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初到加利福尼亚
1849年11月13日,菲尔德乘船离开纽约,经过一个星期左右的航行后,抵达巴拿马地峡东边小城查格雷斯(Chagres),然后长途跋涉60英里,来到地峡西面的巴拿马城,与大批淘金的人群一起等待开往旧金山的轮船。在巴拿马拥挤、潮湿的环境里,菲尔德大病一场,直到12月初才乘火轮“加利福尼亚号”离开。
“加利福尼亚号”上的情况比巴拿马更糟,核定载客210人的火轮,硬是挤上了1200人,病菌在闷热的船舱内迅速繁殖、传播,很多人都病倒了。[6]经过22天的航行,“加利福尼亚号”于12月28日傍晚驶入旧金山海湾。好不容易上岸后,菲尔德立即遇到另一个重大问题:钱不够用。当时的旧金山,挤满了从世界各地赶来的淘金者,人口从1848年的不到1000人,爆炸式增长到1850年的10万人,[7]住房与生活用品奇缺,价格畸高。据菲尔德后来回忆,最便宜的早餐都要两美元。[8]好在菲尔德早有准备,利用当地人对外界信息的渴望,他出售了从纽约带来的报纸,暂时缓解了经济压力。更重要的是,他手中握有一个老朋友写给他哥哥的欠条,这位老朋友比他早来旧金山,已经发了财,菲尔德顺利收回欠款,手头的资金增加到四百多美元,可以投资一项事业了。他决定继续干自己的老本行,开一间自己的律师事务所。1850年年初,菲尔德以每月300美元的租金,租了一间街角的房子,挂牌开业。但十余天只接到一个客户,最后只好关门大吉,另寻出路。[9]正在这个时候,菲尔德听说萨克拉门托河边一个叫弗农(Vernon)的地方聚集了很多淘金者,要建一座新城,他决定过去碰碰运气。可等他乘船过去一看,才发现洪水早已淹没了弗农,他只得继续坐船往上游走,在另一个淘金定居点玛丽斯维尔(Marysville)上岸。
菲尔德到达玛丽斯维尔时,正赶上这个数百人的定居点在组建政府。菲尔德几乎是当地唯一的律师,精通土地转让等契约格式,很快就跟当地的土地投机者熟悉起来。在1850年1月18日的建镇选举中,菲尔德当选为该镇的镇长(Alcalde)。当时的加利福尼亚,虽然已经割让给了美国,但还是准州,一切法律制度仍沿用墨西哥统治时期的惯例。菲尔德这个镇长,其实相当于该地的治安法官,负责维持社会秩序。
对于墨西哥法律,菲尔德一无所知,但他了解当地定居者的品性,懂得如何赢得他们的认同,顺利执行自己的判决。在短短几个月的治安法官生涯中,菲尔德最乐于回忆的是当众鞭打惩罚小偷。当时的玛丽斯维尔,遍地都是淘金者的帐篷,几乎每个人都有数量不一的金沙,偷盗事件时有发生。可是没有监狱,抓到小偷后,如果不加惩罚就释放,可能被周围的人殴打致死,为了避免私刑,菲尔德不得已采用最原始的惩罚方式。而且,小偷受到鞭笞后,一般都会远遁他乡,不会再次危害本地人。
在这样初创的边陲小镇,木头房子都很少,自然不可能为治安法官设置专门办公室,因此,菲尔德时常借助酒馆、赌场听取争议双方的陈述、申诉。在这些人多嘈杂的地方审案,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好处:容易召集陪审团。当然,在习惯了自我救济的西部领地,治安法官的判决也不免会遇到抵制。有时候,菲尔德甚至会与当事人刀枪相见,以勇气威慑对方。[10]
为了更好地执行自己的判决,菲尔德还私自招募了一名法警。由于没有预算,只得自己想办法筹集经费,他说服赌场老板,每张桌子每星期缴纳五美元治安管理费,以保障赌场不受骚扰。[11]据菲尔德后来回忆,他这一招非常奏效,玛丽斯维尔就像新英格兰小镇一样平静有序,夜不闭户,没有暴力,远离私刑,成为远近闻名的遵纪守法模范镇。[12]
在担任治安法官的这段时间里,菲尔德的个人财富也与日俱增。刚到玛丽斯维尔时,他曾以个人名声作担保,购买了大片土地。建镇之后,土地价格上涨,他转手将这些土地卖出,空手套白狼,没花一分本钱,就获利数千元。他还在玛丽斯维尔建立土地所有权登记制度,利用担任治安法官的便利条件和掌握的法律知识,收取土地所有权登记、转让费用,收入也颇为丰厚。
正当菲尔德公私事业蒸蒸日上时,加利福尼亚通过全民公投,于1850年9月正式成为美国的第三十一个州。在此之前,准州议会已经重划了司法区,选举、任命了各级法官。菲尔德也曾参选地区法官,可惜未能如愿。1850年6月,新任地区法院法官特纳(William R.Turner)取代菲尔德成为玛丽斯维尔的最高司法长官。[13]
在菲尔德眼中,生长于得克萨斯的特纳是个狭隘、偏执的家伙,拥护奴隶制,尤其反感北方来的废奴主义者,而菲尔德恰恰是厌恶奴隶制的北方佬。特纳到玛丽斯维尔后,菲尔德原本准备回纽约,可一个朋友坚持要他代理自己的案子,只好又留了下来。[14]6月7日,菲尔德出庭应诉,法官不是别人,正是特纳,两人因法律解释发生争议,菲尔德满腔怒气,出言不逊。特纳异常生气,判菲尔德藐视法庭,数百美元罚款加数小时监禁。但是菲尔德却从另外一个法官处获得了人身保护令,一场法律混战由此开始,直到加州最高法院出面,才平息此事。但是菲尔德从此与特纳结下仇怨,一心要把他从法官席上拉下来。为此,菲尔德参加了1850年秋天的州议会选举,以独立候选人身份四处发表演说,自费招待选民。
1851年1月,菲尔德顺利进入加州议会,他提出的第一个议案就是改划司法区,最终以立法的形式将特纳法官调离玛丽斯维尔。他还试图弹劾特纳,但未获成功。[15]在州议会,菲尔德仍旧我行我素,几乎与另一个议员拔剑决斗。当然,他也广交朋友,施展才能,制定了加州民事与刑事诉讼法典。据菲尔德自己讲,加州的刑事程序法,是后来周边几个州的立法范本,他将法案交给州长时,州长连内容都没看,就签字批准了。[16]由于经济压力太大,菲尔德只在议会干了一届,就回玛丽斯维尔重操旧业了,并很快东山再起,成为当地著名律师。1854年年底,菲尔德回东部老家住了几个月,见到了阔别数年的父母,纾缓思乡之情。[17]
虽然不在政府任职,菲尔德依然热心政治活动,并与加州民主党领袖布罗德里克(David Broderick)建立良好关系,协助其当选联邦参议员。作为回报,加州民主党支持菲尔德竞选加州最高法院法官。1857年9月,菲尔德以多数票顺利当选。同年10月,菲尔德从玛丽斯维尔迁居萨克拉门托,正式就任州最高法院法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