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八
圣贤论学,多是随时就事,虽言若人殊,而要其工夫头脑,若合符节。缘天地之间,原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此良知、只有此一件事耳。故凡就古人论学处说工夫,更不必搀和兼搭而说,自然无不吻合贯通者。才须搀和兼搭而说,即是自己工夫未明彻也。近时有谓“集义”之功必须兼搭个“致良知”而后备者,则是“集义”之功尚未了彻也;“集义”之功尚未了彻,适足以为“致良知”之累而已矣。谓“致良知”之功必须兼搭一个“勿忘勿助”而后明者,则是“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也;“致良知”之功尚未了彻,适足以为“勿忘勿助”之累而已矣。若此者,皆是就文义上解释牵附,以求混融凑泊,而不曾就自己实工夫上体验,是以论之愈精,而去之愈远。文蔚之论,其于大本达道既已沛然无疑,至于“致知”、“穷理”及“忘助”等说,时亦有搀和兼搭处,却是区区所谓康庄大道之中或时横斜迂曲者,到得工夫熟后,自将释然矣。
【翻译】
圣贤论学,多数都是随时就事,虽然其言论好像是人各不同,然而概括其工夫、其头绪,又都若合符节。因为天地之间,原本就是只有此性、只有此理、只有这良知、只有这一件事。所以凡是从古人论学之处说工夫,就再不必搀和兼搭着说,自然没有不吻合贯通的。一旦需要搀和兼搭着说,就是自己的工夫还不够明白透彻。近来有人说“集义”的功夫必须兼搭一个“致良知”而后才算完备,这是由于他们“集义”的功夫尚未透彻;“集义”的功夫尚未透彻,正成了“致良知”的牵累。说“致良知”的功夫必须兼搭一个“勿忘勿助”而后才能明白,这是由于他们“致良知”的功夫尚未透彻;“致良知”的功夫尚未透彻,正成了“勿忘勿助”的牵累。像这样的人,都是从文义上注解疏释、牵强附会,以求得浑融凑泊,而不曾从自己的真实工夫上加以体验,所以对它的论说越精细,距离它的本意就越远。文蔚你的论说,对于大本、达道已经沛然无疑,至于“致知”、“穷理”以及“忘助”等方面的说法,有时也偶尔有搀和兼搭的地方,却是我所说的在康庄大道之中有时会出现横斜迂曲的情形,等到工夫纯熟后,自然就会消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