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4
至少,安东尼奥在医生的事情上没有说谎。奥利弗修士次日一早前来敲门,把一位五十岁上下、谢顶严重的小个子男人请了进来。马可坐在床上打哈欠,没有穿上衣服,暂时也不打算穿。这似乎让奥利弗修士非常不安,眼睛左右转动,扫一眼马可,看一眼衣着尚算整齐的安东尼奥,又瞥一眼右手边那张没人睡过的单人床,最后盯着来客的提包,咕哝道“这是奥布莱恩医生”,退到门边,紧贴着墙,像一只不高兴的黑猫。
奥布莱恩医生花了一分钟寻找适合放置提包的地方,量了马可的体温,然后请他站起来,检查腰侧的伤口,询问受伤时的情形。马可诚恳地告知,这是被狂奔的美洲野牛撞伤的。奥布莱恩医生冲伤口皱起眉,似乎在努力把创面的形状和大型野生动物联系到一起。
“我认为更像是子弹擦伤,边缘烧伤的痕迹——”
“是子弹擦伤,这位先生有不说实话的习惯。”安东尼奥插嘴,马可给了神父一个无辜的微笑。
头发灰白的小个子医生对此不予置评,埋头在牛皮提包里翻找。他消毒了马可的伤口,重新包扎,在枕头边留了一小瓶止痛药。矮个子医生接着检查了安东尼奥的右手,宣布烧伤愈合得不错,并不需要额外干预。奥利弗修士干巴巴地道谢,把医生带出去,折返,悄声跟安东尼奥说了几句话,最后瞥了一眼马可,脚步匆匆地走了。
门刚刚关上,马可就打开窗,闭上一只眼睛分析角度,像掷铁饼运动员一样把小玻璃瓶甩了出去,药瓶划出一条平滑的弧线,消失在荒草之中。
“你不能用更普通的方法来表达你对药物的意见吗?”安东尼奥问。
“那不是很无聊吗?”
“穿上衣服,你看起来可笑极了。”
“奥利弗修士几乎不能把眼睛从我身上移开。”
“那是因为震惊,而不是欣赏。把衣服穿上,科斯塔先生,西奥邀请我们一起吃早餐。”
“他有考虑过我不一定想和他吃早餐吗?”
“你有考虑过他只想和我吃早餐,不过碍于社交礼节,不得不邀请你吗?”
马可双手捂住左侧胸口,皱起眉,假装疼痛难忍。
“这很幼稚。”
“我只是生动地指出你说话很伤人。”
“不,我的意思是你的嫉妒心。”
“安东尼奥·佩里格里尼。”马可换上严肃的语气,伸手把神父拉近,圈着他的腰,让两人的胯部紧紧相贴,“我做了什么让你误以为我嫉妒了?我甚至不很喜欢你,当然,我喜欢操你,但这不是同一件事。”
“不得不说我也有同感,科斯塔先生。顺带一提,稍后在餐桌上请不要使用这样的言辞,‘操’,‘黑手党’,‘阴茎’之类。”
“是哪几个词?请再说一遍,我要做笔记。”
安东尼奥拒绝踩入这个明显的陷阱,挣脱了,着手翻出衣柜里所有的黑色衬衫和长裤,凑出尺寸合适的一套,丢给马可。布料散发出一股闲置多年产生的霉味,马可皱起鼻子,穿上,任由脖子以下的两颗纽扣开着。要是他非得套上这层棉布盔甲不可,那他至少要保证自己能正常呼吸。
早餐地点是一个难以确定主要功能的房间,既像起居室,又像餐厅,又像不太正式的会议室,窗边有咖啡桌和两张单人沙发,不知道为什么也放着一把铁锹和一把鹤嘴锄。南侧墙上还有一块黑板,就是中学里用的那种,甚至配有粉笔。椭圆形会议桌上铺了餐巾和三套刀叉,当日的各式报纸堆在桌子中间,一壶咖啡诱人地冒着热气。“私人关系”先生邀请他们坐下,亲昵地碰了碰安东尼奥的肩膀,给他倒咖啡。西奥多显然知道安东尼奥的口味,什么都没问,直接往热咖啡里加了两块方糖,不放牛奶。
“谢谢,西奥。”
马可在桌下轻轻踩了一下安东尼奥的脚,神父往后挪了挪椅子,假装什么都没发生。马可给自己取了薄片火腿和面包,抓了一份报纸,弄出很响的声音。另外两个人都没有理会,把头凑在一起,低声谈论马可没听说过的事和不认识的人。他们看起来不再需要热饮了,马可于是把一整壶咖啡收缴到自己面前,展开报纸,1942年4月21日,星期二,战争仍然占据了大量版面。昨天又有一艘货轮被德国潜艇击沉,帝国德莱登号[1],听名字就猜得出是英国船。专栏文章盛情赞美上周六的杜立德空袭[2],马可一边吃一边读完了那些溢美之词,也还是没看出来具体袭击了什么。
“科斯塔先生?”
他放下报纸。安东尼奥和西奥多都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等他回答,但马可并不知道问题是什么。
“抱歉,我以为这场对话永远不需要我参与。”
“关于克莱门神父。”安东尼奥提示。
“我从一开始就没有在听,所以我们最好从第一句开始复述。”
“我们刚才在说,也许你愿意在这里休息两三天,直到克莱门神父过来和你商讨关于——我的意思是,过来谈一些你一定非常想当面解决的事。”
“两三天?”
“两三天。”
“字面意义,还是‘虽然嘴上说两三天,但其实你要被关押三个月’。”
“科斯塔先生。”西奥多温和地插嘴,脸上挂着商店销售员的笑容,“你看,我们没有权力‘关押’你。如果你坚持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安排车辆送你回纽约,或者去你想去的任何地方。在你走之前,克莱门神父很希望和你谈一谈,他特意打电话来,请我转达他的简单愿望。如果有可能,他肯定今天就到了,但很不幸,他的职位令他无法摆脱繁多公务。克莱门神父——教会恳请你等候三天左右。”
如果马可曾经认为安东尼奥的官腔很夸张的话,那这位拥有推销员笑容的修士完全就是另一个等级,把废话堆砌变成了一种技艺。他看了神父一眼,安东尼奥也在看他,不过面无表情。马可移开目光,冲西奥多微笑。
“好吧,我会等。”
“谢谢你,科斯塔先生。我明白这个修道院不如预期,但我和安东尼奥会在能力范围内保证你的安全和舒适。”
安全,一个有意思的词,马可想,听起来几乎就像人身威胁,要是我坚持离开,就算布鲁赫不把我解决掉,教会也会动手。他点点头,看向安东尼奥:“我敢肯定我会感觉很舒适。”
“好极了。那我现在给纽约打电话,转告你的决定。享受你们的早餐,咖啡什么时候都可以加。”西奥多打开门,转过身,又补了一句话,“科斯塔先生,这里的修士过着一种简单的生活,希望你能尊重这种生活方式。你可以自由进出除了图书馆、公共餐厅和花园以外的任何地方。如果你想安静祈祷,礼拜堂也为你开放,只要里面没有其他修士。”
“我会尽力记住所有这些规矩。也许佩里格里尼神父稍后会愿意为我提供一份手写的备忘录。”
修士笑了笑,出去了,没有回应他的讥讽。门一关上,马可就转向安东尼奥,挑起眉毛。
“如果你有话想说,那就直接说。”短暂的沉默之后,神父开口。
“我不能相信你和这种人睡过。”
“你不久前才吹嘘过‘睡了好几个修士’,听起来没有比我好很多。”
“不一样,那是对教会残酷教育系统的反抗。”
安东尼奥叹了口气,看起来又准备要说“科斯塔先生”了。马可敏捷地溜到桌下,手脚并用爬到对面,神父吓了一跳,接连问了两次“你在干什么”。马可按住他的大腿,阻止他跳起来逃跑,然后继续往前挪动,着手解开神父的裤子。
“这也是对教会的反抗吗,科斯塔先生?”
“不,只是普通的口交,张开腿。”
“我们至少应该把门锁上。”
“为什么?”
“显然,我不希望再为奥利弗修士增添新的创伤。”
马可笑起来,把安东尼奥的长裤拉到膝盖以下,然后扯下内裤,亲吻阴茎顶端。神父已经半硬了,不错的迹象。马可抓着他微微发抖的膝盖,分开他的腿,低下头,含进三分之一,又让阴茎滑出来,转过头,亲吻大腿内侧。安东尼奥深吸了一口气,手指插进他的头发里,犹豫不决,好像不知道是否有权把马可按下去。
“你得给我指令,神父。”
“好吧,继续。”
“继续什么?”
“继续完成你单方面发起的‘普通口交’,科斯塔先生,谢谢。”
“我本来希望你会说得更脏一些。”马可抬头看了他一眼,“坐好。”
“我也没有别的选择。”
你就是没法不回嘴,对吗?马可想,终于把对方的勃起完全吞进嘴里,舔舐,然后轻轻吮吸。安东尼奥攥紧了他脑后的头发,张嘴喘息,很快就忍不住往前挺腰,一开始幅度很小,然后彻底放弃了礼貌,假如这种状况有礼貌可言的话。椅腿刮擦地板,吱嘎作响。神父现在双手扶着马可的后脑,急切地操他的嘴,发出短促的低叫。马可匆忙解开裤子,握住了自己的勃起。就在安东尼奥发出长长的呜咽,把马可抓得生疼的时候,他也跟着越过了那条咫尺之外的界线,射在自己的手指和地板上。
许久没有人说话。神父靠在椅背上喘息,看着天花板,裤子滑落到脚踝。马可仍然跪在地上,头靠着安东尼奥赤裸的大腿。不知道什么地方响起铃声,也许是要提醒修士们做日课,安东尼奥轻轻推开马可,整理衣裤,从桌子上拿了一张餐巾,擦干净椅子和地板。
“幸好再过三天我们就能互相摆脱对方。”安东尼奥丢掉揉成一团的餐巾,“否则我会被迫和你一起下地狱。”
“如果那里允许口交,那就是个值得去的地方。”马可拍了一下他的臀部,“想一起洗澡吗?”
注:
[1] Empire Dryden,英国货轮,1942年4月20日在大西洋遭德国U型潜艇击沉。
[2] 1942年4月18日的Doolittle Raid,也叫Tokyo Raid,是二战期间美国对日本本土进行的首次空袭,造成的损失并不大,主要目的是提振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