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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花乱坠
一
在我的童年印象里,凡是有一条好嗓子的女人,必定一脸大麻子,或者说凡是一脸大麻子的女人,必定有一条好嗓子。当然她的面部轮廓是很好的,如果不是麻子,她肯定是个美女。当然她的身体发育也是很好的,如果遮住她的脸,她肯定是个美女。
有一年春节前夕,青岛的歌舞团下来慰问他们的知青,到我们这里来演出革命现代舞剧《沂蒙颂》。露天的舞台搭在一座小山下,舞台上铺上了崭新的苇席。还特意从公社驻地牵来了一条电线,电线上结了一个大喇叭两个大灯泡,就像一根藤上开了一朵喇叭花结了两个放光的瓜。演出定在晚上,但刚吃过午饭山坡上就钉满了人。舞台前的平地上人更多,闹闹哄哄,拥拥挤挤,活活的就是开水锅里煮饺子。到了傍晚,人更多,全公社的贫下中农和地富反坏右的子女都来了。地富反坏右分子不准来。怕他们趁机搞破坏,便将他们集中到生产队的猪圈里,由手持红缨枪的民兵看守着。演出一开始,民兵们也忍不住了,有的爬到树上,有的爬到房顶上,往舞台的方向看,看不明白,就听音乐。电流一通,电灯就放了光,照耀得天地通明,远看还以为起了一把大火。电喇叭哧啦啦地一阵响,一个青岛来的大胖子上台讲话,拖着长腔,很是张狂。大胖子讲完话下去了。公社的那个小瘦子上来讲话。小瘦子讲完话下去了。一个知青代表上来讲话。知青代表下去了。终于都下去了。音乐起,像刮风一样,呜呜地响。演出开始了。先是出来几个人在舞台上蹦蹦跳跳,个个活泼,劈腿下腰,一蹿老高,男的像猿猴,女的赛花豹。他们在舞台上蹦来蹦去,打着各种各样的手势,看得我们眼花缭乱,脑袋发晕。但他们一句话也不说,有时候看到他们的嘴唇打哆嗦,好像那话就到了唇边,但最终还是什么也不说。我们起初还觉得新鲜、惊奇,但渐渐地就生出厌烦来。青年们另有关注点,馋得口水流过下巴,但老人和孩子,就齐声抱怨,说这青岛怎么派来一群哑巴,比比划划的,什么意思嘛!就算我们听不懂青岛话,懒得给我们说,但他们的知青总能听懂青岛话吧?大老远地跑了来装哑巴,真他娘的不像话!正当我们失望到极点时,突然从舞台后边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声音。俺的个娘,可了不得了!我们兴奋无比,当然也吃了一惊。旁边那些有文化的人就说:听,幕后伴唱!在幕后伴唱的那个女高音激起了我们无穷无尽的联想。她的嗓子实在是太好了,太美妙了,我们活了十几岁,还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好听的声音。人的嗓子,怎么能发出如此美妙的声音呢?不像公鸡打鸣,也不像母鸡下蛋;不像鲜花,也不像绿草;不像面条,也不像水饺;比上述的那些东西都要好听好看好吃。难道我们听见的都是真的吗?能发出这种声音的女人会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呢?她在幕后高声唱道:
“蒙山高,沂水长,我为亲人熬鸡汤……”几句歌儿从幕后升起来,简直就是石破天惊,简直就是平地一声雷,简直就是“东方红”,简直就是阿尔巴尼亚,简直就是一头扎进了蜜罐子,简直就是老光棍子娶媳妇……百感交集思绪万千,我们的心情难以形容。这时候舞台上的戏也好看了,那个穿着红棉袄绿棉裤的小媳妇也活起来了,她打着飞脚,模仿着一把把往灶里填柴的样子,后边伴唱道:“加一把蒙山柴炉火更旺……”她用脚尖点着地走路,拿着个大水瓢,一趟趟地往锅里倒水,后边伴唱道:“添一瓢沂河水情深意长……”
第二天,我们一到学校,议论的必然是头天夜里看到的演出,看电影是这样,看舞蹈也是这样。那时候我们的文化生活虽然没有现在丰富,但印象极其深刻,看一次胜过现在一百次。现在的人是用皮肉看演出,当年我们是用灵魂看演出。大家议论最多的毫无疑问是那个幕后伴唱的女高音,竟然就有人说了:她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一脸黑麻子,非常难看,但她的嗓子是一等一的好,是无法替代的好,全青岛找不到第二个,于是就给她安排了一个幕后伴唱的角色,这也算是废物利用吧。张小涛说他到后台去看过,说那个女人坐在一把椅子上,身上裹着一件军大衣,戴着一个大口罩,把大部分的脸都遮了,只露出两只眼,目光十分严肃,谁都不敢惹她的样子。说轮到她伴唱了,就慢吞吞地站起来,从耳朵上摘下口罩带子,露出了半个脸,脸上一片黑麻子,嘴很大——这是一个伟大发现,唱歌的或是唱戏的,绝对找不到一个樱桃小口,一个个都是血盆大口——然后她张嘴就唱,没有一点点预备动作,譬如清理嗓子运气什么的。我们学校的音乐教师唱歌之前,一般地都需要十分钟的准备时间,就像运动员上场之前的热身运动,伸伸腿,抻抻腰,呜呜啦啦,一般地还要喝上几口胖大海。那是一种中药,据说对嗓子特别地保养,即便你是个天生的公鸭嗓子,喝上几口,嗓门立刻就变得像小喇叭一样,哇哇的,特别嘹亮,特别清脆,无论唱多么高的高音,哪怕比树梢还要高,都不在话下。还是说那个女大麻子,人家张口就唱,那条嗓子,光滑得像景德镇的瓷器,连一点儿炸纹都没有,简直是绝了后了,盖了帽了,没法子治了,只能用天生地养来解释了,除此之外别无解释。后来我进了也算是文艺界,见了一些唱歌的,听了一些别人封的或者是自己吹的金嗓子银嗓子,但都比不上三十年前青岛歌舞团下来慰问他们的知青演出革命现代舞剧《沂蒙颂》时在寒冷的露天幕后披着军大衣戴着大口罩身材高大健壮皮肤黝黑一脸大麻子的那个女人的嗓子好。那个嗓门气冲牛斗的青岛的大麻子女人,你如今在哪里?如果一个人真的有来生,我一定要去苦苦地追求你,就像资本家追求利润一样,就像政治家追求权力一样,就像那个先被财主的女儿追求后来又转过来追求财主的女儿的黑麻子皮匠一样。
二
所谓皮匠,就是补鞋的。这个名称有点古怪,因为在我们那里,很少有人穿皮鞋,补鞋的基本上只跟麻绳子和针锥打交道,但硬把补鞋的叫皮匠,也没人反对。我说的这个皮匠也是个黑麻子,也有一条好嗓子,他不唱歌,他唱戏。皮匠的故事大概发生在清末民初,太早了太晚了都不合适。这个故事是我在棉花加工厂当临时工时,听看门的许老头讲的。许老头说,那个皮匠是外地人,年纪大概三十出头,身体不错手艺也不错,如果脸上没有麻子,应该算条好汉子,可惜让那一脸大麻子给毁了。他白天在街上缝补破鞋,手艺好态度好生意当然就好,生意好收益自然就好。光棍一条,不攒钱,什么好吃就吃什么。到了晚上,回到租住的小店里,要上二两黄酒,用锡壶烫了;切上半斤猪头肉,用蒜泥拌了;再要上两个烧饼,切开用肉夹了。吃饱了喝足了,靠在被窝上养神,这一刻赛过活神仙。许老头特别向往这种生活,每每说到此处,眼睛里就放出光来,但放光也白搭,二两黄酒,半斤猪头肉,两个烧饼,在我们的年代,别说没钱,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那时酒要酒票,肉要肉票,烧饼要粮票。皮匠酒足饭饱赛过活神仙的时候,小店掌柜的就提着胡琴来了。掌柜的是个戏迷,嗓子不行,但拉得一手好琴,从西皮到二黄,天下的调门没有他不会拉的,即便有不会拉的,只要让他听上一遍,马上就会了。他拉琴时歪着头,眯着眼,嘴巴不停地咀嚼着,好像嘴里嚼着一块没煮烂的牛板筋。掌柜的一来,住店的客人都兴奋起来,围上来,等着听戏。那时的店,多数都是大通铺,大家围在一起,就像一家人似的。真正会唱戏的人其实都有瘾,胡琴一响,他的嗓子就会发痒,你不让他唱他也要唱,只有那些半会半不会的人,才需要别人三遍四遍地请。话说那小店掌柜的在铺前一坐,把胡琴往大腿上一架,拧着旋子,调了两把弦,然后就吱吱咯咯地拉了起来。皮匠起初还绷着,眯着眼睛,装作没事人儿,但很快就绷不住了,嘴唇吧哒,眼睛放出光来,然后就挺身坐起,放开五分嗓子,和着胡琴,唱了一个小段子。众人习惯性地喊了一声好。其实真正好的还在后边呢。只见那皮匠从铺上蹦下来,站在掌柜的面前,舒展了一下腰身,轻轻地咳了一声,然后就目光流动,手指微颤,进入了大戏《武家坡》,第一句西皮导板,“一马离了西凉界——”,正像那俗话说的穿云裂石,气冲霄汉,众人发自内心地喝了一声彩,一个个也都进入了情况,忘记了人世间的痛苦和烦恼。接下来转成原板,“不由人一阵阵泪洒胸怀。青是山绿是水花花世界,薛平贵好一似孤雁归来……”他的歌唱像一群美丽的鸟,在我的故乡一百年前的夜空中飞翔;他的歌唱像一股明亮的水,从小店里漫出去,在我的故乡一百年前的大街小巷里流淌。他的歌唱进入一般人的耳朵,基本上等于浪费,所谓对牛弹琴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所以你的嗓子再好,要寻一个知音也不太容易。拉胡琴的小店掌柜和围着他听戏的房客们,顶多也就是一些比较高级的戏剧爱好者,皮匠真正的知音,是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据许老头说是貌比天仙,好看得无法子形容,究竟有多么好看,每个人可以根据自己的需要去大胆地想象,怎么想象也不会过分。这个女人是本地最大的财主的女儿,芳龄十八,待字闺中。这个女子不但长得好看,而且还有出色的艺术鉴赏力,她精通音律,会弹琴吹箫,能赋诗填词,还喜欢听戏。那时没有电视机、录音机之类的东西,所以听戏的机会并不多,而且能到我们那地方来演戏的戏班子,水平一般地不会太高,所以说小姐对戏曲的鉴赏力基本上是天生的,小姐对戏曲的爱好也基本上是天生的。话说那天夜里,小姐正在闺房里写诗,突然听到一阵美不胜收的声音,像一群美丽的鸟,像一股明亮的水,穿越了她的窗户,进入了她的房间,准确地说是直接进入了她的内心。那时候还不兴自由恋爱,要想冲破封建礼教的束缚去夜奔不容易,就算是小姐有这个勇气,也没有那个体力。因为小姐的脚裹得格外成功,是本地最著名的小脚,这样的小姐虽然令男人艳羡令女人嫉妒,但实际上是半个残废,一行一动都要丫鬟搀扶,风稍微大一点儿就站立不稳。那时的道路不好,别说没有水泥沥青路,连稍微平整点的砂石路都比较难找。路边不可能有路灯,连电都没有嘛,手电筒当然也没有。那个年代里人们夜间轻易不出门,万不得已出门,富人家就点一个纸灯笼,穷人家就点一根火把,真正的穷人连火把也点不起,只好摸着黑走。我列举了这些难处,就是为了把小姐夜里偷偷地循着歌唱去找皮匠的可能性排除,然后好让这个故事沿着我设计的道路前进,当然,从根本上说,这个故事还是我在棉花加工厂当临时工时听看门的老许头讲过的,老许头讲述的基本上是事实,让他造谣,他也没那才能。小姐得了相思病,这是老许头说的,不是我的编造。那时候得相思病的小姐比较多,现在得相思病的小姐基本上没有了。在那个封建落后的时代,家里有一个得了相思病的小姐,是一件很不光彩的事情。起初还不知道是什么病,财主夫妻审问丫鬟,丫鬟说,可能是被一个唱戏的给害了。到了夜里,财主夫妻注意听,果然听到了那迷人的歌唱。第二天悄悄地打听,知道了那歌者是一个外地来的皮匠。财主是个善良的人,如果是个恶霸地主,就会派人把皮匠杀了,或是买通官府,捏造个罪名,把他送进大狱。那年头进了大狱十有八九是活不出来的,即便能活着出来,也肯定不会歌唱了。财主知道女儿得了这样的病,感到很耻辱,很愤怒,气头上甚至产生过由她死去的念头。但年过半百,膝下只有此女,还得指靠着她招个女婿来养老,于是就悄悄请医生来治疗。医生装模作样地把了脉,说心病还得心药医,解铃还得系铃人,这样的病,靠药是不可能治好的。眼见着小姐病势沉重,财主夫妻商量,索性就把那个皮匠招来为婿吧,至于面子啦,门当户对之类的就顾不上了。财主装作修鞋,到街上去看那个皮匠,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回家后对着妻子长吁短叹,说如果把女儿嫁给皮匠,真就把一朵鲜花插到牛粪上了。财主的妻子是个大户人家的女儿,饱读诗书,很有头脑,听了丈夫的话,她的脸上不但不愁,反而浮起了一片喜色。她问丈夫那个皮匠到底有多丑?财主摇着头说,就像咱女儿美得没法子形容一样,那人丑得也是没法子形容,说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都是美化了他。老夫人大喜道,好了,老爷,咱家闺女有救了。第二天,老夫人化装成一个贫妇,亲自去看了那个皮匠。回来后,她对丈夫说,老天保佑善人,闺女真的有救了。第二天,财主夫妻对女儿说:孩子,我和你爹知道你的心事,事到如今,我们也顾不了许多了,救你的命要紧。我们明天就把那个唱戏的招来家做女婿,但听说这个人长得比较难看,明天,你在帘子里,偷偷地相一相他,相中了马上就拜堂成亲,相不中再作商量。小姐兴奋无比,当天晚上就吃了两个馒头。第二天,财主撒了一个谎,说有许多破鞋,请皮匠到家里去修。皮匠高兴而来。财主让下人找来了几双破鞋,摆在大堂里,让皮匠修着,然后让丫鬟将小姐悄悄地搀扶到帘子后边。小姐心里像揣着一个兔子似的,想好好看看这个朝思暮想的心上人是个什么模样,打眼一望,顿时昏了。皮匠不知帘子后边的事,还在那里得意洋洋地补鞋。小姐的相思病就这样好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财主家发生的故事传进了皮匠的耳朵,皮匠感到好像一块到了口里的肥肉又被人抢走一样,心中无比的遗憾。这个不知深浅的人,竟然每天夜里跑到财主家院墙外边歌唱,想把小姐勾出来。小姐还是喜欢听他的歌唱,但跟他结为连理的念头是彻底地没有了,有的只是纯粹的艺术欣赏。皮匠还不死心,制造了一只小弓箭,箭头上插着一些表示爱心的书信,一箭一箭地往小姐的窗户里射。小姐看了皮匠那些文理欠通,错字连篇的信,心里感慨万千,说,你这人啊,哪怕你的相貌有你的嗓子十分之一的好,俺也就狠狠心嫁给你了,可惜啊!小姐感念皮匠一片真情,也珍惜自己那一段阴差阳错的痴情,就将自己的一只绣鞋用红纸包了,并且附上了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看人不如听声,见鞋胜过见人”,让丫鬟送给他,想用这种方式把这件风流案了结。皮匠得了绣鞋,回去一看,当场就昏倒在地。活过来后,把玩着绣鞋,爱不释手,如获至宝。自知身份地位相差太远,但一片痴心难改,很快就得了相思病。从此后,鞋也不修了,不分白天黑夜,在财主家的院墙外边,歌唱不休,歌词大概是“小姐小姐好丰采,九天仙女下凡尘。何日让俺见一面,这一辈子没白来……”歌词虽然不错,但好话说三遍狗都不要听。财主夫妇烦得要命,想采取果断措施,又怕惹女儿生气,闹出个旧病复发,所以只好由着他唱。秋去冬来,寒风刺骨,大雪飘飘。皮匠被火热的爱情燃烧着,不吃不喝,如同交尾期的鸟儿歌唱不休,终于口吐鲜血,倒在地上死了。
他为了爱情而死。
他为了歌唱爱情而死。
地保带着两个叫花子将他抬到乱葬岗上。叫花子说这个家伙轻得像一截枯木,简直无法想象这样一个熬干了精血的身体,如何还能发出那凄凉高亢、令全村人长夜难眠的歌唱。棉花加工厂的看门人许老头几十年前对我说,地保被皮匠的事迹感动,为了防止野狗糟蹋了这个天才歌唱家的身体,特意让叫花子在乱葬岗上挖了一个深坑,将他的身体推下去。当他的身体往深坑里跌落时,小姐的那只精巧玲珑的绣鞋从他的怀里掉出来。地保和叫花子感叹几声,便把他和害了他性命的绣鞋埋掉了。
三
自从十八世纪的英国人琴纳发明了牛痘接种法,人类就有了消灭麻子的最安全最有效的方法。但一直过了二百多年,直到中国共产党领导人民群众建立了新中国,接种牛痘预防天花才真正开始全面实行并被广大老百姓接受。从此,天花这种夺去过无数儿童生命的恶症被消灭,麻子也基本上绝了迹。那个在一百年前怀揣着绣鞋死在雪地里的麻子,他的爹娘不给他接种牛痘是可以原谅的,因为那时老百姓对新事物不理解甚至抱抵触态度。也可能是家里太穷,连接种牛痘的费用都没有;或者兄弟姐妹太多,父母照顾不过来;总之是可以原谅的。但那个在三十年前的寒夜里披着军大衣在露天的幕后为舞剧伴唱的女子,她的爹娘为什么不给她接种牛痘呢?她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享受着免费接种牛痘的权利,但她的父母硬是没给她接种牛痘,让她落了一脸大麻子,这样的父母是不可原谅的。当然,如果她不是一脸大麻子,她能发出那样如泣如诉、如怨如慕、欲生欲死、似甘似苦的让我三十年还忘不了的歌唱吗?进一步还可以说,那个皮匠,如果不是落了一脸大麻子,又如何能成为一个悲惨爱情故事中的主角被我们口耳相传而永垂不朽呢?
麻子被牛痘疫苗消灭了,用灵魂歌唱的人被光滑的脸消灭了。
还有一种比较粗俗的传说,说皮匠得了小姐的绣鞋之后,摩挲把玩,春心动荡,可以与《红楼梦》里得了风月宝鉴的贾瑞大爷相比。贾大爷最终死在那面镜子上,皮匠死在那只绣鞋里。还有一种对小姐名声极为不利的说法:皮匠寒冬腊月里赤着下体,将绣鞋挂在阴茎上,在财主家院墙外边,一边高歌一边行走,引来了许多看客,使小姐的名誉受到了极大的伤害。财主忍无可忍,只好雇来杀手,趁着一个风雪之夜,将皮匠给整死了。我在感情上不愿接受这种结局,但既然有人这样传说,只好记下,供大家参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