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担任东方文化协会秘书
这时金华已经被日本人占领,我们党又在金华、义乌、东阳、永康、武义一带,领导组织了一支游击队,我被老梅派往连络。其实,这本来是很不必要的,因为这支游击队巳在浙江省委的领导下。不过,在当时我们党的地方领导者中间,有一种十分普遍的看法,党的中央是重视武装斗争的,谁掌握更多的武装,谁就有更多的发言权,每个同志在党的地位,主要的要依靠在武装斗争中的力量来决定,因之在敌后或接近敌后的许多地方党的负责干部,除了随时与国民党的游击队摩擦以外,甚至我们自己的同志间,也互相吃掉对方的部队。党的中央没有什么是非可说,他永远是相信力量就是代表真理,有更多的枪杆子的一方面总是对的。我曾经进出过敌人的区域,加上对金华一带的情形也比较熟悉,因此就被派了我这个任务,而老梅却不知道,我这时早巳下了决心,乘这个机会逃出他的魔掌。
在金华下船以后,我直奔火车站,当时的火车仅可以通到龙游,我买了车票,这天火车脱班,夜深才到汤溪,我面对着凄凉的黑夜,不禁潜然下泪,谁能够了解我这颗痛苦和寂寞的心啊!
这许多年来,我的一颗纯洁的心,一天天受到损伤,我贡献了我的青春给这个理想——我过去把他看得是如何的崇高和伟大啊,如今,他的光芒在我面前已经全部变得漆黑,这个追求,今天已经彻底的幻灭了!
在天色微白的时分,我打定了主意,到重庆去吧,由于在重庆我还有些朋友,可以找到职业。我写了一封长信给金若山,请他汇一笔路费给福建南平的一个朋友转给我,同时并请求他,千万别在「我家里的人前面」(暗示中共)提及我,详情容我再当面和他谈,我很感谢他,当后来我抵达南平的时候,接到他的覆信,知道他都为我一一办到了。
南平以下,乘公路汽车可以直达江西赣州,我在途中经过了江西的老苏区长汀、瑞金、雩都等地,我这时的心情,很不愿有任何人和我谈到共产党,然而无论在饭馆和旅店中,却偏遇到有人以这些作为话题,有的本地的老百姓,谈及当年红军暴行,犹有余悸,毛骨悚然,他们还指手画脚的告诉我,那一家满门抄斩,那一个村庄的人被统统杀光了,那一处还有满坑尸骨的万人冢。我听了只是脸上不时泛起红晕,有时很不自然的应答两声。
当时在大后方,由于战区的分割,交通极感不便,从赣州我又绕道广东的韶关乘车到了广西柳州,再过桂林而达衡阳,在这些地方,我陆续接触过一些自由主义者的文化人,这些人中,虽然后来几乎全部投共,但在当时,他们绝不是清一色的左倾份子,他们虽然也对当时的执政者表示不满,但是他们的心情我是完全了解他们的。在我自己,当时虽然对于中共已经极端痛恨,但对于这批自由主义的文化人对政府的批评指责,我依然是具有同感的。
这一次旅行,耗时一个半月,历经九个省份,最后再度取道贵阳,于一九四三年的春天,回到重庆。
到重庆的第二天,金若山设宴为我洗尘,席中金若山为我介绍了东方文化协会的秘书长郭春涛。郭又邀我担任了「东方文化协会」秘书。
我在郭春涛家里,陆续认识了许多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和民主同盟的人士,如谭平山、王昆仑、章伯钧、邓初民等等。郭春涛往来的朋友,多数是反蒋的老国民党党员、非共的亲共分子,他曾提出中国的小资产阶级应该提高自己的自尊心,组织成一个独立的政党。他常说:「黄河有了河套,长江有了支流和湖泊,所有的水就不至尽流入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