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鹏:就是要到赤脚部落去卖鞋
到赤脚部落卖鞋是个好老的段子了,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讲法,天鹏嘴里的版本是这样的:“有人去非洲卖鞋,因为看到非洲人不穿鞋,所以他觉得很有市场,结果他赔得很惨,最后得出的结论就是非洲人就是不穿鞋,他们已经习惯光脚走在滚烫的沙地上,并不觉得痛苦,不需要鞋。是不是就能说明压根儿就没有这个市场?压根儿就没有人愿意接受这种东西呢?我觉得不是这样。”
当他决定丢下大好“钱”途去翻译这么一本天书的时候,除了老婆,民怨沸腾。你是学什么的,你有这方面的背景吗?那么多学法律的,那么多学社会科学的,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他们不做?那么多人,那么长时间,没有人觉得这个东西有用,你凭什么认为这个东西有用呢?你觉得会有多少人用,有多少人可以接受?
四面楚歌的天鹏被逼到死胡同里,干脆不解释了:“我就‘任性’一回了怎么着?我的习惯就是不做别人都做的事。你做你认为对的事,我做我认为对的事。OK?”
培训结束后,天鹏在合作社大楼不远的田野里接受我的采访(这是我头一回也是目前仅有的一回这么正式的访谈,背景是新萌的麦苗),提到这一节,依然感慨多多:“做人要有独立的思考能力,要有独立的判断能力,要敢于做别人不敢做的事情……嘿嘿,这扯太远了吧。好,再扯回来,我觉得周围很多人在痛苦,他们在他们的公司里面,在他们的集体里面,社团里面,甚至在他们的家庭里面,都觉得沟通很困难,都觉得很受折磨,他们只是没有找到答案而已,没有看到这样的答案而已。”
“干脆再扯远一点儿吧,咱们说民主就是人民当家做主,人民是一个集体概念,实行民主,这个时候不再是一个人说了算,就需要一伙人说了算,那么这一伙人,怎么才能形成一个决定呢?怎么才能做主呢?不知道。所以是手足无措,乱得一塌糊涂。孙中山的结论是你要学会人民做主,人民就要学会怎么去做集体决策,这个集体决策的体现就是开会,所以你就要学会怎么开会,所以就用到议事规则,他是这样一个推理逻辑。我也很受触动。没错,这个逻辑就是这个样子。和我那种既不想被人踩在脚下也不想去踩别人的想法是完全一致的,你可以说不踩别人、不被人踩就是集体平等合作,平等合作就要形成决策,你从平等合作到决策形成之间,必须有一套办法嘛。我们就卡在这里了,我们没有办法,一直也没有人提供过任何的办法。所以我们只能这一轮一轮踩过来踩过去,一直是这么一个循环。当我去探究议事规则的时候,发现好像是别人已经有办法了,西方人有办法,就是议事规则。”
“我们好像总是处在一种不破不立、破了再立、立了再破的循环里。但是,假如规则是我们自己定的,是我们这个集体共同定的,没有人强加给我们,我们犯得上动不动去打破它吗?如果发现了问题我们自己可以去修正、去完善它,还有必要去打破它吗?从这个角度看问题,你对规则、对组织治理自身、对成员之间互相协作,都会有一个全新的理解方式了。我在翻译那本书的时候,已经下定决心,要把它作为一个事业来做,不仅仅是一个项目。我知道这将跨越漫长的时期,所以我把它作为一个事业,要做一个长期的推动,至少我要尝试去长期地推动它。也许几年之后失败了,我不得不为了生活做一些别的,回到别的轨道上,但我至少要花几年时间去尝试它,至少要走到确实走不下去的那一天再说放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