育系学生一较高下。此刻他如一条剑鱼,在泳池里欢畅而快速地游动着。

游了一公里,侯海洋喘着气停下来,见到楚小昭向自己招手,就游了过去。

楚小昭道:“师兄,省委办公厅面试结果出来没有?”

侯海洋道:“还没有消息。”

楚小昭活泼地笑道:“师兄肯定能行。我见过其他几位面试的学生会主席,综合条件都不如师兄,我们都相信你一定能成功。师兄分到省委办公厅,是鼓励中文系学生会干部努力工作的最好事例。”

楚小昭相貌姣好,身材丰腴,饱满的前胸将泳衣撑得满满的。侯海洋目光回避了诱人部位,道:“我的分配要承担如此重任,压力有点大。”

楚小昭吐了吐舌头,笑道:“我就是随口一说,师兄不要增加压力。”她又道:“你游得真好,能教我吗?”

侯海洋婉拒道:“我是野路子,乱游,没有什么章法。体育系办有游泳班,他们教得很正规。”在水中与性感的泳衣小师妹说话,他总觉得颇为怪异,道:“我去游第二轮了。”然后用力蹬池壁,如一条箭鱼在水中破浪滑行。

楚小昭游回到张晓娅身边,刚要说话,张晓娅抢先道:“小昭重色轻友,只顾着白马王子,不理睬我们。”

楚小昭自嘲道:“妾有情郎无意,他总是回避我,把我当成不懂事的小妹妹。其实我挺成熟啊,身材这么好。”

她是前翘后拱的丰满型身材,平时穿着外套都遮掩不住,更何况是一览无余的泳衣。张晓娅的身材含蓄得多,匀称,稍显纤细,她最大特点是皮肤有一种温玉质地,格外细腻有光泽。

每当有人在身边游过,水波荡漾,轻轻地拥抱着两位美丽的青春少女。

张晓娅道:“那是你表达爱意的方式还不够火辣,和身材没有关系。”

楚小昭道:“我受到的教育只能让我默默地表达感情,能从远处看着他,就觉得很幸福。有时我在想,如果真让我和他谈恋爱,说不定还会破坏最美的感情。”

张晓娅道:“侯海洋就是长得帅点,但是很无趣。而且,你这种说法是自欺欺人,想爱就要大胆讲出来。”

楚小昭辩解道:“他是篮球校队队员,写一笔好书法,还是游泳高手,怎么会无趣。”

张晓娅想起父亲总是肃穆的神情以及一成不变的西服,道:“不管他有多少业余爱好,分进省委办公厅就如进入铸造车间,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都是一个又一个工具,人生会变得非常无趣。我是有体验的。绝对错不了。”

楚小昭注视着潇洒游泳的侯海洋,道:“我希望他能成功。实现自己的理想。多年以后,回忆起这一段单相思。我会感到愉悦的,因为这是没有渗杂一丝杂质的相思。”

张晓娅道:“学生会干部最大好处是比较容易进党政机关,以后国家不包分配,实行双向选择,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想当学生会干部。”

楚小昭道:“晓娅,能不能说点浪漫的话。”

张晓娅道:“当然行,不过现在得给你一点清醒剂,免得你执迷不悟。”

楚小昭却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道:“你说双向选择以后。我们怎么办?”

张晓娅道:“这个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拜托,你是在岭大,不是三流四流大学。”

从1999年开始,岭西省普通高校毕业生的分配政策出现原则性变化,统一分配政策就此终结。

普通高校毕业生就业原则是:一是国家计划内招生的毕业研究生、本专科毕业生,在国家就业方针、政策指导下。通过供需见面和双向选择的办法,在一定范围内落实就业单位;二是师范院校毕业生(不含委培、自费和自考助学班毕业生)毕业时未落实单位的,回生源地由当地教育行政部门统一安排从事教学工作;三是定向、委托培养的毕业生严格按合同规定到定向县(市)或委培单位工作;四是普通高校的自费生和电大、函大普通班毕业生自谋职业。

同时,岭西省有计划地吸收一部分品学兼优的高校毕业生充实到基层工作。毕业生可通过国家公务员考试录用为党政群机关工作人员。通过择优录用进入全额拨款和差额拨款的行政事业单位工作。工商、税务、审计、公安、司法部门以及银行、保险系统录用工作人员,除军转等指令性安置外,都要优先吸收高校毕业生。改善人才结构。

在323厂新厂长,晏定康反复研究了《中共岭西省委办公厅、湖北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做好1999年普通高等学校毕业生就业工作的通知》。女儿晏琳是委培生,原则上必须按照合同规定回到323厂。他和妻子陈明秀都不愿意女儿回到厂里。为了女儿的前途,他决定动用在省城建立起来的新关系。

“熊市长,我是老齐,晚上有空没有,聚一聚,你定个地点。”

“晏厂长,你怎么跟我来虚的,有什么事,直说。”

“我和弟妹都想见你。”

“那就在金星大酒店,还是顶楼。”

侯海洋在岭西读大学的四年时间里,社会飞速发展,人在不停成长。熊大伟由工业园区主任高升为岭西市委常委、副市长,晏定康由323厂副厂长变成厂长,熊大伟和晏定康的关系由公对公关系演变为私对私关系,两个家庭时常聚会。

金星大酒店是东城区第一家五星级酒店,顶层是熊大伟固定用餐地,站在顶层,透过宽阔的落地窗,可以将岭西夜景一览无余。

每次坐在五星级酒店顶层,享受着美食和周到服务,陈明秀总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在323厂生活的二十来年,那些单调枯燥的艰苦日子与现在可称为奢华的生活形成鲜明对比,有时候她觉得323厂的艰苦朴素生活不真实,有时候又觉得现在的生活是海市蜃楼。

喝下几杯五粮液,晏定康谈起正事:“晏琳今年毕业,她是委培生,按照岭西省最新的毕业分配政策,委培生按合同规定要回到委培单位。晏琳是文科生,在323厂没有什么发展前途。而且父女俩同在一个厂里,不见得好。”

陈明秀道:“我和他爸在323厂工作了一辈子,不想让女儿还到厂里工作。”

给亲朋好友安排工作,对于熊大伟这种层面的人来说不是问题,他根本不想多听理由,道:“晏厂长,你有什么具体想法,想把晏琳放在哪个单位?”

晏定康道:“我想把晏琳留在市里,进机关单位。”

熊大伟摸了摸根根竖立的短发,呵呵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晏厂长今天找我是找对了人,中午我跟老杜在一起吃饭,听他说省委办公厅准备进人,干脆把晏琳放到省委办公厅。”

老杜是省委办公厅副秘书长,分管办公厅人事工作,与熊大伟曾在一起当过知青,属于同甘苦共患难的交心朋友。这一段时间,老杜通过熊大伟牵线搭桥,帮着不成器的小舅子接下几项323厂的土建项目。

晏定康最初想法是通过熊大伟进入岭西市级机关,完全没有想到进更高级别的机会。此时有进入省委办公厅的可能性,自然很是高兴,他又担心省委办公厅门槛高,特意说明道:“晏琳是委培生。”

熊大伟道:“委培生也是大学生,为什么不能进省委办公厅,这个衙门听起来唬人,其实高中生足矣。在战争年代军长、省长们也就是二十刚出头,时势造英雄,和学历有个屁关系。老杜操作这些事情很有经验,如果,我是说如果失败了,就让晏琳到市政府来。”

晏定康没有当厂长以前,陈明秀说起官官相护的现象总会义愤填膺。丈夫当上厂领导后,她并不以官太太自居,很少利用丈夫的职权办私事。但是人总是自私的,涉及到女儿前途命运时,她毫不犹豫支持丈夫的行为。

以前在厂里当中层干部时,完全没有想到居然几句话就能将女儿弄到大机关。当然,他们心里也明白,“几句话”之前之后是靠着实力来支撑,前者易,后者难。

第二天,熊大伟亲自带着晏琳来到省委办公厅。杜副秘书长办事稳妥,最担心将歪瓜裂枣弄进省委办公厅,让自己跟着受拖累。他亲自与晏琳谈了话,进了单独面试,感觉很满意。

杜副秘书长感觉很满意,意味着岭西大学七名学生会主席必将感到不满意。

七名学生会主席面试后,原本以为一个星期左右就会有结果,谁知两个星期过去都没有正式结论。在这十来天,陆续有省级单位和市级部门到校要人,七名学生会主席有四人忍耐不住,参加了其他单位的面试,侯卫东和另外两位学生会主席有超强的自信心,坚持等待省委办公厅正式通知。

梁柏文通过省委办公厅的战友得知一些内幕消息,到了后来他的战友都觉得此事云蒸雾绕,看不明白。

6月27日,答案终于揭晓。

岭西大学行政一会议室,梁柏文压抑着火气,阴沉着脸来到小会议室。

小会议室坐着七位系领导和紧张不安的七位同学。

最初从梁柏文处得到省委办公室内部消息后,侯海洋以为大局已定,完全没有想到还会出现波折。今天来到会场,他见到梁柏文副书记面无表情的脸,意识到最坏的事情可能发生了。

梁柏文道:“一个小时前接到省委组织部通知,可以从岭大增选七名选调生,人选就从在座七人中产生,不再重新面试和考察。现在请干部处肖处长读文件。”

肖处长咳嗽一声,开始读文件。

小会议室静得能听得到大家的呼吸声音,参会的人都很吃惊,互相用眼神探寻。

文件读完以后,黄永贵吃惊地问:“梁书记,这是不是意味着省委办公厅今年将不从我们学校选人?”

梁柏文道:“可以这样理解。你们别问我,我也是一个小时前才接到通知。今天下午4点之前,如果愿意参加》省委组织选调的同学就到学生处填写申请表,下午不填表,意味着放弃。”他神情严肃地看着在场的系主任和学生,道:“大家还有什么要问,既然没有。那就散会。”

黄永贵和侯海洋一起回到中文系办公室。

侯海洋罕见地有些沮丧,问道:“黄老师。这是为什么?”

黄永贵靠着宽皮沙发上,眼睛看着天花板。隔了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岭大是全省最好的学校,岭大学生在全省最为优秀,这一点不容置疑。依据我多年经验,十有八九是你们被顶缸了。”

侯海洋愤怒地道:“省委办公厅招人是非常严肃的事情,难道也会被顶缸,这未免把党国大事当成了儿戏。”

黄永贵道:“高中教材学过肉良者鄙,你不要神化省委那些人,他们同样是吃五谷生百病的俗人,不同之处在于屁股所坐的位置。如果换位思考。他们有亲朋好友,行点方便完全能理解。你见识过社会黑暗面,应该能够正确认识这次事件,不要受点挫折就心灰意冷,毕竟还可以选择省委组织部选调,这也是不错的一条路。”

“现在还有其他选择机会吗?”

“按照往年规律,政府机关主要集中在前一段时间,到了七月以后主要是国有企业过来选人,你愿意到大型国企还是走选调的道路?”

前一段时间。侯海洋恰好向往届师兄打听过省委组织部选调生的情况。

按照岭西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规则,选调生必然要到乡镇,分到乡镇以后的发展情况就看运气。各个地区对选调生使用情况千差万别,有的地区将选调生的工作关系放在市级机关。再到乡镇工作,干满一到两年后直接调回关系所在地的市级机关。有的地区将选调生的工作关系完全放到乡镇,放到乡镇又分为两种。一种是直接在乡镇挂职,甚至直接出任乡镇副职。另一种无职无位,全靠从乡镇一步一步往上打拼。

“我太熟悉乡镇现状,实在不想再回去。回到乡镇让我产生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回到解放前的感觉。如果当地不重视选调生,其实就和普通大学生一样,得从头做起,这与到省委办公厅工作有着巨大差距,而且通过自身努力都无法弥补。”侯海洋在黄永贵面前没有避讳,说出了自己的真实想法。

黄永贵知道侯海洋所言是实,只能空洞地劝道:“能进入省委办公厅固然是最佳选择,退而求其次,成为选调生与省委组织部挂上号也是不错的结果。选调生是戴了帽子下去的,在基层工作是镀金,迟早要回机关。”

侯海洋苦笑道:“前一阶段的面试我没有参加,现在没有退路了,十有八九要走选调这条路。”

岭西大学在省委办公厅选拔中全军皆墨的消息传出,当事人自然愤愤不平,但是多数毕业生第一反应是幸灾乐祸。秦真高听闻此信息,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他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家里人,然后到学校小餐厅里买了一瓶酒,炒了肉菜,独自庆祝。

他的去向已定,是茂东市政府办公室。茂东市政府办和省委办公厅比起来肯定大大不如,但是比起选调生下派到乡镇的处境就有优有劣了。喝着小酒,哼着小曲,在大学里被侯海洋压制得死死的秦真高终于有了翻身农奴做主人的快乐。

姐姐侯正丽得知侯卫东意外失去进入省委办公厅的机会,开车来到岭大外面的土菜馆,准备安慰弟弟,顺便出主意。

此时侯海洋克服了初听到此消息的负面情绪,恢复一贯的冷静态度,道:“你不用安慰我,这点挫折还承受得起。关键是下一步如何走,是到企业还是走选调这条路?”

侯正丽站在窗边下意识地用手拍打着木质窗框,道:“进大企业工作,发展前景好,收入更高一些。选调生要分到基层,但是在省里挂了号,各级都重视,与普通大学生还是不一样。两条路各有利弊,关键是你如何选择。”

侯海洋反问道:“如果让姐选择,你怎么选?”

侯正丽道:“如果让我选择,我肯定到大企业去工作,发展经济是国家主流,我要留在主战场。而且国企高层与官场没有隔阂,大公司老总到地方任职的情况很多。”

侯海洋从参加学生会工作以来,就树立起从政的志向,他默默地想了一会,道:“我还是走选调这条路,从基层做起,一步一个脚印走上来,说不定能够走得更高更远。”他摸着胸口那个铁钉做成的项链,道:“当初在岭西第三看守所这么困难的日子都熬了过来,我不相信还有比进看守所更糟糕的事。我下午填表,走选调之路。

侯正丽道:“不管你做什么选择,我都相信你能行。就算以后不如意,大不了出来自己创业。”她看着楼下陆续来吃饭的食客,问道:“你离开学校,老味道怎么办?”

侯海洋道:“还是和以前一样,应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侯正丽道:“你是老味道主要出资人,但是从总经理、厨师到服务员都是杜敏的人,你离开岭西以后,根本无法控制他们。杜敏为人比较地道,很多人处于她这个位置,早就想办法把你一脚踢开。”

侯海洋道:“开餐馆只是解当时的燃眉之急,这不是我的事业,也不是姐的事业,所以只能顺其自然。”

侯正丽没有再提老味道的事情,问道:“分配的事情你是否征求爸妈意见?”

侯海洋摇头道:“他们是老观点,肯定是倾向于我走选调生的路,问了等于白问,反而增加他们的烦恼。等到最后结果出来以后,我再给他们打电话。”

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电话号码。

“这是我的手机,你要记下来。”话筒里传来熟悉又陌生的吕一帆的声音。

吕一帆离开学校有两年时间,这是第一次与侯海洋联系。侯海洋惊奇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手机号码。”

吕一帆爽朗地笑道:“你傻啊,我经常悄悄给杜姐打电话,随时能掌握你的行踪。听说你进省委办公厅的美梦破裂了,特地打电话安慰你,免得你躲在角落里哭鼻子。”

“你难道认为我会为这事哭鼻子。不管怎么样,学校给我留了一条路,这条路很多同学想走都没有门。在这种情况下,我哭鼻子就太矫情了。”侯海洋略为停顿,道:“这两年,你过得怎么样?”

电话里传来吕一帆大大咧咧的声音:“也就这样,还能怎样,结婚了,但是没有小孩。我没有上班,学着做生意。过一段时间我会回岭西,到时候来看你。”说到后面几句话时,她的话语中充满柔情蜜意。

想起吕一帆修长的腿和火一样的热情,侯海洋内心有股烈火上涌,道:“随时欢迎你过来。”

侯正丽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弟弟,道:“这是那位,听你们两人谈话的口气有点暧昧。”

侯海洋笑道:“大姐连暧昧都能听出来。这是以前的同学吕一帆,在老味道打过工。”

侯正丽以前常来土菜馆,见过吕一帆,当时就觉得两人之间有点牵连,听到对话,更是用怀疑的目光瞧着弟弟。

三点半,侯海洋到行政一区去填写愿意选调的表格,途中遇到小师妹楚小昭。

楚小昭略显羞涩地道:“师兄,你要去填表?”侯海洋道:“我准备走省委组织部选调的路。”楚小昭道:“那有可能要分到镇里去。”侯海洋道:“按规则是这样的。”楚小昭充慢信心地道:“凭着师兄的能力,很快就能回到省里来的。”侯海洋道:“各地情况不一样,这些事说不清楚。”

侯海洋填完表格,四年大学生活便有了一个正式结果。如果没有省委办公厅的巨大饼子。这是一个不坏的结果,有了省委办公厅这个参照物。现在只能算是无奈的结局。

签下“侯海洋”三个大字,侯海洋的命运便被注定了。

回男生宿舍必经的香樟林里。楚小昭还在等着侯海洋。她手里拿了一个竹雕帆船,上面有“一帆风顺”四个金色的字。

6月30日,离校前夜。

侯海洋、赵波、肖秀雅、杜建国等人在老味道土菜馆聚餐。

侯海洋很有大哥风范地举起酒杯,道:“我有三个没有想到,第一个没有想到是胖墩新闻社这么成功,还顺利分配到岭西日报,成为无冕之王,心想事成,值得祝贺。说实在话。胖墩当初搞新闻社时,我没有意识到新闻社能有如此局面,这证明肖秀雅眼光不错。”

肖秀雅脸上飞起一朵红晕,幸福地看着胖得有味道的男友。

侯海洋继续道:“肖秀雅所在的岭西师范大学也不错,距离岭西日报社步行只用五分钟,同样是心想事成,我建议大家干一杯,祝贺胖墩和肖秀雅早点结婚,生个大胖小子。”

肖秀雅心里美滋滋的。嘴里不肯承认:“我可没说要嫁给他。”

赵波道:“口是心非啊,你真不想嫁,新闻社有很多年轻貌美的崇拜者,早就想取代你的位置。”

杜建国挺着宽阔的胸膛道:“我是非秀雅不娶。没有人能够腐蚀我,毕业以后我们第一件事就是结婚。”

肖秀雅羞涩地道:“臭美。”

侯海洋道:“第二个没有想到是我从岭西大学毕业后居然分回巴山,奋斗一圈回到起点。让人很不爽。我争取用三年时间回岭西,否则就算失败。”

肖秀雅用坚定的口气道:“蛮哥一定能行。我们都相信你。”

侯海洋道:“第三个没有想到是青皮为了爱情不要工作,成为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情种。”

赵波端起酒杯。无限感慨道:“侯海洋作为省委组织部选调生,进入贵党梯队行列,前途大大的有。胖墩分到岭西日报,无冕之王大大的厉害。我无耻地混入无业游民队伍,变成了群众,等到吴培毕业,我肯定能拿到律师资格证。”

侯海洋开玩笑道:“你不是无业游民,最起码现在就算得上个体户。”

杜建国道:“赵波其实可以在岭西工作,工作和恋爱两不误,为什么非要留在岭大开录相厅,我在这点上跟不上青皮的思路。”

赵波拿起放在桌边的汉显传呼机,翻看着信息,随口道:“我在岭大再放一年录相,等拿到律师资格证,扬眉吐气出去工作。”

侯海洋不赞成赵波的选择,皱眉问道:“家里给你联系了司法局,你真不去?”

“我不想留在司法局被人管束一辈子,考上律师资格证后,到时在岭西开一个律师事务所,宁当鸡头,不做凤尾,我不想被人管来管去。”赵波在岭大留了三年光头,极有个性,被誉为岭大放录相的光头赵,他在分配选择上同样极具性格,与多数同学的思路迥然相异。

头发乱蓬蓬的吴培打着哈欠走进来,道:“蛮哥什么时候请我吃尖头鱼,我馋得都流了几回口水。”昨晚赵波去喝酒,她帮着守录相室,耽误了瞌睡,害得白天都在打哈欠。

娇小女生吴培是数学系大二学生,无论从身材到神情都与苏三妹有几分相似,她酷爱看录相,是光头赵波录相室的常客。她先爱上录相,再爱上录相室,最后爱上录相室老板。因为吴培的原因,赵波录相室经常播放香港和好莱坞的爱情片,为满是侠客和枪声的录相室增添些许爱情色彩,吸引了不少女生。

赵波不愿意回家乡司法局工作,一方面原因是嫌不自由,另一方面原因是为了吴培,他是天生浪漫的真性情的情种,决心留在岭大陪着女友渡过最后两年校园生活。他看着睡意朦胧的女友,道:“去洗把脸,把头发梳整齐,换件漂亮衣服。今天我们三兄弟喝毕业分手酒,你要打扮得漂漂亮高的,不要被肖秀雅比下去,削我面子。”

吴培抬腿踢了赵波一脚,道:“我帮你守摊子,你嫌我没精神,蛮哥,该不该打。”

侯海洋笑道:“该打,只是踢一脚太少。”

吴培用手指梳理着乱发,道:“我借用蛮哥的房间梳妆打扮,免得变成黄脸婆,有些人要嫌弃。”

侯海洋道:“门开着,屋里有一面镜子,没有护肤品。”

吴培扬了扬手中袋子,道:“我自带化妆品。蛮哥房里没有女人和女性用品,我们都知道。”她走了几步,回头又道:“蛮哥条件这么好,为什么当和尚,在毕业前总得解开一直困扰我的谜团,否则师弟师妹们要么认为你是一心想往上爬的官迷,要么认为你是不是有问题。”

吴培不仅长相与苏丽相似,泼辣性格也接近。苏丽是赵波心中永远的痛,与吴培谈恋爱,多少能消解赵波内心遗憾。

杜敏与吴培在门口遇到,吴培甜甜地叫了一声“杜姐”,到三楼侯海洋的小阁楼梳妆打扮。杜敏走到雅间,将两瓶茅台放在桌上,道:“今天你们毕业聚餐,得喝点好洒。等会我来陪大家喝两杯,今天酒不限量,管够啊。”

杜建国道:“哇噻,茅台酒都管够。”

杜敏笑道:“为了你们今天的聚餐,我准备了一箱茅台,喝得完吗?”

杜建国拍着肚子豪气地道:“主要是他们两个拖后腿,我的酒量不错的。”

在这几年里,杜敏经济条件得到极大改善。她将判给男方的女儿带到岭西,借读于岭西大学附属小学。男方数次提出复婚要求,都被她严词拒绝。随着经济地位提高,她早就不是几乎沦为饭店女郎的下岗工人,有钱能让男人腰杆硬起来,同样也能让女人腰杆硬起来。

她特别感谢两次改变自己命运的侯海洋。

此刻侯海洋从岭大毕业,即将走上仕途,她真心祝愿侯海洋能有个大好前程。对此,她的信心很足。

杜敏打开茅台,敬了一圈酒以后,将雅间房门轻轻拉下,让侯海洋、杜建国、赵波、肖秀雅、吴培几位同学安安静静地喝上一顿告别酒。

侯海洋、杜建国和赵波在岭西大学一起厮混了四年,这是人生中最宝贵的四年,事业的基础在这里打下,人生的征程中从这里出发。在这四年里,他们恰好处于情感和心性的成熟期,更关键的是他们之间没有利益冲突,友谊纯正且深厚。参加工作以后,他们会接触更多的人和事,随着岁月流逝,他们会发现真正的朋友主要是在青年时代结交的。

侯海洋将分配失意的事情彻底丢在脑后,举起酒杯道:“啥都不用说,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变化,一定要记住我们的友谊,干杯。”

这句话放在平时会让大家牙齿发酸,在恰当的时间说起让杜建国和赵波激动起来。红光满面的杜建国激情四射地道:“蛮哥、青皮是我最好的朋友,希望友谊长青,今天谁都不准睡觉,大家彻夜长谈。”

赵波右手端着酒杯,左手拉着吴培,道:“我要龙潜于岭大,陪着我的培培读书。一年之后会再与你们两个汇合,我们三兄弟都是社会精英,一定会在社会上出人投地,混出个人模狗样。”

吴培小鸟依人般坐在赵波身边,在桌下与男友十指紧扣。

杜建国借着酒劲,当着众人的面握住肖秀雅的手。

肖秀雅和杜建国正式确立恋爱关系以后。拉过手,接过。吻。所有这些亲密行为都在黑暗之中进行。她不习惯在外人面前亲热,下意识将手往回抽。由于杜建国握得很紧,她抽了几下,无法摆脱那只熊掌,便随他去了。

无数杯茅台酒下肚,三个原本温情脉脉的男人暴露出本色,互相揭发四年来发生在校园的糗事。

杜建国刚刚提到“地龙”两个字,被赵波跳起来卡住脖子。赵波追求苏三妹失利是其心中永远隐痛,被“地龙”把小鸡鸡蛰肿是在校期间最大糗事,他绝对不能让吴培知道当年发生的一切。

“不准说。谁说我跟谁急。”赵波眼珠都要鼓了出来。

吴培见到赵波这个样子,兴趣大增,道:“说一说嘛,我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杜建国吐着舌头,道:“松手,我要窒息了。说事不说,我说另一件事。”

互相揭完糗事,一瓶酒被三个男人灌进肚子。在酒精作用下,他们拍肩膀搂脖子。说起掏心窝子的话,弄得两个女生眼圈都红了起来。

吴培知道赵波酒量不行,怕他喝得太醉又惹出事情,抢过酒瓶子。道:“赵波最多四两酒,你们这样喝下去,等一会他要烂醉。今天是告别酒。少喝点酒多说点话嘛。等到后天分手之后,也不什么时候才能聚在一起。”

肖秀雅对此举双手赞成。

在两个女生强烈抗议之下。九点钟,喝完两瓶茅台酒。告别酒暂时结束。

赵波酒量最浅,今天己经超水平发挥,被半扶半拖弄到三楼阁间。

杜建国身宽体胖,酒量超群,从三楼下来后,犹自招呼侯海洋再战。侯海洋酒量亦不错,但与杜建国比起来颇有不如,他打着酒嗝,向外喷着酒气,道:“虽然是告别酒,大家还得悠着点,否则肖秀雅要骂我们。”

肖秀雅道:“我支持蛮哥,不能再喝了。”

侯海洋拿着一瓶矿泉水,道:“我到楼上看赵波,你们两人自由活动。”

阁间里,赵波如螃蟹一样横七竖八躺在床上,喷着酒气,打着鼾。吴培无可奈何地坐在床边,随手拿本杂志无聊地翻看,抱怨道:“蛮哥,说好了晚上一起玩,赵波喝得烂醉如泥,根本没有办法玩。”

侯海洋将矿泉水递给吴培,道:“你看着点赵波,有事叫我们一声,我们都在二楼。”

二楼雅间,红光满面的杜建国道:“侯海洋是很刘气的一个人,但是有四样不如我。”

肖秀雅见杜建国眼光盯着自己手上的茅台酒,干脆将酒瓶放到身后,不让他再喝,道:“哪四样?”

“第一是体重,他明显不如我;第二是酒量,他酒量也不错,比我还差点;第三是唱歌,他的嗓子比公鸭嗓子稍微好一点;第四点是最重要的一点,他没有女朋友,我有。”

肖秀雅笑道:“我记得有一个故事,一个好吹刘的人向同伴们宣布,他赢了一个象棋世界冠军,又胜了一个游泳世界冠军。同伴们自然不信,吹刘者就说他是和象棋世界冠军游泳,和游泳世界冠军下棋。你现在和那个吹刘者一样,以已之长和别人的短处相比。”

杜建国道:“这是增加自信心的重要办法,否则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

侯海洋推门而入,道:“赵波大醉,估计今天晚上醒不了。”

肖秀雅嗔道:“都怪杜建国一直闹酒,我不明白喝这么多酒有什么意义,高兴时喝两口就行了。”

三人泡了一壶清茶,聊着四年来发生在身边的大事小事。

杜建国道:“蛮哥,我有一个埋在心底很久的问题,你一定要给我讲清楚,你为什么和肖家熟悉?”

侯海洋和肖秀雅一直保持默契,丝毫没有提及发生在岭西省第一看守所的事情,因此杜建国对侯海洋和肖家的关系感到一头雾水。

侯海洋和肖秀雅对视一眼,都一起摇头。

杜建国不满地道:“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瞒的。”

侯海洋笑道:“到时候你自然知道,我要找地方休息一会,不给你们两人当电灯了。”

吴培拿着两幅扑克站在门口,打着哈欠道:“赵波在呼呼大睡,我们打双扣吧,否则我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双扣在97年突然风靡岭西,岭大学生也流行打双扣。双扣玩法类似于“跑得快”,游戏打两副牌,对坐的两人为一队,两人要相互配合尽快将手中的牌先出完。

侯海洋和吴培一队,肖秀雅和杜建国一队。肖秀雅在大学里赢得了计算机脑袋的称呼,这在打双扣时表现得淋漓尽致,她能记住每一家出过什么牌,能准确推算出对方手中的关键牌。打到凌晨两点,侯海洋和吴培三局完败。侯海洋兴味索然地道:“今天喝了酒,脑筋糊涂得记不住牌,改天再战。我到办公室去睡行军床,吴培在楼上守青皮,胖墩和肖秀雅自便。”

侯海洋是大哥,诸人都接受了他的安排。

杜建国道:“我和肖秀雅找个雅间,畅谈一晚。”

侯海洋从抽屉里取出蚊香,道:“老味道的蚊子营养过剩,长得膘肥体胖,你们要彻夜长谈必须有所防范。我先到办公室睡觉,不管你们了。”

侯海洋打开办公室,进屋后却发现平常放在角落里的行军床不见踪影。此时他实在乏了,另寻了一个比较偏的雅间,将椅子排成一排,倒头便睡。

吴培上楼,将赵波朝里面推,挤出了一点空位。她挨着赵波平躺在床上,捂着鼻子不去嗅赵波喷出来的酒气,默默想心事。

杜建国和肖秀雅在房间里坐了一会,杜建国道:“我们找一个干净房间。”肖秀雅“嗯”了一声,表示同意。杜建国在老味道吃过无数次饭,熟悉得如自家寝室一般,带着肖秀雅来到最角落的雅间,点燃蚊香。

肖秀雅想增加点浪漫氛围,道:“把灯关了吧,有蜡烛没有。”

“现在到哪里去找蜡烛,今夜月光明亮,不用蜡烛也行。”

肖秀雅和杜建国并排坐在窗边,磕着瓜子,低声细语。路灯的淡淡光线照进窗户,落在肖秀雅脸上,原本俏丽的五官增加了朦胧之美。杜建国看得痴了,情不自禁地挽住肖秀雅的腰,一股热火在身体里燃烧了起来。

侯海洋在迷迷糊糊中听到隔壁传来肖秀雅和杜建国的说话声,他睡意颇重,没有和隔壁搭话,继续埋头睡觉。梦中,他在树上跳来跳去,如猴子一般在林间自由飞奔,忽然失去重心从树顶落下来,猛然间醒了过来。

隔壁传来板凳摩擦地面的响声,还有两人短促低沉的说话声。

“别,胖墩。”这是肖秀雅的声音,她在表示反对,语气并不坚决。

“我爱你,秀雅。”杜建国不停地喃喃低语。

“不行,被人发现怎么办?”

“我们轻点,蛮哥睡在办公室。这间房距离办公室挺远,没有人过来。我还反锁了门,有人来也进不来  “第一次不能在这里。”

“秀雅,我爱你。”

过了一阵,隔壁传来肖秀雅一声低呼,板凳不停地吱吱作响。动静很快就停了下来,随即传来肖秀雅低低的抽泣声。

“很痛吗?”

“别管我,我就哭。”

听到几句对话,以及板凳声、抽泣声,侯海洋自然知道两人在做什么。为了不打扰一对佳人,他不敢随意翻身,睡得腰酸背痛。肥硕彪悍的蚊子被蚁香熏得昏头转向,在空中乱飞,他只能轻轻地用手赶开,而不敢双手拍打。

约摸半个小时以后,隔壁再次响起板凳摩擦声以及杜建国粗重的呼吸声,偶尔能听到肖秀雅轻微急促的低呼声。隔壁层次丰富的声音无孔不入,侯海洋很后悔睡到这间房里,睁着眼看着房顶。思念起曾经的亲密爱人。

曾经有三个女人和侯海洋有亲密接触,秋云再也没有接触过。晏琳到京地读大学,吕一帆回北三省结婚。隔了这么些年。他渐渐意识到最爱的人还是秋云,秋云在其心中留下深深的铬印。晏琳是极聪明的人,通过信件和梦话清楚地看透了侯海洋自己当时都未了解的内心,所以毅然离开了侯海洋。至于吕一帆则是复杂的情感,有爱有同情有欲,每当想起她时,最先浮现在脑海中的一定是大大咧咧的笑容,其次是穿着老味道工作服的形象,再次是修长的大腿和弹性十足的小蛮腰。

凌晨三点。赵波睁开眼睛,感到腹胀难忍。他仍然处于半醉状态,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门外拐角处痛快地撒了一泡尿,再爬回床上。头刚挨着枕头,立刻就昏沉沉睡去。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五章第二章

第六部巴山城管|侯海洋基层风云 - 小桥老树(张兵)|读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