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储说下六微
【题解】
“六微”,指危害君主的六种隐蔽的情况。韩非用大量的历史故事和传说,说明这六种隐蔽情况对君权和“法治”的危害,要求君主提高警惕,加强防范。和韩非在前面《八奸》《十过》等篇所列举的危害君权、破坏“法治”的各种情况相比,本篇显得更加宏观和概括。韩非认为,“六微”是“主之所察”的隐微活动,是上篇“主之所用”的“七术”的针对对象,君主在识破“六微”的基础上运用“七术”,就可以把祸害消灭在萌芽状态。
本篇在“废置六”的“经”、“说”之后有“庙攻”和“(说)”“七”,应该属他篇的错简羼入。
【原文】
六微①:一曰权借在下,二曰利异外借,三曰托于似类,四曰利害有反,五曰参疑内争②,六曰敌国废置。此六者,主之所察也。
【注释】
①六微:指六种危害君权的阴谋。
②疑:通“拟”,比拟、类似。
【译文】
有六种危害君权的隐蔽情况:一是君主的权势被臣下借用,二是由于君臣利益不同而被臣下借助其他诸侯国的势力谋取私利,三是臣下假托类似的事欺骗君主,四是由于人们利害相反臣下会谋私而危害君主,五是等级不同的臣子越位争权夺利,六是按敌国的意图任免大臣。这六种情况,是君主所应该明察的。
【原文】
经一 权借①
权势不可以借人。上失其一,臣以为百。故臣得借则力多,力多则内外为用,内外为用则人主壅。其说在老聃之言失鱼也②。是以人主久语,而左右鬻怀刷。其患在胥僮之谏厉公,与州侯之一言,而燕人浴矢也③。
【注释】
①权借:“权借在下”的省略语。
②老聃:即老子,名李耳,春秋时期道家学派的创始人。
③矢:通“屎”。下文“狗矢”之“矢”同此。
【译文】
经一 权借
权势不可以借让给他人。君主失去一分权势,臣下就会成百倍地利用。所以臣下能转借到权势就力量强大;力量强大,就会使朝廷内外都为他利用;朝廷内外都为他利用,那么人主就会蒙蔽。这种论点的解说在老聃说“鱼不可脱于渊”这段话里。因此君主和故人谈话的时间过长,君主身边的人就会炫耀受赐来的布巾一类小物品。权势转借他人的祸患在胥僮劝谏晋厉公,与众人齐声维护州侯,以及燕人用屎洗身几则故事中。
说一
【原文】
势重者,人主之渊也;臣者,势重之鱼也。鱼失于渊而不可复得也,人主失其势重于臣而不可复收也。古之人难正言①,故托之于鱼。
赏罚者,利器也,君操之以制臣,臣得之以拥主②。故君先见所赏,则臣鬻之以为德③;君先见所罚,则臣鬻之以为威。故曰:“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④。”
【注释】
①古之人:此指老聃。
②拥:通“壅”,蒙蔽。
③见:同“现”。下文“君先见所罚”之“见”同此。
④国之利器,不可以示人:此句见于今本《老子》第三十六章。
【译文】
说一
重大的权势是君主的深潭;臣下是重大权势控制下的鱼。鱼离开了深潭就不能再得到它,君主把他的重大权势落在臣子手里就不可能收回它。老聃不便于正面直说,所以把这个道理寄托在鱼那里。
赏罚是锐利的武器,君主掌握它用来控制臣下,臣下获得它用来蒙蔽君主。所以君主事先显露出所赏赐的对象,臣下就会卖弄人情而作为自己的恩德;君主事先显露出所惩罚的对象,臣下就会卖弄权势以作为自己的威风。所以说:“国家的锐利武器,不可以显示给人看。”
【原文】
靖郭君相齐①,与故人久语,则故人富;怀左右刷②,则左右重。久语、怀刷,小资也,犹以成富,况于吏势乎?
晋厉公之时③,六卿贵④。胥僮、长鱼矫谏曰⑤:“大臣贵重,敌主争事,外市树党,下乱国法,上以劫主,而国不危者,未尝有也。”公曰:“善。”乃诛三卿⑥。胥僮、长鱼矫又谏曰:“夫同罪之人偏诛而不尽,是怀怨而借之间也。”公曰:“吾一朝而夷三卿,予不忍尽也。”长鱼矫对曰:“公不忍之,彼将忍公。”公不听。居三月,诸卿作难,遂杀厉公而分其地。
州侯相荆⑦,贵而主断。荆王疑之,因问左右,左右对曰“无有”,如出一口也。
【注释】
①靖郭君:战国时齐国田婴的封号。他从齐宣王九年起,任齐相十一年。
②刷:布巾之类的小物品。
③晋厉公:春秋时晋国的君主,名州蒲,又名寿曼。
④六卿:指晋厉公时担任晋国六军首领的栾书、荀偃、韩厥、士燮、郤锜和郤至。
⑤胥僮:人名,晋厉公的宠臣,后被栾书、荀偃所杀。长鱼矫:人名,晋厉公的宠臣,胥僮被杀后,逃亡到狄国。
⑥三卿:指郤锜、郤犨(chōu)、郤至三人。
⑦州侯:人名,楚顷襄王的宠臣。相:担任相,这里指担任楚国的令尹。荆:楚国的别名。
【译文】
田婴担任齐国的相,与老相识有一次长谈,老相识因此富裕;赐给身边的侍从布巾一类的小物品,身边的侍从因此尊贵。长谈和赐给布巾之类,只是小的资助,尚且使别人富裕起来,更何况让给官吏以权势呢?
晋厉公的时候,六卿位高权重。胥僮、长鱼矫劝谏说:“大臣尊贵权重,与君主抗衡争权夺利,对外勾结树立私党,对下扰乱国法,对上挟持君主,像这样国家还不危亡的,从没有过。”晋厉公说:“说得对。”于是诛杀了“六卿”中的三人。胥僮、长鱼矫又劝谏说:“罪行相同的人杀了一部分而不能全部除掉,他们就会心怀怨恨而给他们提供作乱的机会。”晋厉公说:“我一下子就杀掉了三个卿,我不忍心把他们全部杀掉。”长鱼矫说:“您不忍心杀他们,他们会忍心杀掉您。”晋厉公不听。过了三个月,其他几个卿作乱,结果杀掉了晋厉公并瓜分了他的土地。
州侯做楚国的令尹,地位尊贵而独断专行。楚王怀疑他有不轨的企图,便问身边的近臣,身边的近臣都回答说:“没有”,如同一张嘴里说出的。
【原文】
燕人无惑①,故浴狗矢。燕人,其妻有私通于士,其夫早自外而来,士适出。夫曰:“何客也?”其妻曰:“无客。”问左右,左右言“无有”,如出一口。其妻曰:“公惑易也②。”因浴之以狗矢。
一曰:燕人李季好远出,其妻私有通于士,季突至,士在内中,妻患之。其室妇曰③:“令公子裸而解发,直出门,吾属佯不见也。”于是公子从其计,疾走出门。季曰:“是何人也?”家室皆曰:“无有。”季曰:“吾见鬼乎?”妇人曰:“然。”“为之奈何?”曰:“取五牲之矢浴之。”季曰:“诺。”乃浴以矢。一曰浴以兰汤。
【注释】
①燕:诸侯国名,范围包括今河北中部、北部和辽宁南部及山西和内蒙古自治区的部分地区。
②惑易:神志迷乱。易(yì):痴狂。
③室妇:女仆。
【译文】
燕国人精神没有失常,反而用狗屎洗身。有个燕国人,他的妻子和一个士人私通,她的丈夫早晨从外面来,这个士人正好从他的家里出来。丈夫问道:“这是哪位客人?”他的妻子说:“没有客人。”问身边的仆人,身边的仆人都说“没有”,如出一辙。他的妻子说:“老公您神志迷乱了。”因此就用狗屎给他洗身。
另一种说法:燕国人李季喜欢出门远游,他的妻子和一个士人私通,李季突然回家,这个士人还在内室中,他的妻子很担心事情败露,他家的女仆对李季的妻子说:“让这位公子赤身裸体披散着头发,直冲出门,我们都假装没看见。”于是这位公子按照女仆的计策,快跑着冲出门去。李季说:“这是什么人?”他的妻子和女仆都说:“没有。”李季说:“我见到鬼了吗?”他的妻子说:“是的。”李季说:“那该怎么办?”他的妻子说:“拿五种牲畜的屎搅和以后洗身。”李季说:“好吧。”便用牲畜的屎洗身。也有说是用兰草煮的热水洗身的。
【原文】
经二 利异①
君臣之利异,故人臣莫忠,故臣利立而主利灭。是以奸臣者,召敌兵以内除,举外事以眩主,苟成其私利,不顾国患。其说在卫人之妻夫祷祝也。故戴歇议子弟,而三桓攻昭公;公叔内齐军②,而翟黄召韩兵;太宰嚭说大夫种,大成牛教申不害;司马喜告赵王,吕仓规秦、楚;宋石遗卫君书,白圭教暴谴。
【注释】
①利异:“利异外借”的省略语。
②内:同“纳”,引进。
【译文】
经二 利异
君主和臣下的利益不同,所以臣下没有人忠于君主,臣下得到了利益,君主就失去了利益。因此那些奸臣,招致敌国的军队来除掉国内的私敌,提出外交上的事情来迷惑君主,只要能成就他们的私利,不顾及国家的忧患。这种论点的解说在卫国人一对夫妻祈祷的故事中。所以戴歇对楚王将诸公子派到邻国去一事大发议论,而鲁国的三桓合力攻打鲁昭公;公叔引进齐国的军队,而翟黄招来魏军;太宰伯嚭劝说越国的大夫文种,而大成牛教导申不害应彼此勾结;司马喜私下送情报给赵王,而吕仓规劝楚国和秦国攻打魏国;宋石写信给卫君,而白圭劝暴谴要相互支持。
说二
【原文】
卫人有夫妻祷者①,而祝曰:“使我无故,得百束布。”其夫曰:“何少也?”对曰:“益是,子将以买妾。”
荆王欲宦诸公子于四邻,戴歇曰②:“不可。”“宦公子于四邻,四邻必重之。”曰:“子出者重,重则必为所重之国党,则是教子于外市也,不便。”
鲁孟孙、叔孙、季孙相戮力劫昭公③,遂夺其国而擅其制。鲁三桓逼公④,昭公攻季孙氏,而孟孙氏、叔孙氏相与谋曰:“救之乎?”叔孙氏之御者曰:“我,家臣也,安知公家?凡有季孙与无季孙于我孰利?”皆曰:“无季孙必无叔孙。”“然则救之。”于是撞西北隅而入⑤。孟孙见叔孙之旗入,亦救之。三桓为一,昭公不胜。逐之,死于乾侯⑥。
【注释】
①卫:诸侯国名,范围包括今河南东北部和河北、山东的部分地区。
②戴歇:人名,生平不详。
③鲁:诸侯国名,范围包括今山东南部和河南、江苏、安徽的部分地区。孟孙:指孟懿子。叔孙:指叔孙昭子。季孙:指季平子。昭公:指鲁昭公,春秋时鲁国的君主,名稠。
④三桓:孟孙、叔孙、季孙三家。他们都是鲁桓公的后代,故称“三桓”。
⑤隅:角落。此指鲁昭公围攻季孙氏阵地的一个角落。
⑥乾侯:晋国地名,位于今河北成安东南。
【译文】
说二
卫国人有一对夫妻向神明祈祷求福,妻子祈求说:“让我没灾没病,得到一百捆布。”他的丈夫说:“怎么这样少?”妻子回答说:“超过了这个数字,你会用它来买妾。”
楚王想让各位公子到邻国去做官,戴歇说:“不行。”楚王说:“让众公子到四周邻国去做官,四周邻国一定会器重他们。”戴歇说:“公子出去受到器重,受到器重必然成为这些国家的党羽,这是教育儿子们学会对外勾结,这样并不适当。”
鲁国的孟孙、叔孙、季孙相互联合来挟持鲁昭公,结果夺取了他的国家并擅自发号施令。鲁国的孟孙、叔孙、季孙三家逼迫鲁昭公的朝廷,鲁昭公攻打季孙氏,孟孙氏、叔孙氏互相商量说:“救不救季孙氏呢?”叔孙氏的车夫对叔孙氏说:“我只是一个家臣,怎么会知道公家的事?只是想说有季孙氏和没有季孙氏哪一样对我们更有利?”众人都说:“没有了季孙氏一定不会有叔孙氏。”车夫说:“既然是这样就去救他。”因此撞开西北角而冲了进去。孟孙氏看见叔孙氏的战旗冲了进去,也赶去救援。三家的军队合而为一,鲁昭公不能取胜。三家把鲁昭公赶跑了,鲁昭公最后死在了晋国的乾侯。
【原文】
公叔相韩而有攻齐①,公仲甚重于王②,公叔恐王之相公仲也,使齐、韩约而攻魏。公叔因内齐军于郑③。以劫其君,以固其位,而信两国之约④。
翟璜⑤,魏王之臣也,而善于韩。乃召韩兵令之攻魏,因请为魏王构之以自重也。
越王攻吴王⑥,吴王谢而告服,越王欲许之。范蠡、大夫种曰⑦:“不可。昔天以越与吴,吴不受,今天反夫差,亦天祸也。以吴予越,再拜受之,不可许也。”太宰嚭遗大夫种书曰⑧:“狡兔尽则良犬烹,敌国灭则谋臣亡。大夫何不释吴而患越乎?”大夫种受书读之,太息而叹曰⑨:“杀之,越与吴同命。”
大成牛从赵谓申不害于韩曰⑩:“以韩重我于赵,请以赵重子于韩,是子有两韩,我有两赵。”
【注释】
①公叔:指公叔伯婴,韩国的宗室大臣,任韩宣惠王的相。有:通“又”。攻:善,此指友好。
②公仲:名朋,韩宣王宠信的臣子,与公叔伯婴争权,继公叔伯婴为韩国的相。
③内:同“纳”。郑:韩国的国都,战国时郑国为韩国所灭,韩国迁都至郑(位于今河南新郑)。
④信:通“伸”。
⑤翟璜:一作翟黄,名触,魏文侯的大臣。
⑥越王:指越王勾践。吴王:指吴王夫差(chāi)。
⑦范蠡:春秋时越国大臣,曾帮助越王勾践灭吴。种:即文种,越国大夫。
⑧太宰:吴国官名,相当于其他诸侯国的相。嚭(pǐ):指伯嚭,吴王夫差的太宰。
⑨太息:深深地叹气。
⑩大成牛:人名,一作大成午,战国时赵国的相。申不害:战国法家的代表人物,韩昭侯的相,与韩非合称“申韩”。
【译文】
公叔任韩国的相又与齐国交好,公仲很受韩王器重,公叔担心韩王要任用公仲担任相,让齐国、韩国约定攻打魏国。公叔趁机把齐国军队引入到韩国都城。借以挟持韩王,巩固自己的地位,而重申齐、韩两国的和约。
翟璜是魏王的大臣,但和韩国交好。便招来韩国军队让他们进攻魏国,趁机请求替魏王去与韩国讲和而提高自己的地位。
越王勾践攻打吴王夫差,吴王夫差谢罪表示臣服,越王勾践准备答应他的请求。范蠡、大夫文种说:“不行。从前上天把越国给了吴国,吴国不接受,现在天反过来不帮助夫差了,这是天祸。上天把吴国赐给越国,越国应再三拜谢接受它,不能答应吴国投降。”吴国的太宰伯嚭给文种写信说:“狡猾的兔子捕光了那么猎犬就要被烹杀,敌国被消灭了,谋臣就会灭亡。大夫您为什么不放开吴国而让它成为越国的祸患呢?”大夫文种收到信读后,长叹一声说:“杀掉我这样的谋臣,越国将会有和吴国同样的命运。”
大成牛从赵国到韩国时申不害说:“您用韩国使我在赵国贵重,我请求用赵国让您在韩国贵重,这样您等于有了两个韩国,我有了两个赵国。”
【原文】
司马喜,中山君之臣也①,而善于赵,尝以中山之谋微告赵王。
吕仓②,魏王之臣也,而善于秦、荆。微讽秦、荆令之攻魏,因请行和以自重也。
宋石③,魏将也;卫君④,荆将也。两国构难,二子皆将。宋石遗卫君书曰:“二军相当,两旗相望,唯毋一战,战必不两存。此乃两主之事也,与子无有私怨,善者相避也。”
白圭相魏⑤,暴谴相韩⑥。白圭谓暴谴曰:“子以韩辅我于魏,我以魏待子于韩⑦,臣长用魏,子长用韩。”
【注释】
①司马喜:人名,战国时中山国的相,生平不详。中山:指中山国,春秋时白狄的别支鲜虞族建立的政权,位于今河北的中部偏西地区。
②吕仓:人名,战国时魏国的相,生平不详。
③宋石:人名,生平不详。
④卫君:人名,生平不详。
⑤白圭:名丹,战国时的水利家,曾任魏惠王的相。
⑥暴谴:人名,生平不详。
⑦待:通“持”,扶助。
【译文】
司马喜是中山国君的大臣,而和赵国交好,曾把中山国的谋划悄悄地告诉赵王。
吕仓是魏王的大臣,而和秦国、楚国交好。他暗中委婉地劝说秦国、楚国进攻魏国,趁机请求出去讲和以提高自己的地位。
宋石是魏国的将领,卫君是楚国的将领。两国之间发生了战争,宋石、卫君两人都被本国任命为出征的将领。宋石给卫君写信说:“双方的军队力量不相上下,两军的旗帜遥遥相望,只希望双方不要打起来,打起来必然两伤。要打仗这是两国君主之间的事,我与您个人没有怨仇,最好的办法是相互回避。”
白圭担任魏国的相,暴谴担任韩国的相。白圭对暴谴说:“您用韩国的力量帮助我在魏国任职,我用魏国的力量帮助您在韩国掌权,我长期在魏国任职,而您则长期在韩国掌权。”
【原文】
经三 似类①
似类之事,人主之所以失诛,而大臣之所以成私也。是以门人捐水而夷射诛,济阳自矫而二人罪,司马喜杀爰骞而季辛诛,郑袖言恶臭而新人劓②,费无忌教郄宛而令尹诛,陈需杀张寿而犀首走。故烧刍而中山罪③,杀老儒而济阳赏也。
【注释】
①似类:“托于似类”的省略语。
②劓(yì):古代割鼻的刑罚。
③刍(ɡuì):存放马草的仓库。
【译文】
经三 似类
似是而非的事情,是君主之所以处罚失当,而大臣之所以能够谋取私利的原因。因此守门人泼水于廊门前而夷射被杀,济阳君假造王命声讨自己而魏王的两位臣子送命,司马喜杀掉季辛的仇人爰骞而季辛被杀,郑袖说新来的美人厌恶楚王的气味使新来的美人被割下了鼻子,费无忌教郄宛上当而使郄宛被令尹杀死,陈需杀死张寿而迫使犀首逃走。所以烧掉了中山君的马草仓库而中山君加罪于地位低贱的公子,济阳君的家臣派人杀了私敌老儒而被逐渐宠信。
说三
【原文】
齐中大夫有夷射者①,御饮于王,醉甚而出,倚于郎门②。门者刖跪请曰③:“足下无意赐之余沥乎?”夷射叱曰:“去!刑余之人,何事乃敢乞饮长者!”刖跪走退。及夷射去,刖跪因捐水郎门霤下④,类溺者之状。明日,王出而呵之,曰:“谁溺于是?”刖跪对曰:“臣不见也。虽然,昨日中大夫夷射立于此。”王因诛夷射而杀之。
魏王臣二人不善济阳君⑤,济阳君因伪令人矫王命而谋攻己。王使人问济阳君曰:“谁与恨?”对曰:“无敢与恨。虽然,尝与二人不善,不足以至于此。”王问左右,左右曰:“固然。”王因诛二人者。
季辛与爰骞相怨⑥。司马喜新与季辛恶,因微令人杀爰骞,中山之君以为季辛也,因诛之。
【注释】
①中大夫:战国时的官名,君主的殿廷侍从官,负责议论朝政,备君主参考。夷射:人名,生平不详。
②郎:通“廊”。
③刖跪:受过砍脚刑的人。刖,古代一种砍掉脚的刑罚。跪,脚。
④霤(liù)下:屋檐下承接雨水的地方。
⑤济阳君:食封于济阳(位于今河南兰考东北)的魏国贵族,具体所指不详。
⑥季辛、爰骞:都是人名,生平不详。
【译文】
说三
齐国有个叫夷射的中大夫,陪齐王喝酒,醉酗酗地从宫中出来,身子斜靠在廊门上。受过砍脚刑罚的守门人请求说:“你不愿赏给我一点吃剩的酒吗?”夷射叱骂守门人说:“滚开!你这个没被砍死的东西,竟敢向老爷讨酒喝!”砍了脚的守门人很快退下。等到夷射离开,砍了脚的守门人便在廊门的屋檐滴水处泼了一些水,好像撒下尿的样子。第二天,齐王走出来看见了呵斥守门人说:“谁在这里撒了尿?”砍了脚的守门人回答说:“我没有看见人在这里撒尿。虽然这样,昨天中大夫夷射曾站在这里。”齐王因此处罚夷射而把他杀了。
魏王有个臣子和济阳君不友好,济阳君便令人假传王命来谋划攻打自己。魏王派人问济阳君:“谁和你有仇?”济阳君回答说:“我不敢和谁有仇。虽然这样,也曾和两个大臣关系不太好,但还不至于到这种地步。”魏王问身边的近侍是否有这么回事,魏王身边的近侍说:“确实是这样。”魏王因此便处死了这两个人。
季辛与爰骞相互有仇怨。司马喜最近和季辛的关系很坏,便暗中让人杀了爰骞,中山国的君主以为是季辛所为,就处死了季辛。
【原文】
荆王所爱妾有郑袖者①。荆王新得美女,郑袖因教之曰:“王甚喜人之掩口也,为近王,必掩口。”美女入见,近王,因掩口。王问其故,郑袖曰:“此固言恶王之臭②。”及王与郑袖、美女三人坐,袖因先诫御者曰③:“王适有言,必亟听从王言。”美女前近王甚,数掩口④。王悖然怒曰:“劓之。”御因揄刀而劓美人。
一曰:魏王遗荆王美人,荆王甚悦之。夫人郑袖知王悦爱之也,亦悦爱之,甚于王。衣服玩好,择其所欲为之。王曰:“夫人知我爱新人也,其悦爱之甚于寡人,此孝子所以养亲,忠臣之所以事君也。”夫人知王之不以己为妒也,因为新人曰⑤:“王甚悦爱子,然恶子之鼻,子见王,常掩鼻,则王长幸子矣。”于是新人从之,每见王,常掩鼻。王谓夫人曰:“新人见寡人常掩鼻,何也?”对曰:“不知也。”王强问之,对曰:“顷尝言恶闻王臭。”王怒曰:“劓之!”夫人先诫御者曰:“王适有言,必可从命。”御者因揄刀而劓美人。
【注释】
①荆王:这里指楚怀王,战国时楚国的君主。郑袖:人名,楚怀王的爱妾。
②臭:气味、口气。
③御者:指侍从。
④数(shuò):多次、屡次。
⑤为:通“谓”。
【译文】
楚王有位宠爱的妾名叫郑袖。楚王最近刚刚得到一位美女,郑袖便教导这位美女说:“大王喜欢别人掩着嘴,如果你靠近大王,一定要用手掩着嘴。”美人进宫去见楚王,靠近楚王,便用手掩住嘴。楚王问其中的原故,郑袖说:“这个女人本来就说厌恶大王口中的气味。”等到楚王与郑袖、这位美人三人同坐,郑袖便事先告诫侍从说:“楚王如果有话,一定要立即听从楚王的吩咐。”美人上前靠楚王很近,多次掩住嘴。楚王勃然大怒说:“给我把她的鼻子割掉。”侍从便抽刀割掉了美人的鼻子。
另外一种说法:魏王送给楚王一个美人,楚王很喜欢她。楚王的夫人郑袖知道楚王喜爱这个美人,也喜爱她,比楚王还要深切。美人所穿的衣服和所用的珍奇的玩物,都选择美人所想要的。楚王说:“夫人知道我喜爱新来的美人,她喜爱的程度还要超过我,这是孝子所用来侍养双亲,忠臣所用来侍奉君主应有的态度。”郑袖知道楚王不认为自己嫉妒,便对新来的美人说:“大王很喜爱你,但讨厌你的鼻子,你见到大王,经常掩着鼻子,那么大王就会长久地宠幸你。”新来的美人听从了郑袖的话,每次见到楚王,总掩着鼻子。楚王对郑袖说:“新来的美人见到我总掩着鼻子,这是什么原因?”郑袖回答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楚王硬是追问她,郑袖回答说:“不久前新来的美人曾说厌恶嗅到大王口里的气味。”楚王大怒说:“割掉她的鼻子。”郑袖事先告诫君主的侍从说:“大王如果有话,一定要听从命令。”侍从便抽刀割掉了美人的鼻子。
【原文】
费无极①,荆令尹之近者也②。郄宛新事令尹③,令尹甚爱之。无极因谓令尹曰:“君爱宛甚,何不一为酒其家?”令尹曰:“善。”因令之为具于郄宛之家。无极教宛曰:“令尹甚傲而好兵,子必谨敬,先亟陈兵堂下及门庭④。”宛因为之。令尹往而大惊,曰:“此何也?”无极曰:“君殆,去之!事未可知也。”令尹大怒,举兵而诛郄宛,遂杀之。
犀首与张寿为怨⑤,陈需新入⑥,不善犀首,因使人微杀张寿。魏王以为犀首也,乃诛之。
中山有贱公子,马甚瘦,车甚弊。左右有私不善者,乃为之请王曰:“公子甚贫,马甚瘦,王何不益之马食?”王不许。左右因微令夜烧刍厩⑦。王以为贱公子也,乃诛之。
【注释】
①费无极:即费无忌,春秋时楚国人,楚平王的宠臣。
②令尹:楚国官名,相当于其他诸侯国的相。这里指楚国的令尹子常。
③郄宛:人名,楚国大臣。
④堂下:指厅堂之下。门庭:院子门口。
⑤犀首:即公孙衍,以主持合纵出名,曾任魏国的相。张寿:人名,生平不详。
⑥陈需:也作田需,曾任魏国的相。
⑦刍厩:草库和马棚。刍,喂牲畜的草。厩,马棚。
【译文】
费无极是楚国令尹的亲信。郄宛刚来侍奉令尹不久,令尹很喜欢他。费无极便对令尹说:“您很喜欢郄宛,为什么不到郄宛家去办一次酒席?”令尹说:“好的。”便让费无极在郄宛家里置办酒席。费无极教导郄宛说:“令尹很傲慢且喜欢兵器,你一定要小心遵从,先赶快在厅堂下面和院子门口把兵器陈列好。”郄宛便照他说的去做。令尹来到郄宛家大惊失色,说:“这些是什么?”费无极说:“您危险了,快离开!事情不可预知。”令尹非常愤怒,起兵向郄宛问罪,结果杀了他。
犀首和张寿相互结怨,陈需新近到魏国来,和犀首关系不好,便派人暗杀了张寿。魏王还认为是犀首所为,就把犀首杀了。
中山国有位地位低下的公子,马很瘦,车很破旧。公子身边的侍从有和他私人关系不好的,就替他向中山王请求说:“公子很穷,马很瘦,大王您怎么不给他增加一些马食料?”中山王不答应。这位侍从便暗中令人夜晚烧了中山王的马料库。中山王认为是那位地位低贱的公子所为,就把他杀了。
魏有老儒而不善济阳君。客有与老儒私怨者,因攻老儒杀之,以德于济阳君,曰:“臣为其不善君也,故为君杀之。”济阳君因不察而赏之。
【原文】
一曰:济阳君有少庶子①,有不见知欲入爱于君者。齐使老儒掘药于马梨之山②,济阳少庶子欲以为功,入见于君曰:“齐使老儒掘药于马梨之山,名掘药也,实间君之国。君不杀之,是将以济阳君抵罪于齐矣。臣请刺之。”君曰:“可。”于是明日得之城阴而刺之,济阳君还益亲之③。
【注释】
①少庶子:年轻的侍从家臣。
②马梨之山:古代山名,在今何地不详。
③还:通“旋”,随即。
【译文】
魏国有位老儒生和济阳君关系不好。济阳君有位与老儒生有旧仇的门客,便去攻击老儒生杀死了他,借此来讨好济阳君,说:“我因为他和您关系不好,所以替您杀了他。”济阳君便不细加考察而赏赐了这个门客。
另一种说法:济阳君有几位年轻的侍从家臣,有个未被济阳君赏识而又想得到济阳君宠爱的。齐国派遣一位老儒生到马梨之山挖药材,济阳君的年轻侍从家臣想利用这个机会立功,就去晋见济阳君说:“齐国让老儒生来马梨之山,名义上是挖药材,实际上是刺探您的军情。您不杀他,这个人将使您由于齐国的刺探泄密而被治罪。我请求去刺杀他。”济阳君说:“行。”因此第二天在城北遇到了这位老儒生便把他杀了,济阳君随即逐渐亲近此人。
【原文】
经四 有反①
事起而有所利,其尸主之②;有所害,必反察之。是以明主之论也,国害则省其利者,臣害则察其反者。其说在楚兵至而陈需相,黍种贵而廪吏覆。是以昭奚恤执贩茅,而僖侯谯其次③,文公发绕炙,而穰侯请立帝。
【注释】
①有反:“利害有反”的省略语。
②尸主:主持。“尸”与“主”同义。
③僖侯:即韩昭侯,详下。谯:同“诮”,责骂。
【译文】
经四 有反
事情发生了而有利可得,君主应该主持它;如果有害处,一定要从反面考察它。因此英明的君主讨论问题,国家受害就要察看谁从中得利,臣下受害就要考察利害相反的人。这一论点的解说在楚军到达而陈需升任魏相,黍种贵而粮仓官吏被查出罪状两则故事中。因此昭奚恤抓住了贩茅草的人,而韩昭侯责骂厨师的副手;晋文公追查头发缠在烤肉上的事,而魏冉请求同时立秦王、齐王为帝。
说四
陈需,魏王之臣也,善于荆王,而令荆攻魏。荆攻魏,陈需因请为魏王行解之,因以荆势相魏。
【原文】
韩昭侯之时①,黍仲尝贵甚②。昭侯令人覆廪,吏果窃黍种而粜之甚多。
昭奚恤之用荆也③,有烧仓窌者而不知其人④。昭奚恤令吏执贩茅者而问之,果烧也。
昭僖侯之时⑤,宰人上食而羹中有生肝焉,昭侯召宰人之次而诮之曰:“若何为置生肝寡人羹中?”宰人顿首服死罪⑥,曰:“窃欲去尚宰人也。”
一曰:僖侯浴,汤中有砾。僖侯曰:“尚浴免⑦,则有当代者乎?”左右对曰:“有。”僖侯曰:“召而来。”谯之曰:“何为置砾汤中?”对曰:“尚浴免,则臣得代之,是以置砾汤中。”
【注释】
①韩昭侯:战国时韩国的君主。
②黍:黍子,有黏性的黄色小米,似粟。这里泛指粮食。
③昭奚恤:人名,楚国的贵族,楚宣王时任令尹。
④窌(jiào):地窖。
⑤昭僖侯:即韩昭侯,也简称僖侯。
⑥宰人:此指“宰人之次”。宰人,即厨师。
⑦尚浴:宫中主管君主沐浴的官吏。
【译文】
说四
陈需,是魏王的臣子,但和楚王关系很好,因而让楚国进攻魏国。楚国进攻魏国,陈需便请求替魏王前去讲和,于是借助楚国的势力做了魏国的相。
韩昭侯的时候,黍的种子很贵。韩昭侯让人去检查粮仓,主管粮仓的官吏果然偷窃了黍种卖掉了很多。
昭奚恤在楚国专权的时候,有人烧毁了粮仓、草料库和地窖,但不知道是什么人干的。昭奚恤命令官吏抓住贩卖茅草的人加以审问,果然是他放火烧的。
韩昭侯的时候,厨师端上来的带汁的肉汤中有生肝,韩昭侯召来厨师的副手责骂他说:“你为什么放生肝在我的汤中?”这位厨师的副手叩头承认自己犯有死罪,说:“我想私下赶跑厨师。”
另一种说法:韩昭侯洗澡,热水中有小石子。韩昭侯说:“负责洗澡的官员要是免职了,那么有取代他的人吗?”韩昭侯身边的侍从说:“有。”韩昭侯说:“把这个可能取代负责洗澡官员的人给我叫来。”当面责骂这个人说:“你为什么要在热水中放小石子?”这个人回答说:“负责洗澡的官员如果免职,那么我就可以取代他,所以我就在热水中放了小石子。”
【原文】
文公之时①,宰臣上炙而发绕之②。文公召宰人而谯之曰:“女欲寡人之哽耶③,奚为以发绕炙?”宰人顿首再拜请曰:“臣有死罪三:援砺砥刀,利犹干将也④,切肉肉断而发不断,臣之罪一也;援木而贯脔而不见发,臣之罪二也;奉炽炉,炭火尽赤红,而炙熟而发不烧,臣之罪三也。堂下得无微有疾臣者乎⑤?”公曰:“善。”乃召其堂下而谯之,果然,乃诛之。
一曰:晋平公觞客⑥,少庶子进炙而发绕之,平公趣杀炮人⑦,毋有反令⑧。炮人呼天曰:“嗟乎!臣有三罪,死而不自知乎!”平公曰:“何谓也?”对曰:“臣刀之利,风靡骨断而发不断,是臣之一死也;桑炭炙之,肉红白而发不焦,是臣之二死也;炙熟,又重睫而视之,发绕炙而目不见,是臣之三死也。意者堂下其有翳憎臣者乎?杀臣不亦蚤乎⑨!”
穰侯相秦而齐强⑩。穰侯欲立秦为帝而齐不听,因请立齐为东帝,而不能成也。
【注释】
①文公:指晋文公,名重耳,晋国君主,“春秋五霸”之一。
②宰臣:即尚宰人,古代管理膳食的官。
③女:通“汝”。
④干将:古代宝剑名,相传为春秋时吴国的造剑名手干将所造。此泛指宝刀。
⑤堂下:指平时立于堂下的地位低贱的侍从。疾:同“嫉”,忌恨。
⑥晋平公:春秋时晋国的君主,名彪。
⑦趣:通“促”,催促。炮人:即庖人,厨师。
⑧反:平反,引申为赦免。
⑨蚤:通“早”。
⑩穰(ránɡ)侯:魏冉的封号,魏冉曾任秦昭襄王的相。
【译文】
晋文公的时候,膳食官献上的烤肉上面缠有头发。晋文公叫来厨师责骂他说:“你想要我噎死吗?为什么要在烤肉上缠上头发?”厨师叩头两拜然后请罪说:“我有三条死罪:拿来磨刀石磨刀,刀磨得像干将那样锋利,切肉肉能被切断但头发却切不断,这是我的第一条死罪;拿来木棍儿穿肉片而没有发现头发,这是我的第二条罪状;我捧着烧得很旺的炉子,炭火通红,肉烤熟了但头发却没有烧着,这是我的第三条罪状。您堂下的侍从中该没有暗中嫉恨我的人吧?”晋文公说:“对。”便召他堂下的侍从来责问,果然如此,就把这个侍从杀了。
另一种说法:晋平公宴请客人,年轻的侍从官献上的烤肉上有头发缠着,晋平公催促杀掉厨师,不得赦免。厨师呼天鸣冤说:“唉呀!我虽有三条罪状,至死都不知道为什么被处死啊。”晋平公说:“你的话是什么意思?”厨师回答说:“我的刀锋利的程度,顺风倒下能切断骨头但头发却没被切断,这是我的第一条死罪;用桑树木炭来烤肉,肉烤得精肉红肥肉白而头发却不焦,这是我的第二条死罪;肉烤熟了,我又眯着眼睛细看了一遍,头发缠绕在烤肉上但我却没有看见,这是我的第三条死罪。我猜想堂下大概有憎恨我的人吧?杀我不是太早了吗?”
魏冉做秦国的相使齐国强大。魏冉想立秦昭襄王为帝而齐国不同意,于是他请求立齐王为东帝,但不能成功。
【原文】
经五 参疑①
参疑之势,乱之所由生也,故明主慎之。是以晋骊姬杀太子申生,而郑夫人用毒药,卫州吁杀其君完,公子根取东周,王子职甚有宠而商臣果作乱,严遂、韩廆争而哀侯果遇贼,田常、阚止、戴欢、皇喜敌而宋君、简公杀。其说在狐突之称“二好”②,与郑昭之对“未生”也。
【注释】
①参疑:“参疑内争”的省略语。
②二好(hào):指好内和好外,即内宠姬妾和外宠近臣。
【译文】
经五 参疑
等级不同的臣子越位争权夺利的局面,是祸乱之所以产生的根源,所以英明的君主慎重地对待它。因此晋骊姬杀掉了太子申生,而郑国的夫人用毒药毒死了郑国的君主,卫国的州吁杀了卫国的君主卫桓公,公子根取得了东周公的称号,楚国的王子职很受宠爱而商臣果然兴兵作乱,严遂、韩廆争权夺势而韩哀侯最终遇到伤害,田常、阚止、戴欢与皇喜争权导致宋国君主和齐简公被杀。这一论点在狐突谈论“君主宠爱姬妾和近臣的危害”,与郑昭答复君主“太子还没有生下来”的提问二则故事中。
说五
【原文】
晋献公之时①,骊姬贵②,拟于后妻,而欲以其子奚齐代太子申生③,因患申生于君而杀之,遂立奚齐为太子。
郑君已立太子矣,而有所爱美女欲以其子为后④,夫人恐,因用毒药贼君杀之。
卫州吁重于卫⑤,拟于君,群臣百姓尽畏其势重。州吁果杀其君而夺之政。
公子朝⑥,周太子也,弟公子根甚有宠于君⑦。君死,遂以东周叛⑧,分为两国。
楚成王以商臣为太子⑨,既而又欲置公子职⑩。商臣作乱,遂攻杀成王。
一曰:楚成王以商臣为太子,既欲置公子职。商臣闻之,未察也,乃为其傅潘崇曰⑪:“奈何察之也?”潘崇曰:“飨江芈而勿敬也⑫。”太子听之,江芈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废女而立职也⑬。”商臣曰:“信矣。”潘崇曰:“能事之乎?”曰:“不能。”“能为之诸侯乎?”曰:“不能。”“能举大事乎?”曰:“能。”于是乃起宿营之甲而攻成王⑭。成王请食熊膰而死⑮,不许,遂自杀。
【注释】
①晋献公:名诡诸,春秋时晋国的君主。
②骊姬:晋献公的宠妾,戎骊君主的女儿,生奚齐、卓子。
③申生:晋献公的正妻所生的儿子,已立为太子。
④后:指继承人,即太子。
⑤州吁:春秋时卫桓公之弟,曾杀兄自立。
⑥公子朝:疑是周威公的长子,即西周惠公。战国时周天子的属地已只是一个小诸侯的领地,后来这块领地又分裂为西周和东周两个诸侯国。
⑦公子根:疑是周威公的小儿子,周天子的直属领地分裂后公子根号东周惠公。君:指周威公。
⑧东周:即由周天子直属领地分裂出的东周小诸侯国。
⑨楚成王:春秋时楚国的君主,名恽。商臣:楚成王的长子,后杀父即位,即楚穆王。
⑩公子职:楚成王的小儿子。
⑪为:通“谓”。傅:师傅。潘崇:人名,生平不详。
⑫江芈(mǐ):人名,楚成王的妹妹,本姓芈,嫁给江国,故称江芈。
⑬女:通“汝”。
⑭宿营之甲:指守卫宫殿的军队。
⑮熊膰(fán):烤熟的熊掌。膰,同“蹯”。
【译文】
说五
晋献公的时候,骊姬地位尊贵,可以和君主的正妻匹敌,她想用自己的儿子奚齐取代太子申生,便在晋献公面前构陷太子申生而杀死了他,结果就把奚齐立为太子。
郑国的君主已经立了太子,而另有一个所宠爱的美女想把自己的儿子立为王位的继承人,郑国君主的夫人很害怕,于是用毒药毒死了他。
卫国的州吁在卫国地位尊贵,等同于国君,群臣百姓都畏惧他的权势。州吁结果杀了卫国的君主并夺取卫国君主的政权。
公子朝,是周君的太子,他的弟弟公子根很受周君的宠爱。周君死后,公子根便以东周叛乱,把周国分为了东周、西周两个诸侯国。
楚成王立长子商臣为太子,不久又改立公子职为太子。商臣发动叛乱,最终进攻杀死了楚成王。
另一种说法:楚成王立商臣为太子,不久又想改立公子职为太子。商臣听说后,没有弄清楚实情,就对他的老师潘崇说:“怎么来弄清楚这件事呢?”潘崇说:“可以盛宴招待江芈而又对她不敬。”商臣听从了他的意见。江芈受了不恭敬的待遇后说:“呸!下贱的东西!活该你的君王想废掉你而立公子职为太子。”商臣说:“消息确实了。”潘崇说:“你能侍奉公子职吗?”商臣说:“不能。”“你能做公子职所封的诸侯吗?”商臣说:“不能。”“你能发动大事吗?”商臣说:“能。”因此便发动守卫宫殿的军队进攻楚成王。楚成王请求吃过烤熊掌后再死,商臣不答应,楚成王就自杀了。
【原文】
韩廆相韩哀侯①,严遂重于君②,二人甚相害也。严遂乃令人刺韩廆于朝,韩廆走君而抱之,遂刺韩廆而兼哀侯。
田恒相齐③,阚止重于简公④,二人相憎而欲相贼也。田恒因行私惠以取其国,遂杀简公而夺之政。
戴欢为宋太宰⑤,皇喜重于君⑥,二人争事而相害也,皇喜遂杀宋君而夺其政。
狐突曰⑦:“国君好内则太子危,好外则相室危。”
郑君问郑昭曰⑧:“太子亦何如?”对曰:“太子未生也。”君曰:“太子已置而曰‘未生’,何也?”对曰:“太子虽置,然而君之好色不已,所爱有子,君必爱之,爱之则必欲以为后,臣故曰‘太子未生’也。”
【注释】
①韩廆:人名,韩哀侯的相。韩哀侯:战国时韩国的君主。
②严遂:韩哀侯的宠臣。
③田恒:一作田常,即田成子,春秋末期齐国执政的卿。
④阚止:字子我,齐简公宠信的臣子。简公:指齐简公,名任,春秋末期齐国的君主。
⑤戴欢:人名,战国时期宋桓侯的太宰。下文“宋君”即指宋桓侯。
⑥皇喜:即司城子罕。
⑦狐突:人名,字伯行,春秋时晋国大夫。
⑧郑:诸侯国名,范围包括今河南中部,黄河以南。郑昭:人名,生平不详。
【译文】
韩廆任韩哀侯的相,严遂很受韩哀侯的重用,两人互相很仇恨。严遂便派人在朝堂上刺杀韩廆,韩廆跑到韩哀侯身边抱住韩哀侯,结果刺杀韩廆同时刺中了韩哀侯。
田常任齐简公的相,阚止受齐简公重用,两个人互相怨恨而想害死对方。田常趁机施行私人恩惠收买人心夺取了齐国,于是杀死齐简公并夺取了他的政权。
戴欢任宋国的太宰,皇喜受宋国君主的重用,二人为争权而互相残杀,皇喜便杀了宋国的君主夺取了他的政权。
狐突说:“国君宠爱宫内的姬妾太子就危险,宠信外朝的臣子相国就危险。”
郑国的君主问郑昭说:“我们郑国的太子怎么样?”郑昭回答说:“太子还没有出生。”君主说:“太子早已经立了而你却说‘还没有出生’,这是什么原因?”郑昭回答说:“太子虽然已立,但是君主您喜好美色没完没了,您所喜爱的美人如有儿子,您一定也会喜爱,喜爱他就一定想要把他立为王位的继承人,所以我说:‘太子还没有出生’。”
【原文】
经六 废置①
敌之所务,在淫察而就靡,人主不察,则敌废置矣。故文王资费仲,而秦王患楚使;黎且去仲尼,而干象沮甘茂。是以子胥宣言而子常用,内美人而虞、虢亡②,佯遗书而苌弘死,用鸡猳而郐桀尽③。
【注释】
①废置:“敌国废置”的省略语。
②内:同“纳”。
③猳(jiā):同“豭”,猪。郐(kuài):古国名。周初封国,后为郑武公所灭。故地在今河南郑州南。桀:通“杰”,豪杰。
【译文】
经六 废置
敌国所努力追求的,在于使我国的君主观察错乱而造成错误,君主如果不明察敌国的诡计,那么就会按敌国的意图来任免大臣。所以周文王要资助费仲,而秦王担心楚国的使臣;黎且设计赶跑孔子,而干象阻止楚王推荐甘茂。因此伍子胥通过散布舆论使子常被任用,虞国的君主接受了晋国献来的美人而虞、虢两国灭亡,叔向伪造信件而苌弘被杀,郑桓公用鸡和猪造成盟誓的假相而郐国的豪杰之士全都被杀。
说六
【原文】
文王资费仲而游于纣之旁①,令之谏纣而乱其心。
荆王使人之秦,秦王甚礼之。王曰:“敌国有贤者,国之忧也。今荆王之使者甚贤,寡人患之。”群臣谏曰:“以王之贤圣与国之资厚,愿荆王之贤人,王何不深知之而阴有之。荆以为外用也,则必诛之。”
仲尼为政于鲁②,道不拾遗,齐景公患之③。黎且谓景公曰④:“去仲尼犹吹毛耳。君何不迎之以重禄高位,遗哀公女乐以骄荣其意⑤。哀公新乐之,必怠于政,仲尼必谏,谏必轻绝于鲁。”景公曰:“善。”乃令黎且以女乐六遗哀公⑥,哀公乐之,果怠于政。仲尼谏,不听,去而之楚⑦。
楚王谓干象曰⑧:“吾欲以楚扶甘茂而相之秦⑨,可乎?”干象对曰:“不可也。”王曰:“何也?”曰:“甘茂少而事史举先生⑩。史举,上蔡之监门也⑪,大不事君,小不事家,以苛刻闻天下。茂事之,顺焉。惠王之明⑫,张仪之辨也⑬,茂事之,取十官而免于罪,是茂贤也。”王曰:“相人敌国而相贤,其不可何也?”干象曰:“前时王使邵滑之越⑭,五年而能亡越。所以然者,越乱而楚治也。日者知用之越,今亡之秦⑮,不亦太亟亡乎!”王曰:“然则为之奈何?”干象对曰:“不如相共立⑯。”王曰:“共立可相,何也?”对曰:“共立少见爱幸,长为贵卿,被王衣⑰,含杜若⑱,握玉环,以听于朝,且利以乱秦矣。”
【注释】
①文王:指周文王。费仲:人名,商纣王的宠臣,善于阿谀逢迎。纣:商纣王,商朝的最后一个君主。
②仲尼:孔子的字。
③齐景公:春秋末期齐国的君主,名杵臼。
④黎且:一作黎,齐景公的臣子。
⑤遗(wèi):赠送,给。哀公:指鲁哀公,春秋末期鲁国的君主,名蒋。女乐:女子组成的歌舞乐队。
⑥六:指歌舞乐队成员排列为六行。古代歌舞时以八人为一行,六行即四十八人。
⑦楚:诸侯国名,战国时楚国的范围包括今湖北全部和湖南、陕西、河南、安徽、江西、浙江、江苏等的部分地区。
⑧楚王:指楚怀王,战国时楚国的君主。干象:人名,楚怀王的臣子。
⑨甘茂:人名,战国时楚国上蔡人,曾任秦武王的相。
⑩史举:人名,甘茂曾拜他为师。
⑪上蔡:地名,位于今河南上蔡西南。
⑫惠王:指惠文王,战国时秦国的君主。
⑬张仪:战国时魏国人,纵横家中连横派的代表人物,曾任秦国的相。
⑭邵滑:一作召滑,战国时楚国人,长于游说。越:诸侯国名,范围包括今浙江大部及江西、江苏的部分地区。
⑮亡:通“忘”。
⑯共立:《战国策·楚策一》作公孙郝,秦国公子,当时被作为人质派往楚国。
⑰被:同“披”。
⑱杜若:一种香草的名称。
【译文】
说六
周文王资助费仲让他在商纣王身边活动,让他劝谏商纣王从而扰乱商纣王的思想。
楚王派人到秦国去,秦王对来访的楚国人很礼貌。秦王说:“敌国有贤德的人,是我国的忧患。现在楚王的使者很有才德,我很担心。”群臣劝谏说:“凭大王您的德才和圣明与秦国丰厚的资财,羡慕楚王的贤人,大王何不与他深交而暗中收买下他。楚国认为他已被外国利用,那么一定会杀了他。”
孔子在鲁国执政,使鲁国路上丢了东西也没人捡,齐景公对此很忧虑。黎且对齐景公说:“去掉孔子像吹毛一样容易。君主您怎么不用优厚的俸禄和高的职位来招引孔子,送给鲁哀公女乐而使他骄傲和虚荣。鲁哀公沉溺在新近送去的女乐之中,一定会懈怠政事,这样孔子一定会去劝谏,劝谏一定会轻易断绝与鲁国的关系。”齐景公说:“好。”便让黎且把四十八个女乐送给鲁哀公,鲁哀公被女乐迷住,果然懈怠政事。孔子去劝谏,鲁哀公不听,孔子便离开鲁国前往楚国。
楚王对干象说:“我想用楚国的力量扶助甘茂去秦国做相,可以吗?”干象回答说:“不行。”楚王说:“为什么?”干象说:“甘茂年纪小的时候侍奉史举先生。史举,是上蔡地方的守门人,从大的方面说他不侍奉君主,从小的方面说他不顾家,以刻薄闻名天下。甘茂侍奉他,很顺从他。秦惠文王那样明智,张仪那样明察,甘茂侍奉他们,取得十种官职而没有得罪他们,这些都说明了甘茂很能干。”楚王说:“替和我国相当的国家选了一个好的相,这有什么不行的吗?”干象说:“以前大王您让邵滑到越国去,过了五年以后越国就灭亡了。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越国乱而楚国治理得好。以前您知道用不贤的邵滑到越国去搞乱敌国,现在却忘了而用贤德的人到秦国去,不也是太健忘了吗?”楚王说:“那么怎么处理这件事好呢?”干象回答说:“不如让共立去做秦国的相。”楚王说:“共立可以去任秦国的相,这是为什么?”干象回答说:“共立小时候被秦王宠爱,长大以后被封为贵卿,身穿秦王的衣服,口含杜若这样的香草,手握玉环,在朝堂上处理政事,这将有利于扰乱秦国。”
【原文】
吴攻荆①,子胥使人宣言于荆曰②:“子期用③,将击之;子常用④,将去之。”荆人闻之,因用子常而退子期也,吴人击之,遂胜之。
晋献公伐虞、虢⑤,乃遗之屈产之乘⑥,垂棘之璧⑦,女乐六,以荣其意而乱其政。
叔向之谗苌弘也⑧,为书曰:“苌弘谓叔向曰:‘子为我谓晋君,所与君期者,时可矣,何不亟以兵来?’”因佯遗其书周君之庭而急去行。周以苌弘为卖周也,乃诛苌弘而杀之。
郑桓公将欲袭郐⑨,先问郐之豪杰、良臣、辨智果敢之士,尽与姓名⑩,择郐之良田赂之,为官爵之名而书之。因为设坛场郭门之外而埋之⑪,衅之以鸡猳⑫,若盟状。郐君以为内难也而尽杀其良臣。桓公袭郐,遂取之。
【注释】
①吴:诸侯国名,范围包括今江苏大部和浙江、安徽的部分地区。政:通“征”,征伐。
②子胥:指伍子胥,名员,春秋时楚国人,后逃到吴国,帮助吴王阖庐策划攻楚。
③子期:即楚国的公子结,楚平王时任司马。
④子常:人名,楚平王时任令尹。
⑤虞:诸侯国名,位于今山西平陆东北。
⑥屈产之乘:屈产的马匹。屈产,春秋时晋国地名,位于今山西石楼东南,产良马。
⑦垂棘:春秋时晋国地名,在今何处不详。
⑧叔向:人名,即羊舌肸(xī),春秋时晋国的卿。苌弘:人名,春秋时周王朝的大夫。
⑨郑桓公:西周时郑国的君主,名友。郐(kuài):西周时诸侯国名,位于今河南密县东北。
⑩与:通“举”,记录。
⑪坛场:古代祭祀、会盟的场地。堆土为坛,辟地为场。
⑫猳(jiā):猪。
【译文】
吴国进攻楚国,伍子胥派人到楚国散布舆论说:“如果楚国任用子期为将军,我们将攻击他;如果楚国任用子常为将军,我们将撤退走。”楚国人听说这个消息,因而任用子常为将军而不用子期,吴国人进攻楚军,于是战胜了楚军。
晋献公进攻虞国和虢国,就先赠送给虞国君主屈产良马和垂棘出产的璧玉,以及四十八人的女子歌舞乐队,用以惑乱他的思想扰乱他的国政。
叔向陷害苌弘,伪造书信说:“苌弘对叔向说:‘你替我告诉晋国君主,和晋国君主所约定的事,时机到了,为什么不赶快带兵来呢?’”于是假装把信掉在了周君的朝廷上急忙离去。周朝认为苌弘是在出卖周国,就惩罚苌弘把他杀了。
郑桓公准备偷袭郐国,先问清楚郐国有哪些豪杰、良臣、明察有才及坚定敢作为的士人,把他们的姓名全部记录下来,选择郐国的良田写在他们的名下表示贿赂了他们,在他们的名下写上官爵名称表示已被收买。在郐国国都的城门外设立坛场将这些名册埋在地下,洒上鸡和猪的血作为祭祀,好像举行过盟誓的样子。郐国的君主以为是国内发生了叛乱就把他的良臣全杀了。郑桓公偷袭郐国,于是就攻下了它。
【原文】
经七 庙攻①
“参疑”“废置”之事,明主绝之于内而施之于外。资其轻者,辅其弱者,此谓“庙攻”。参伍既用于内,观听又行于外,则敌伪得。其说在秦侏儒之告惠文君也。故襄疵言袭邺,而嗣公赐令席。
【注释】
①庙攻:在宗庙里制订进攻敌人的策略。庙,这里代指朝廷。“庙攻”并没有列入“六微”的总纲之中;且加入“庙攻”,“六微”所述就变成七种情况,故疑自此以后为他篇错简羼入。
【译文】
经七 庙攻
“臣下等级混乱而争权夺利”、“君主观察错乱而按敌国的意图任免大臣”这类事情,英明的君主要杜绝在自己国内发生,而把它们施行到国外。资助敌国那些权势轻的,支持敌国那些势力弱的,这就叫做“庙攻”。君主既在国内检查、验证,又在国外观察、探听,那么敌人的奸诈就可以识破。这种观点的解说在秦国的侏儒把偷听到的消息告诉秦惠文王这则故事中。所以襄疵把打听到的赵国偷袭邺县的消息告诉魏王,而卫嗣公赐给县令床褥。
说七
【原文】
秦侏儒善于荆王,而阴有善荆王左右而内重于惠文君①。荆适有谋,侏儒常先闻之以告惠文君。
邺令襄疵②,阴善赵王左右。赵王谋袭邺,襄疵常辄闻而先言之魏王。魏王备之,赵乃辄还。
卫嗣君时③,有人于令之左右。县令发蓐而席弊甚④,嗣公还令人遗之席⑤,曰:“吾闻汝今者发蓐而席弊甚,赐汝席。”县令大惊,以君为神也。
【注释】
①有:通“又”。惠文君:即秦惠文王。
②邺:魏国县名,位于今河北临漳西南。襄疵:人名,魏惠王时任邺县县令。
③卫嗣君:即卫嗣公,战国时卫国的君主。
④蓐:通“褥”,床单。下文“发蓐”之“蓐”同此。
⑤还:通“旋”,马上。
【译文】
说七
秦国的侏儒和楚王关系很好,而暗中又和楚王身边的臣子关系密切,因而在秦国国内受秦惠文王器重。楚国如有什么谋划,侏儒总是先知道消息并把它告诉秦惠文王。
魏国的邺县县令襄疵,暗中和赵王身边的大臣关系很好。赵王谋划偷袭邺县,襄疵总是马上就听说而事先告诉魏王。魏王防备赵军,赵国就立即撤回。
卫嗣君的时候,有人受命在县令身边观察。县令揭开褥子露出了很破旧的席子,卫嗣公马上派人赠送给他席子,说:“我听说你今天揭开褥子下面的席子很破旧,赏赐给你席子。”县令大吃一惊,认为卫嗣君是神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