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受抑制的服务业
3.4 受抑制的服务业(8)
前面说过,由于收入水平提高带来服务需求,而服务产品大多不可运输且不可储藏,那怎么通过城市的发展来满足日益增长的服务业需求呢?城市在发展中找到的答案是“高密度”。高密度有三种体现方式:城市化、大城市化和市中心集聚,这就是我讲的“向心城市”。
这里,我们展现一下城乡间和不同规模城市间的服务业占比的差异。城市地区第三产业就业比重远远高于农村地区(图3.2),大城市的第三产业GDP比重远远高于非大城市(图3.3)。城市内部中心城区和外围之间的差别已经在第一章里展现过了,小伙伴们请自己复习。
图3.2 城乡间服务业就业占比对比
图3.3 城市间服务业GDP占比对比
经过改革开放以来40年的发展,中国经济已经进入到后工业化阶段,在接下来几十年,服务业在就业和GDP中的占比都将会有一个持续提高的过程。然而,如果将今天的中国放到国际视野下,可以看到我们的服务业相对受到了抑制。
若将世界上的发达国家拉到与中国可比的经济发展阶段上,对比服务业的增加值占比和服务业的就业占比,就可以看出,随着中国人均GDP的提高,虽然我们的服务业在GDP和就业当中所占的比重的确在提高,但和发达国家历史上的同阶段相比,仍有巨大的差距,甚至在服务业就业占比的维度上,差距还在拉大(图3.4)。
数据来源:https://www.rug.nl/ggdc/historicaldevelopment/maddison/releases/maddison-database-2010, Maddison Project Database, 2010版。人均GDP是购买力平价的GDP比上总人口(统一换算成1990年的国际美元价格)。由于该数据库仅给出2008年及以前的中国人均GDP,2009年及以后的中国人均GDP数据则基于世界银行的中国人均GDP增长率推算(http://databank.worldbank.org/data/reports.aspx?source=2&series=NY.GDP.PCAP.KD#)。中国三产GDP、总GDP、三产就业和总就业数据来源于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拟合线是指不包括中国的其他10个国家的拟合线。
图3.4 服务业的GDP占比和就业占比
服务业发展依赖于人口密度,而我们城市发展的相关政策呢?户籍制度到今天仍然把人口阻隔在农村,阻碍农民进城,使得中国的城市化率偏低了10个百分点左右。同时,户籍制度还影响着城市之间的人口空间分布,尤其是长期以来控制着大型城市的人口。这些政策实际上在把人口引导到人口密度更低的农村和小城市。
与此同时,中国的城市土地供应受到建设用地指标政策的控制,我们把大量的建设用地分配给中西部地区的中小城市,而沿海和大城市所分配的建设用地受到严格管制。获得大量建设用地指标的中西部城市有不少是人口流出地,同时也是人口规模、人口密度、产业结构中服务业占比都比较低的地方。
再来看城市内部。中国城市面积在快速扩张,而城市人口增长相对比较慢,导致中国城市总体人口密度明显下降。在2000年之后的15年时间里,城市建成区人口密度下降了几乎一半。不仅如此,人们还认为,人口向市中心的集聚带来城市的拥堵、高房价等问题,于是,政策上限制中心城区开发,限制住宅用地比率,还严格限制建筑的容积率(9)。伴随着近年来个别大城市里的封墙堵洞、拆违、打击群租,这些做法在很大程度上起着将人口向大城市郊区疏解的作用。
由于人口密度有利于服务业发展,而政策却试图将人口的空间分布引导到人口密度较低的农村、小城市和大城市的郊区,这便导致服务业发展受到了抑制。
与此同时,城市内部有1/3的常住人口是非本地户籍的移民,户籍限制使他们很难融入本地生活,并且预期未来会回到农村老家。我们的研究发现,在人口学特征相同的情况下,外来移民预期自身未来收入将大幅度下降,又没有充分的社会保障,他们不愿意买耐用消费品,他们比本地户籍居民的消费开支低16%—20%。(10)因为衣、食、住、行方面能省下来的不多,于是他们就更多地减少服务开支。
上面这些因素到底会对整个中国服务业发展产生多大的抑制作用呢?我们估算了一下,假设中国的城市化率在现在的基础上提高10个百分点,假设中国没有户籍制度,所有非本地户籍人口同本地城镇居民一样享受公共服务,同时假设中国的土地供应速度能够减缓一半,如果这三方面对服务业不利的因素都能够得到消除,那么中国的服务业占比将提升3%—5%。换句话说,中国的服务业相对于发达国家历史同期低了大约10个百分点,其中小一半和各种政策导致的人口向低密度地区分布有关。
总结一下:高人口密度有利于服务业发展,而政策却引导人口偏向于分布在低密度的农村、小城市和大城市的郊区,从而抑制了服务业。
万幸的是,市场是配置资源的决定性力量,从趋势上来看,人口向城市、大城市和大城市中心城区集聚的趋势仍在继续。“向心城市”的规律还在起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