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从大法官助手到大法官
1952年年初,伦奎斯特从西海岸驾车,冒着一路的严寒与风雪,长途跋涉来到华盛顿,开始了为期一年半的大法官助手生涯,也从此与美国的政治首都建立了终身联系。
大法官助手的主要工作有两项：审判前起草案件备忘录,说明案情并提出是否受理的建议;审判后查阅相关先例,替大法官起草司法意见书初稿。聘请伦奎斯特做助手的罗伯特·杰克逊大法官是一位温和的民主党,曾协助富兰克林·罗斯福竞选总统,1941年由罗斯福任命为最高法院大法官,1954年因病死于任上。杰克逊是最高法院最后一位未经法学院正规训练、自学成才的大法官。伦奎斯特做助手的那段日子,正是杰克逊任大法官的最后一段时间,也是最高法院历史上极不平静的岁月。最高法院的一起判决改变了无数美国人的命运,也使伦奎斯特身陷其中。这就是1952—1954年最高法院审理判决的布朗案。
最高法院的布朗案判决要求结束公立教育领域的种族隔离状态,为白人与黑人孩子提供平等且不隔离的教育设施。这一判决得到了包括杰克逊大法官在内的九名最高法院大法官的一致赞同。作为大法官的法律助手,在为杰克逊起草的该案备忘录(题为“种族隔离案件随想”)中,伦奎斯特却建议大法官维持教育领域的种族隔离状况。这份备忘录在当时并未引起人们的注意。1971年,理查德·尼克松总统提名伦奎斯特担任最高法院大法官,大小媒体将伦奎斯特的历史背景翻了个底朝天,著名的《新闻周刊》全文刊载了伦奎斯特的这份备忘录,引起轩然大波,反对者以此认为伦奎斯特仍然坚持种族隔离,是保守的种族主义分子,不配担任大法官。为了回应批评,伦奎斯特给负责审核大法官提名的国会参议院司法委员会写信,表示那份备忘录是在杰克逊大法官的授意之下草拟的,不代表自己的立场。与伦奎斯特一同协助杰克逊大法官工作的另一位助手也写信证实,杰克逊大法官曾让他就布朗案起草一份反对种族隔离的备忘录。这两封信使伦奎斯特涉险过关,成为美国最高法院历史上的第100位大法官。这是后话,暂且不表。
在担任大法官助手的18个月里,除了杰克逊外,对伦奎斯特影响最大的当数菲力克斯·法兰克福特大法官(1939—1962年在任)。法兰克福特大法官是犹太人,生于奥地利维也纳,长于美国纽约,曾任哈佛大学法学院教授。与杰克逊一样,法兰克福特也是富兰克林·罗斯福总统的支持者,一直为罗斯福出谋划策,并由罗斯福总统提名任命为大法官。法兰克福特认为最高法院应该充分尊重立法机构的意志,只在属于自己的领域发挥积极作用。他曾对伦奎斯特说,保守派也应该像自由分子一样积极参与政治活动。这句话影响了伦奎斯特的一生。
1953年6月,伦奎斯特结束了为期一年半的大法官助手生涯,来到温暖的亚利桑那州,加入一家法律事务所,并娶妻生子。他一边做律师,一边积极参加当地共和党的政治活动,成为当地的活跃分子。与此同时,伦奎斯特还秉承自己学生时代的爱好,给报纸写评论,针砭时弊。1957年,他在《美国新闻与世界报道》上撰文,批评最高法院的法律助手过于自由化,太同情共产主义分子,助手们对法官的影响太大。在其他一些文章中,他甚至批评有些大法官是左翼分子,是在借宪法的名义实现个人目的。这些言论让伦奎斯特在共和党内声名鹊起,先是被任命为亚利桑那州特别检察官,负责起诉该州的腐败官员,随后又应邀协助1964年与1968年的共和党总统候选人。1968年,共和党人尼克松成功当选总统,为了感谢伦奎斯特的鼎力相助,尼克松政府任命其为司法部助理部长,负责司法部的法律顾问办公室。
1969年,伦奎斯特举家迁往首都华盛顿附近的阿灵顿,开始了他毕生的政治生涯。司法部法律顾问办公室负责为联邦政府提供法律意见,调查联邦法官候选人的政治背景,为总统的提名任命提供参考。伦奎斯特的生活又一次与最高法院联系在一起,并因为一次偶然的机会,阴差阳错,成为最高法院大法官。①
△ 1971年11月1日《时代》封面上的伦奎斯特与刘易斯·鲍威尔(右上)[8]
1971年,最高法院的雨果·布莱克大法官与约翰·哈兰大法官相继退休,尼克松开始寻找新的大法官候选人。跟往常一样,伦奎斯特与司法部部长、总统顾问一起草拟了一份候选人名单,让总统从中圈定两位。不知是谁走漏了风声,人选尚未确定,这份秘密名单就被新闻媒体获知,捅了出来,引出一片责骂声,批评尼克松挑的大法官人选没一个称职。两年前,尼克松曾在提名大法官的问题上栽过跟头,连续两次提名未获参议院批准,威信扫地,信心全无。这次,媒体一批评,尼克松就有点慌了,担心重蹈覆辙,赶紧将顾问找来,重新选人。情急之下,白宫幕僚把伦奎斯特推了出来,建议尼克松提名伦奎斯特出任大法官。由于伦奎斯特资历太浅,知名度不高,尼克松一开始还有些犹豫。但白宫幕僚与司法部部长极力推荐,他们认为,伦奎斯特立场保守,符合总统的政策方向,做过大法官的法律助手,熟悉最高法院的情况,毕业名校,成绩优异,聪明善辩,是大法官的合适人选。尼克松这才打消顾虑,提名伦奎斯特。
1971年11月,提名交付参议院司法委员会讨论,媒体爆出伦奎斯特早年起草的一份支持种族隔离的备忘录,再次引起争议,伦奎斯特沉着应对,坚决否认,司法委员会只好将提名提交全院投票。12月10日,参议院以68 ∶28,通过提名,伦奎斯特又一次进入20年前曾经工作过的最高法院,但这次不是大法官助手,而是大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