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武子保身济君

僖公二十八年

读起嫋嫋二句，直欲泪落；读后斩斩数语，直欲血迸。

卫侯出奔楚¹，（晋文公伐卫，卫侯请盟，晋弗许。卫人出其君以说²，遂奔。）使元咺奉叔武以受盟³。（摄君事以受盟于践土。）

或诉元咺于卫侯曰⁴：“立叔武矣。”

其子角从公⁵，公使杀之。咺不废命⁶，奉夷叔以入守⁷。晋人复卫侯⁸，宁武子与卫人盟于宛濮⁹，曰：“天祸卫国，君臣不协¹⁰，以及此忧也。（说往事，句态袅袅。）今天诱其衷¹¹，使皆降心以相从也¹²。（说今事，句态袅袅。）不有居者，谁守社稷¹³？（句法斩然。）不有行者，谁捍牧圉¹⁴？（句法斩然。上二句，恰合袅袅；此二句，恰合斩然。）不协之故，用昭乞盟于尔大神以诱天衷¹⁵。（乞盟之故。）自今日以往，既盟之后（二句叠写，妙。），行者无保其力¹⁶，（血泪交迸之句。）居者无惧其罪。（血泪之句。）有渝此盟¹⁷，以相及也¹⁸。明神先君¹⁹，是纠是殛²⁰。”（更不烦称，至今凛凛然。）

国人闻此盟也，而后不贰。（前文，叙起得苍健；此处，又收煞得苍健。）

【注释】

¹卫侯：即卫成公，名郑。鲁僖公二十八年（公元前632年）卫成公愿与齐、楚结盟，晋国不同意。成公想同楚国合作，遭国人反对，国人为了取悦于晋，便把成公逐出。出居卫地裹牛。后闻晋楚城濮之战，楚师败绩，成公遂出奔楚国。
²说：同“悦”。
³元咺（xuān喧）：卫国大夫。权武：卫成公的兄弟。成公出奔后，使叔武摄政。
⁴诉：杜预注：“谮也。”即进谗言。
⁵角：即元角，元咺之子。从公：随从卫成公。
⁶废命：不废卫成公命他奉叔武受盟之命。
⁷夷叔：即叔武，夷是谥号。入守：指受盟之后元咺奉事叔武回到卫国留守。
⁸复卫侯：即让卫成公返国。
⁹宁武子：卫国大夫。宛濮：地名，在今河南省长垣县西南。
¹⁰协：和。
¹¹天诱其衷：意即天心在我的意思。
¹²降心：抑制心志，犹今言放弃成见。
¹³社稷：指国家。
¹⁴捍：保护捍卫。牧圉：养牛曰牧，养马日圉。牧圉，这里指牧牛马之奴隶，引申为外出诸侯所携带的财产。
¹⁵乞盟：订盟时向神祷告，请其监临。此句意为乞天心向我的意思。
¹⁶保其力：恃其功劳。
¹⁷渝：叛变、违反。
¹⁸以相及也：杜预注：“以恶相及。”意为及于祸害。
¹⁹明神：日月山川之神。
²⁰是纠是亟（jí极）：即“纠是亟是”的倒装。纠：督察。殛：诛戮、严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