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秋月跟夏云反复商议,总觉得冯大瑞断指示诚这件事,其中必有猜不透的作用在内。但也都觉得此事不能不告诉绣春,当然,先要陈明马夫人。
这一回是由夏云利用孩子来绊住了绣春,好容秋月跟马夫人细谈始末——看到那半截断指,马夫人也动容了。
“不知道你们话中怎么伤了他,才逼得人家这么地发狠。”
“也没有逼他,只说要一件别人看来不值钱,在他自己觉得很珍贵的东西,哪知道他就剁了半截指头。”秋月又说:“我跟夏云、仲四奶奶都在懊悔。”
“悔亦无用!”马夫人沉思了好一会,黯然低语,“绣春真是苦命!”
这话使得秋月一惊。她虽也觉得此非吉兆,但也曾想到好的一方面,冯大瑞立下汗马功劳,如鼓儿词上所说的“高官得做,骏马得骑”,风风光光地来明媒正娶。可是听马夫人的语气,竟似必无善果,这一层却不能不问个明白。
哪知还未容她开口,马夫人已经有所表示,“我不能管这件事。”她的语气很坚决,“他哥哥、嫂子都在这里,应该让他们拿主意;再说,王达臣跟姓冯的是拜了把子的,什么事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外人绝不能胡出主意。”
秋月从未听马夫人说话有这种无可商量的口吻,这就更值得体味了。
细细想了一会,秋月试探着问说:“太太,我是打个譬仿,譬仿这件事,太太非管不可,该怎么办?”
“我,”马夫人想一想才出口,“我就把这玩意收起来,根本就不告诉本人。”
所谓“本人”当然是指绣春,秋月不明白马夫人这个主张从何而起,但又不敢再追问,只是心里探索。
“大家不都为绣春好吗?这件事告诉绣春,你们倒想想,对她有什么好处?”
难得马夫人愿意再谈下去,秋月当然不肯放过机会,赔笑说道:“还不是一段情吗?有了这样东西,她心里踏实了,日子也就容易打发了。”
“到得落定了呢?”
这一问,问得秋月无以为答,而心里却不免微有反感,安知一定会落定?想了一下,只好这样说:“如果落定了,有没有这样东西,反正总是免不了哭一场的。”
马夫人冷冷地答说:“只怕不光是哭一场。”
还有什么呢?莫非还会殉情?转念到此,秋月惊出一身汗——一直未往深处去想,直到此刻她才能估量这半截断指,将为绣春带来什么后果。
“太太说得是。”秋月歉疚地说,“只好辜负姓冯的那一片心了。”
“原来你们都是为姓冯的在想,怕屈了他的心?”
秋月脸一红,“不是这么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说,“只觉得姓冯的这个举动,实在让人感动。”
“可不是!旁观者都感动了,绣春会怎么想?”
“是!我们照太太的意思办。”
“不!”马夫人断然纠正,“秋月,你这话错了。这件事得由她哥哥、嫂子做主。我说过不管,还是不管,你别说我有这个意思。”
秋月实在不能了解,马夫人何以有这种一反常态的认真语气,她只是深深警惕,这件事再不宜乱出主意,应该切切实实照马夫人的话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