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結語
如同以往,旅程結束的時候,我在一家餐館的桌子上看整部書的手稿。從閃米特文化來的一個人,要我單腳站立,解釋我的書。這次是個叫夏伊.皮爾普(Shaiy Pilpel)的人。他是機率學家,二十年來,我一直和他平靜地交談,不曾有過閒聊。難得找到一個有學問且信心足夠的人,喜歡探討事物的精髓,而不是只在雞蛋裡挑骨頭。
前一本書,他的一個同胞問我相同的問題。那時我得想一下才答得出來。這一次,我連想都不必想。
答案很清楚,夏伊用相同的口氣,自行摘要。他真的相信所有真實的觀念可以抽絲剝繭,只剩一個中心議題,可是某個領域中的絕大多數人因為專業分工和虛有其表,卻完全錯過。宗教律法中的每一件事,歸根究底在於改進、應用和解讀這句金科玉律:「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我們在漢摩拉比法典看到這個邏輯。而且這句金科玉律是真正的精華,不是普羅克拉斯提斯之床。中心論點絕對不是摘要——它比較像是發動機。
夏伊萃取的精華是:每一件事情都會從波動得到利益或承受損失。脆弱性是指因為波動和不確定而發生損失。桌子上的玻璃杯是短波動。
卡繆(Albert Camus)的小說《瘟疫》(The Plague)中,有個人用了一生中的部分時間,尋找一本小說的完美開頭句。一旦有了這一句,整本書就會從起頭開展出來。但是讀者要了解和理解第一句,將必須看完整本書。
我瀏覽著手稿,平靜中帶點興奮。書中的每一句,都是從那句短格言衍生出來的,或者它的應用,或者它的解讀。有些細節和延伸出來的內容,可能有違直覺且過於詳盡複雜,尤其是在不透明的情況下做決定時,但是到頭來每一件事都從它那邊流瀉而出。
我請讀者也做相同的事。看看你身邊,看看你自己的生活、環境中的事物、你和別人的關係、其他的實體。你可以在書內的任何地方,用混亂聚落中的其他字詞來取代波動,讓內容更加清楚,但其實沒這個必要——正式表示的時候,它們全是相同的符號。時間是波動的。就品格、個性的養成和真正知識的吸收來說,教育喜歡混亂;以標籤為導向的教育和教育工作者厭惡混亂。有些東西會因為錯誤而破損,其他東西卻不會。有些理論會瓦解,其他理論卻不會。創新正是從不確定而得到的東西:有些人坐在那邊,等候不確定來臨,並以它為原料,就像我們的祖先獵人那樣。
普羅米修斯是長混亂;伊皮米修斯是短混亂。我們可以根據暴露在混亂中的程度,以及喜愛混亂的程度,區分人和他們的經驗品質:斯巴達的裝甲步兵不同於部落客,冒險家不同於文字編輯,腓尼基貿易商不同於拉丁文法教師,海盜不同於探戈老師。
每一件非線性的東西,不是凸性,就是凹性,或兩者兼具,視壓力因子的強度而定。我們見到凸性之間的連結,以及它喜歡波動。所以每一樣東西會在某一點之內,喜歡或討厭波動。每一樣東西都是如此。
由於凸性或者加速和較高階效應,所以我們能夠察覺什麼東西喜歡波動,因為凸性是一樣東西喜歡混亂的反應。由於能夠察覺凹性,所以我們能夠建立受到保護、不會遭到「黑天鵝」傷害的系統。我們可以藉了解傷害的凸性和大自然修補的邏輯,而做出醫療決定、要在哪一邊面對不透明、應該承受犯下哪一種錯誤的風險。倫理大致上是談遭到偷竊的凸性和可選擇性。
講得更技術性一點,我們可能永遠不知道X,但是可以操弄X的暴露程度,也就是利用槓鈴,拔除它們的堅牙;即使我們非常不了解X,還是能夠控制X的函數,也就是f(x)。我們可以不斷改變f(x),直到藉一個稱作凸性轉換(convex transformation;槓鈴比較時髦的名稱)的機制,覺得放心為止。
這句短格言也告訴你,脆弱性會在什麼地方取代真理、為什麼我們要對小孩說謊,以及為什麼我們人類在稱作現代化的這件大業上有點衝過頭。
分散式的隨機性(相對於集中的隨機性)有其必要,而不是可有可無的選項:每一樣大的東西都屬於短波動。每一樣快的東西也一樣。大且快是可憎的。現代不喜歡波動。
三元組給了我們若干提示,告訴我們應該做什麼事,好活在這個不希望我們了解它的世界。這個世界的魅力,來自於我們沒有能力真正了解它。
玻璃杯是死的東西;活的東西才屬於長波動。驗證你還活著的最好方式,是檢查你是否喜歡變動。不要忘了,如果你不餓,食物吃在嘴裡不會有味道;不去努力而取得的成果,是沒有意義的,沒有悲傷的歡樂,沒有不確定的堅信,以及被剝奪了個人風險,合乎倫理的生活也沒有意義。
再次感謝讀者讀我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