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沉
弘公回到温州的城下寮——福庆寺来,一晃便是半年消逝;生命无常,与律学上的工夫,需要他对自己再刻苦,再历练!一个人的色身算得什么呢?如果人类有灵魂,即使为佛法殉身,再过二十年,又能出家为僧了。因此,他对持律的刻苦生活,过午不食的岁月,粗茶淡饭的素食;所抱的观念,只是为“生命而生活”,却没有为“生活而生活”的意念。
他认为色身是不足惜的,只要精神上能有所堆积。当一九二三年的新年,他没有想到什么是俗人世界的禁忌话语,便写了一幅“辞并词”,赠给他上海的旧友杨白民,这首偈子,有海阔天空的大禅家作风,是庆福寺的首座法常和尚圆寂前的留言:
此事楞严尝露布,梅花雪月交光处,一笑寥寥空万古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蝶梦南华方栩栩,埏埏谁跨丰干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飞鸿去!
——这真是大解脱的手笔,难怪禅家和尚,有伫足泊化的公案。弘公看中了这阕词,便写下来,作为新年的警语。
由于庆福寺的宁静与佛典的浩博,使得弘公深深地觉得,这里不仅是潜修佛道的好去处,也是埋头写经、著述的世外幽境。因此,他继续着禁足闭关生活,如果可能,他便断绝一切外缘,沉潜在关中;写经、念佛、著作……到庆福寺驻锡以来,使他感念不忘的,便是这里的住持寂山老和尚——把他的戒律生活,点点滴滴看在眼里,觉得这位喝过洋水,在艺术上曾缔造过黄金时代的百万富豪公子爷,一旦削发出家,便选择律宗为他尽形寿的归命处,生活上则如时钟一般地准确,平时在佛道上,又是那么不惜形销神毁地苦修。如果——这个人不是佛菩萨乘愿再来,以一个平泛的人,照他那样为道忘躯,这个世界上,恐怕绝无仅有——因此,老和尚对待这位挂单的云水僧,关照寺里的上上下下,都要恭敬虔诚。
同时,因为弘公“过午不食”,寂老便关照把全寺的午餐,提到上午十点钟,如此,对于弘师来说,更为方便。
弘公感觉寂山老和尚对自己如此关怀,慈爱;又在律学上寻到一条根据,便是云水僧在一个寺院安住下来,依律要拜寺里的负责人为“依止阿阇黎”(即依止师父),他是一个学律的和尚,应该怎样做,他心里便有安排。
于是,选择一个稍为温暖的上午,特别到寂山老和尚的方丈室里,闲谈整理寺里经卷标笺的事。当这两个敬爱情挚的方外人谈得正高兴的当儿,弘公忽然从袖中抽出一张新年用的红纸来,捧给寂山老人。
“啊,师父——”弘公自驻锡到这里,便把寂老称作师父的。而寂老则听到“师父”二字,便陡然起立,避身一旁!
“呀!弘师,你不能这样呀!这样会折罪我的!……”寂老在说话间,便感觉弘僧这番闲谈,与往常不同;注意这张红色的纸,带着怀疑的情绪,接过一看。
原来,这竟是一张登报的启事,这是弘公礼拜寂山老人为依止师父的启请全文,“啊呀!”寂山老人大吃一惊。愕然半晌;“我有什么德望作仁者的师父呢?请千千万万不要这样吧。弘师!你能在这里驻锡,已使常住感觉福缘不浅哩……”
“师父!您,您这太谦虚哩,弟子以温州为第二故乡,庆福寺为第二常住,如果我仍狂妄自欺,何以能安心办道?请老人不要推辞!”
“那是无论如何不敢当的,请安心潜修佛道,只要庆福寺能做的事,都要为仁者奉出一切,但,以老衲为师,则是万万不敢!”
“这这这,弟子已经决定,如果蒙老人不弃,便在明天行拜师礼……”
这时寂山老人一方面感觉惭愧,同时也兴奋;他觉得弘公无异是人间大菩萨,因此,对弘公的要求,不敢答允;对弘公则更加敬爱。
弘公把这番意思转达给老人之后,便告辞回到关房。他假定寂山老人,依旧谦辞未允,便写一封信给这里的护法——“净密双修”的吴壁华、周孟由两位居士,托这两位向老人再度表达自己的虔诚。这才得到寂老的默许。于是第二天——正月十二日上午九点钟,自己带着毡子、衣具,披上袈裟,便径自到方丈室,把毡子铺在座位上,请寂山老人就座。
寂老说:“既然仁者谦逊地要老衲遵命,那又何必看重形式呢?”
弘公说:“不如此,不足以表佛门尊严,请师慈悲接受。”
寂老坚不就座受拜,弘公便向空座顶礼三拜,寂老则在座旁合掌答礼,从此,弘公便尊老人为师了。
当礼师后不多天,弘公接到天津俗家长兄文熙的信,提到俞氏夫人在正月上旬病故,要弘公回津一次。弘公想到俞氏夫人为他已牺牲一切。在十九世纪以前的中国女性,已忍尽了一切不人道的折磨。从汉代民歌“有所思”这篇歌词里,可想到中国女人在古代,几乎除了义务,就没有权利,到今天依然如此。这首歌词,是汉代民间的俗调:
有所思,
乃在大海南,
何用问遗君?
双珠玳瑁簪,
用玉绍缭之。
闻君有他心,
拉杂摧烧之,摧烧之!当风扬其灰!
从今以往,
勿复相思,
相思与君绝!
鸡鸣犬吠,
兄嫂当知之,
妃呼狶,
秋风瑟瑟晨风飔,
东方须臾高知之。
这歌词道尽了弃妇的幽怨,要写为白话,便是——
我有相思,
遥寄天涯。
啊,那弃我而去的人呀!
当新婚之夜,
我有一支心爱的玉簪。
现在听说他的心变了,
恨起来我把它踏碎焚烧,
烧成灰吧,让大风吹去!
从今以后,
不再相思,
我这颗心已经破碎了!
当天色还未曙晓,
鸡鸣犬吠,惊破了哥嫂的清梦,哦,苦命的人啊,我又该喂猪了!
秋晨的晓风清寒,
天色已将破晓……”
弘公的心念,刹那间掠过这些凄凉的故事,俞氏虽不似这位“有所思”中的妇人,既贫穷又受生活煎熬,但她们的命运是相同的!
他出家前,已抛弃她十多年了。她呢,却把生之苦埋在心里,结果,换来的,却是一场毫无意义而短暂的青春梦。当不该死的年龄,撒手人寰。
为了过去的“积业”,弘公想到这里,便觉得应该回去,为她超度超度,为她种一点佛缘。
但是,这个年头,正是北方军阀混战的关头,从清代嘉庆以后,中国人便一直互相鱼肉到现在,为了北方的“直奉之战”,他只有望白云叹息!
在关中,他上寂山老人一封信。说明他现在的情况——
恩师慈座:
前时命弟子写的字帖,已写好奉上。请检收。前数日,得天津俗家长兄来信说:弟子在家的妻室,已于本月初三病故,嘱弟子回津一次。但目前北方变乱不宁。弟子拟想缓持数月,再定行期。
再者,吴壁华居士不久便由北京返温,弟子拟请吴居士授神咒一种,或往生咒……便中请师与吴居士道及。弟子目前虽在禁语,但为传授佛法,乃方便与吴居士晤谈一次,俾面授咒文。
顺叩
慈安
弟子演音顶礼 正月二十七日
这封信由送饭的人,转送给寂山老人。但弘公并没有照信中的计划,到北方去。因为中国的北方,一直乱到他圆寂之后,在二十世纪,中国的北方,是一个非常残酷的铁蹄市场。
弘公想就吴壁华居士学密咒,也不过企图仗神咒力,加被死者的亡魂,可是亡魂能否仗念佛念咒不堕地狱,这也是心灵上的问题。印光大师对这种“观想式”的超荐,并不表示乐观,一个活人念佛、潜修,还不能决定掌握自己最后的命运,何况一个与佛无缘的死者?
要学佛,还是趁年轻的时候!
正月过去,吴壁华居士回来了,弘公便从这位学过密的护法授往生咒,而后,为俞氏夫人设灵,在关中虔诚庄严地念几天咒,和《地藏菩萨本愿经》。
想不到,他的女弟子朱贤英,学佛不久,也在旧年岁尾于上海寓所病故。一个发心学佛的人,刚开始念佛,无常已到。
朱贤英的旧日同学,在二月初,为纪念她,便收集她生前的书画,影印成册,请弘公作序。
在这年春天,除了关中写经、念佛、整理《戒相表记》,又为知交夏丐尊刻五方印,全是“阳文”,这五块印,镌的是“大慈、弘裔、胜月、大心凡夫、僧胤”全是弘公的法号。
同时,师又题了一幅跋文给丐尊。跋上这样说:
十数年来,久疏雕虫小技,而今老了,弃俗为僧,何能再作闲情逸事?但以浮生不实,生平别字、亚号颇多,特刻印五方,作为记忆。后来人如见这一堆残砾片石,又将笑我积习未除!此时岁在春末,我与丐尊神魂交久,从未表露我的金石作品,今用赠奉供于书房清玩。
——弘裔?沙门僧胤并记
弘公虽然在关中,与丐尊则一直保持衣食保暖上的信件往返,丐尊则有时到温州来作客一日半天,再乘船归去。
夏初,师在关中又把蕅益大师的警语,选辑一小册,题为《寒笳集》,作为学佛人的甘泉。
也许是这一年夏天热得出奇,或者是七月底的海上台风骤雨带来气候的反常,弘公在关中,静多动少,他对学佛各方面的工夫又太认真,当七月过去,忽然有一天午后,觉得小腹痉挛地痛了起来。不到两小时,便连泻了两三次,师以为不过是偶然的肠胃不适,没有在意,依然是拜佛写经。可是到第二天清早,已转成恶性赤痢,无休息地泻了!从头到尾,不到二十四小时,已被痢疾折磨得倒在床上。可是他没有告诉谁,拖了三天。
这时,他的病,被侍者传到寂山老人耳朵里,老人便跑到藏经堂的关房来看看,这一看,把老人吓呆了。
原来弘公的脸,已瘦得脱形,一张姜黄色的皮,枯涩地贴在骨头上,两只眼深深地陷下去,那副瘦长的身材,蜷卧在灰色的僧袍里,显得嶙峋可怕。
“你病了,弘师?”寂山老人苦恼地站在窗前。
“是的,师父?”
“几天哩?”
“大约是三天,也许不到。”
“现在找个医生来看看,吃一副药!”寂山老人说。
“我念佛哩!”师呻吟着说:“我的病,看来很凶,随他去吧!……”
“那怎么行呢?”
“小病求医,大病求死。请求师父,到弟子将要临终时,把房门窗户都锁上,请几位法师帮弟子助念佛号,断气六个钟点以后,再,再……把尸身——用被褥缠着,送到江里,与水中动物结缘,也就是了……”
寂山老人一听,弘公要一心求生莲池世界,心上一阵痛楚,忍不住老眼里进出泪水。伸手执着弘公瘦削的腕骨,觉得手里握着的像一节冰冷的石杵!
这时,老人忍不住想到“孔子探冉伯牛病”的故事。
“伯牛有疾,子问之,自牖执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大概冉伯牛也生了像痢疾、霍乱一样的恶疾吧!
可是一个冉伯牛,恐怕还抵不上一个弘一法师啊!
寂山老人回来,便打发人为弘公看病。
不过,说也奇怪,当医生还没有理出病的头绪,弘公却强撑着念佛,强撑着在床上拜佛,到一个星期左右,痢疾又霍然而愈了。
病好之后,在关中开始为念佛工夫,与印光大师通信求教。——原来,他在关中写的经文,有少部分竟以刺血落笔。他为了佛法,既是肝脑涂地,也是一笑置之的。八指头陀的另外两个指头,不也是为佛道而燃秃的吗?
——到中秋节前夕,身体已复原,又写些小东西给老友丐尊,鼓舞他精进念佛。
这一年残冬,又为庆福寺已故的厨司陈阿林,写了一篇传,作为这个老实人的生平纪念。现在用白话写下来:“陈阿林,法名修量,是瑞安县下林乡人。幼年时烧窑过活;后来,在城下寮厨房做斋菜,民国十年三月,我来温州时才认识这个平凡的人。
“这个人苍黄的一副面孔,瘦削的额骨,下巴无肉,是一副贫穷而短命的模样。可是,每逢我们进斋时,他便合掌敬礼。等吃饭后撤碗筷时,他总是呆呆地看着我很久,像一个痴呆的小孩。
“他见我吃得稍少一点,便现出一脸愁容,必定问我:‘呀,法师!怎么吃得这么少啊?您的身体不舒服吗?……’这么追根到底地问。
“谁知,这个人哪,原是有哮喘病的,逢到春天便大肆爆发、咳嗽起来。但是,他依然一样勤苦地工作。
“每天晚餐后,他弄清厨房的事,便随着大家念《阿弥陀经》,持佛名号,声调凄凄切切,比任何人都来得虔诚。
“当今年正月,他忽然辞职了。过了两天,他来寺把衣物捡在一起,恋恋不舍地看看这,问问那;刚巧,这里又碰着佛事,要人帮忙,他又留下来了。
“一连许多天,他都没有句话,到十六中午,他捧着盛面的托盘,到我关房来,身穿做的棉袄,瓜皮帽子,新黑鞋,居然一副清秀相。我们相互地看看,都高兴地笑了。他说‘法师,我不再走了!’“想不到,后来我听人说:阿林在那天晚上,他还是回家了,老病复发,到二月初七的早晨,告诉他的家人,烧一盆沐浴用水,自己起来洗了个浴,便回到床上念佛,苍苍凉凉地在念佛声中去世。6“陈阿林死时,不过三十一岁啊!”
这时,在杭州的夏丐尊,已在一年前,离开第一师范,到上虞白马湖畔春晖中学教书了。这时的春晖,拥有当时许多最著名的教师。丰子恺也在这里驻过脚。
为了看看丐尊,与到上海之便,作一个弧形的浙东散脚,一九二三年的春天,天气已渐温暖,大师在此时便辞别了庆福寺,掮着一捆行李,行脚到上虞,在丐尊处挂单一天,然后到绍兴,挂单在城南野外一个小庵里。当他坐船到绍兴时,第五师范的教师——昔日的学生李鸿梁他们,便到码头上接他,这些老学生们,所接下船的和尚老师,带着一张破草席包的小行李捆,另外一只网篮,装着木制的面盆、草鞋一些杂物……当时随这群学生去接他的,还有日后入佛的蔡丐因居士。
当时蔡冠洛(丐因)看到这方外的艺术家,原来是这副两袖清风的模样,不禁纳纳称奇,因为他曾见过弘公出家前作的乐曲,看过他东京时代的豪华照片,同时,在他的同事中间,听到过这位和尚青年时代罗昙蒂克的故事。
他既然到绍兴,又决定挂单在野外的小庵里,于是择定星期天,大家一同去看他。
李鸿梁、孙选青、蔡冠洛,一行人到了城南“草子田头”的一座小庵里,因为这所庵,本身便很小,一进庵门,便知道有人来了。弘公便把他们请到寮房里坐下来,带着一副默默的笑容,静静地坐着。
这时,有许多问题,在年轻人的心里很想冲出来,请做和尚的老师答复,可是当他们看到大师那种平静、慈祥、虔诚的笑容,忽然觉得一切都解决了,一切都明白了;大师的无言、默默、宁静,正是人生最上乘的禅思,这也便是佛法的终极;如果一落语言,反而损害了那瞬间的“密意”。
当时发生这种感觉最深刻的,便是与佛有缘的蔡丐因。
他们回去之后,蔡丐因第二次又来了,因为他对佛家的唯识学有了强烈的兴趣。他曾在杭州听过一位法师讲经,当时发生了一个问题,便问那位法师:“法师,我请问你:世尊在因地,为了伤害一只鹰,竟至受尽苦报,但为什么又说,念阿弥陀佛的名号,就会带业往生呢?这里问题是——理可通,事却有碍,请您开示。”
于是那位法师对他说了很多很多念佛的功德,说了很多很多佛经的理论,他心中的疑问却依然梗着。事实上,是“定业不可转!”只要作恶,便逃不了恶报,说千说万,如果带业能往生,岂不是便宜了大奸大恶。
这第二天,隔了一星期,蔡冠洛先生又到草子田头小庵见了弘一大师,一见面,大师依然无语,只是作个请坐的手势。*“法师!”他又照本宣科说:“世尊在因地时,为了伤害一只鹰,竟至受尽苦报……请法师开示!”
他把话说完,希望弘公能有一番更动人、更通理、更令人满意的答复。
“……”他心里捉摸着,弘公应该如何展开这件公案的序曲。
可是,大大出乎他意料之外,即连这样的公案,弘公竟没有说一句“为什么”、“怎样”的结论。
弘公听后,只是微微一笑。
这位初习佛学的居士,静静地在弘公慈光氤氲的默默里,坐了半个钟点。然后,若有所悟,又若有所失地回到学校。他觉得这疑问,已不是问题的解决与否,而是他再领会一次人生最奥秘的尝试了。
他忽而想到“灵山会上拈花微笑”的故事。
当弘公离开绍兴去杭州之前,留下一幅“南无阿弥陀佛”的横额给他,这幅篆书的佛号背后,全是蝇头小楷,写的是蕅益灵峰大师的法语:佛为初入门的人,首先深谈理论,企图以理融事,而不滞于事。但为深位菩萨,必广说事相,企求以事摄事,而不滞于理。不滞于事相,则一事通达一切理,事理无碍;不滞于理,则一事通达一切事,事事无碍。
“啊!”冠洛看罢大字,再看小字,这才明白那天公案,在这里找到了根据。
弘公到杭州,是飞鸿一瞬,把自己带在身边的庆福寺碗筷,请便人带回还给庆福寺,然后,再转返上海,驻锡“居士林”。与无锡尤惜隐居士合选《印造经像之功德》。当时在这里,遇到五年前南京高等师范校长江谦,谈到佛学。弘公说:“居士如息心学佛,《灵峰宗论》不可不读,读了以后,便有所悟。”
师离开上海,又到杭州,挂单灵隐寺,这时,又是初夏。便决定在这里参加一次“结夏安居”,息心放下一切,誓证念佛三昧。结夏圆满,到九月深秋,云游旧地衢州莲花寺,遍参那里的大小佛家禅院,随缘所到,不是为可寺里整理经文,便写经、写字与常住结缘,他是永不休息的长流水,精神与大地同在。
当这一年除夕前数日,行脚的因缘结束,重新又回到温州城下寮关中。
对于“念佛”,前人中,他崇拜灵峰蕅益大师;但活着的菩萨,则以印光大师为惟一的偶像,逢到念佛上的问题,便请示普陀山的印祖。
因为他虽然发誓专心念佛,但依然忘我地写经、写字与众生结缘。同时他另一个心愿,便是以血代水墨,遍写释迦牟尼的“圣言量”,留给未来人。
印相在弘公屡次请益后,复信说:座下勇猛精进,为人所不能;又将刺血写经,可谓重法轻身,必遂大愿。然而,光愿座下先专志修念佛三昧,待有所得,然后行此法事,倘最初便有此行,或恐血亏神弱,难为进益。
入道多门,惟人志趣,了无一定之法,其一定者:曰诚、曰恭敬:此二事虽尽未来际,诸佛出世,皆不能易也……(以下刺血写经之利弊及方法略)又:写经不同于写字屏,仅取神笔,不必工整;若写经,宜如进士写策,一笔不容苟简,其体必须依正式体,若座下以书札体格,断不可用……对于大师刺血写经的动机,印祖不表苟同,他知道弘公的身体,抵不上他的精神,同时写经必须付出更高的血汗代价。
但在另一封信中,对弘公在庆福寺决心克期闭关誓证念佛三昧有所指点——接手书,知发大菩提心,誓证念佛三昧,克期掩关,以期还此大愿。问之,不胜欢喜。所谓“最后训言”,光何敢当?……光谓座下此心,实属不可思议:然于关中用功,不二为主(弘公当时在关中除念佛外,依然写经),心果得一,自有不可思议感通,于未一之前,切不可以妄躁心,先求感通。一心之后,定有感通;感通则心更精一。
所谓明镜当会,遇影斯映,纷纷自彼,与我何涉?心未一而切求感通,即此求感通之心,便是修道第一大障,况以躁妄格外的希望,或能更起魔事,破坏净心,敢为座下陈之。
大师修道的急进心情,牺牲一切不惜生命的猛进,这一段光景,为印光祖师稍稍浇熄些烈焰。这似乎是一切追求真理者,必经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