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那天晚上我到滨湖路一幢石头大楼去赴宴，那座房子看上去好像建筑师原想把它盖成一座中世纪碉堡，中途变了主意，决定把它改成瑞士式的别墅。这是一个盛大的宴会，客厅宽敞而富丽，布置有塑像、棕榈、枝形吊灯、名画家的名画，以及丰满松软的弹簧家具。我走进大厅，看到至少还有几个我认识的人，感到高兴。亨利·马丘林把我介绍给他那瘦弱的、浓妆艳抹的妻子。我向布莱德雷夫人和伊莎贝尔问了好。伊莎贝尔穿一身红绸子衣服，和她那黑发和深栗色眼睛相配，非常好看。她显得情绪很高，谁也不会想到她最近遇到过伤心事。她兴高采烈地和围着她的两三个小伙子谈话，他们当中就有格雷。吃饭的时候，我们不同桌，因此我看不见她；但后来，当我们男人们慢慢吞吞地喝完咖啡和烈酒、抽完雪茄，重又回到客厅的时候，我得到了一个和她说话的机会。我和她交往太少，不便讲埃略特告诉我的事情，但是我有话可说，并且我想她也爱听。

“前天我在俱乐部看到你的那位小伙子了。”我态度随便地说。

“噢，真的吗？”

她说话时和我一样态度随便，但我看得出她马上警惕起来。她的眼睛显出了警觉，我从中看出了一些疑虑。

“他当时在图书馆读书。他那股专心致志的精神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刚过十点进去时他正在读书，我吃罢午饭再去时他还在读，当我晚上在赴宴的路上拐进去看时他还在读。我想，差不多十来个钟头他一动都没动。”

“他读的是什么？”

“威廉·詹姆斯的《心理学原理》。”

她垂着头，我无法知道我的话对她有何影响，但我心想，她既迷惑不解，又放了心。这时主人找我去打桥牌，散场的时候伊莎贝尔和她的母亲都已经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