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早年生活
1816年11月4日,斯蒂芬·菲尔德出生于康涅狄格州的一个公理会牧师家庭,父亲是严格的清教徒,在家也像在教堂一样,要求孩子们早晚祷告,全家一起读《圣经》。母亲迪金森氏出身新英格兰望族,相夫教子,依靠丈夫微薄的薪金,将九个孩子拉扯大,培养成人。斯蒂芬·菲尔德排行老六,上有哥哥姐姐、下有弟弟妹妹。长兄戴维·达德利·菲尔德(David Dudley Field, Jr.)是美国著名法学家,法典化运动的领军人物;弟弟塞勒斯·菲尔德(Cyrus West Field)是美国著名资本家,大西洋电报公司与海底电缆的奠基人。另一个弟弟亨利·菲尔德(Henry Martyn Field)是著名牧师与作家。姐姐埃米莉亚(Emilia Ann Field),嫁给牧师布鲁尔(Josiah Brewer),其子布鲁尔(David Brewer)后来也成为最高法院大法官,与菲尔德是甥舅兼同僚关系。
△戴维·达德利·菲尔德[1]
1819年春,不到三岁的菲尔德跟随父母迁往麻省西部斯托克布里奇(Stockbridge),在伯克希尔山(Berkshire Hills)脚下度过了自己的童年时光。年幼的菲尔德体弱多病,当地的医生说他活不过17岁。老菲尔德为了强健儿子的体魄,特意将他送往附近的农场寄养。在与伙伴们的奔跑打闹中,菲尔德逐渐成长为一个棕发蓝眼、充满活力的少年。[2]②与其他小伙伴一样,菲尔德也在当地学校上学,但在他孩提时代所受的教育中,家庭却起到了更大的作用。当牧师的父亲很自然地利用《圣经》和神学教义引导孩子们做正直、勇敢的人,虽然只有最小的儿子亨利继承了父业,但几个哥哥的成就与声名远在他之上,足以证明老菲尔德教子有方。
当然,对于年幼的斯蒂芬·菲尔德,除了读万卷书外,他还获得了行万里路的难得机会。1829年年底,菲尔德的姐姐、姐夫(布鲁尔夫妇)前往希腊传教,13岁的菲尔德随船同行,他们在土耳其的士麦那(今天的伊兹密尔)登陆,遭遇了骇人的瘟疫,只好暂时放弃传教计划,在士麦那停留下来,救死扶伤。瘟疫过后,菲尔德曾随另一个美国传教士到雅典等地游历,古希腊的神庙遗址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土耳其人的虔诚与诚实,更是让他终生难忘。
1832年夏,为了应付大学入学考试,在中东生活了两年半之久的菲尔德回到斯托克布里奇老家,当年秋天,哥哥乔纳森刚刚从威廉斯学院毕业,建议弟弟也报考这所学校。威廉斯学院位于麻省威廉斯顿(Williamstown),当时还是一所名不见经传的年轻文理学院,只有八位教师、大约一百名在校学生。[3]报考者先要参加地理、算术、几何与英文考试,成绩合格且品行端正者方可入学。
对于自幼接受家教、基础扎实的菲尔德而言,入学考试自然不成问题,但学院严格、刻板的作息生活,却让他苦不堪言。早晚钟声响起时要到教堂祷告,每天在室内学习六小时,不得污言秽语、游戏吵闹,违者开除。前三年的课程主要集中于自然科学、语言学、数学与逻辑学。只有到第四年才稍稍轻松一些,可以在导师的指导下研读自己感兴趣的书籍。从1836年秋开始,菲尔德花了一年时间,阅读了政治哲学、修辞学方面的大量著作,为日后投身法律事业打下了牢固基础。1837年9月,菲尔德以第一名的优异成绩从威廉斯学院毕业,并作为学生代表在毕业典礼上发言。[4]这时的菲尔德,离21岁生日还差两个月,踌躇满志,希望大展宏图。他不想留在学院当一辈子老师,也不愿像父亲一样,终生与教堂相伴。正在犹疑之时,菲尔德的长兄戴维·达德利·菲尔德给他发出了邀请:到兄长的法律事务所实习,像他一样成为一名律师。
19世纪早期,美国的法学院还不普及,到法律事务所实习,然后申请律师执照,仍然是美国律师职业培训的主要途径,戴维·菲尔德就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他深知,在版图急剧扩张、经济迅速发展的美国社会,律师的作用与地位无可取代,法律职业永远是有志青年的第一选择。这一想法与希望出人头地的菲尔德不谋而合。1838年年初,怀揣着十美元、一部《圣经》,还有父亲的祝福,菲尔德离开家乡,奔赴纽约投靠兄长。
从1838年到1841年,菲尔德跟随兄长实习三年,其中有一年半是在州首府奥尔巴尼度过的。除了兄长外,律师事务所的其他合伙人也带着菲尔德出庭,指导他起草各种法律文书,熟悉州法院的审判程序。1841年,菲尔德正式获得纽约州律师资格,并顶替退休的合伙人,与兄长共同经营律师事务所。
有了弟弟的协助,戴维·菲尔德开始将主要精力投入另一项让他着迷的事业:推动制定纽约州法典。1846年的纽约州制宪会议采纳了他的建议,并在随后几年实现了民事诉讼程序的法典化。随着纽约州的法典化运动逐渐波及其他州,戴维·菲尔德的名声也越来越大,使他完全无暇顾及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斯蒂芬·菲尔德一人承担了事务所的主要工作。但是日复一日的烦琐劳作,也让菲尔德产生了厌倦感,他渴望更丰富多彩的生活。1848—1849年,菲尔德再次到欧洲游历,并在伦敦与弟弟亨利·菲尔德重逢。1848年是欧洲历史上的革命之年,大陆上的法国、普鲁士、奥地利都很不平静,菲尔德在巴黎、维也纳、罗马短暂逗留之后,便启程回纽约。1849年10月1日,当他在纽约上岸时,西海岸加利福尼亚发现金矿的消息已经成为街头巷尾热议的话题,年轻人跃跃欲试,都想到西海岸赌一把,菲尔德也不例外。
△通往加利福尼亚之路[5]
那时候,还没有横贯北美大陆的铁路,巴拿马运河也要等到半个世纪后才通航。从东海岸到西海岸有三条路线可走:一是陆路,主要靠马和马车横穿大陆;二是海路,绕过南美洲最南端的合恩角,从大西洋到太平洋;三是中路,先乘船到巴拿马,穿越巴拿马地峡后,沿太平洋北上加利福尼亚。陆路人最多,但越往西越难走,要翻越荒无人烟的高山与沙漠,异常艰险;海路最远,也最费时,走的人相对较少;中路最安全、最舒适,也最贵。为了赶时间,早日到达旧金山,菲尔德决定走中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