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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部
第一章报道
沙军吃惊地道:“你和李宁咏分手了,我怎么不知道。”
侯海洋道:“嗯,这是私事,为什么要让大家都知道,更不用到组织部报备吧。”
沙军一直认为侯海洋能够迅速复出是邱大海出手的结果,没有料到侯海洋直言与李宁咏已经分手,他疑惑不解地道:“李宁咏家世很不错,人又长得漂亮,为什么要分手。”
侯海洋不想久谈此事,道:“结婚又离婚是寻常事,何况谈恋爱,不谈这事,我们喝酒。”
陈树对这个问题也有兴趣,道:“你和邱主任的妹妹谈恋爱?”
侯海洋强调道:“是前女友。”
杨柄勇很是遗憾地道:“太可惜了,有邱大海的关系网,至少能少奋斗十年。我从参加工作到现在接近二十年,还是不入流的股级干部,侯海洋本来就是选调生,如果有更深的关系网,肯定能如虎添翼。”
沙军、杨柄勇等人所言皆是现实里的逻辑,这个逻辑不是课本上讲的,而是反复发生在他们身边的事情让他们形成这种逻辑。
沙军道:“按巴山的惯例,在城关镇担任党委副书记,一般下一步会安排到乡镇去当镇长,或者是直接作为主任的后备人选,这个职务是一块踏跳板。”
侯海洋显得很低调,道:“我是经过风雨的人,只求能够把工作做好,就算对得起组织的安排了。至于以后的事情,暂时还轮不到我来考虑。”
邱洪端着酒杯,依次给众人倒满酒。坐下来听众人谈话。他是比侯海洋更早的选调生,结果一直在镇里当工作。去年参加工作的侯海洋先后到城管委、县府办和城关镇担任领导,前途无量。真是货比货得丢,人比人得死。他知道侯海洋让自己来参加聚会是好心,可是仍然有一种失望。他将失望压在心底,努力地陪在这些工作在城里的同志喝酒。
酒席散后,侯海洋和邱洪一起离开酒店。邱洪略有醉意,脸色如煮熟的皮子一般,他喝醉了酒并没有话,只是紧紧闭着嘴巴。
侯海洋问道:“我记得你不是巴山人,在城里有没有住房?”
邱洪道:“没有住房。平时喝了酒。公共汽车没有收班就坐车,没有公共汽车就坐摩托车上山。”
侯海洋道:“那很不方便。”
邱洪脚步有些踉跄,道:“也没啥,我平时主要活动在阳和镇里,到县城喝酒的时间毕竟是少数。”
“今天晚上就别回去了,住我家去。我是租的房子,就一个人住。”经过梁强案的低谷之后,侯海洋相比以前更加注重建立自己的友好关系。
如果没有在城管委与乐彬的通力合作,乐彬也就不会痛快地同意维修档案局门外的路。如果不为档案局办些实事。只是享受在档案局的便宜,迟早会引起档案局员工的非议。现在调动自己的资源为档案局修了路,档案局员工就不会非议自己占了茅坑却享受着特殊的待遇。从这一件小事可以看出,友好关系。或者更直白地说圈子的重要性。就算人生遇到重大变故,以前的友好关系或许有许多变质,但是总有一些关系会发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邱洪道:“打扰侯书记。不太好吧。”
侯海洋道:“跟我客气什么,我们都是选调生。为了一个共同目的来到巴山,就应该互相帮助。我们不互相帮忙。谁来帮助我们。”
“侯书记,你说到我的心坎上了。”邱洪趁着黑夜,悄悄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邱洪毕业于财经学院,他的同班同学多数都进入与“钱”有关的单位。他作为省委组织部的选调生,怀着远大理想来到巴山,结果一入巴山深似海,在阳和镇好几年时间,眼见着在省城银行、证卷等金融行业工作的同班同学穿西服打领带用手机,拿着比自己高得多的工资,在优雅的环境中与客户谈生意,经常出席企业老板的宴席,每年都有出去旅游的机会。
而自己挽着裤腿站在田坎上,迎着带着田土腐味的空气,从发型、衣着打扮到气质都十分接近于当地的干部。如果不比较,或许这种生活在当地也不错,可是与大城市的师兄弟进行比较,往日不如自己的同学变得比自己更有出息,这种对比时刻冲击着心灵。
侯海洋只是认为邱洪喝得有点高了,没有注意到他的情绪变化,道:“我也没有住房,是租住在电力局。”
邱洪挤出了点笑意,道:“城里单位工资比镇里要高些,我的工资若是租了房子,饭钱就不够了。”
侯海洋道:“租房子的钱靠工资肯定不够,我姐是做生意的,她赞助的房租。”事涉自己的核心机密,侯海洋就说了一个不伤害他人的假话。他暗自有些庆幸:“当初参股工地的事情,为了怕比较强势的李宁咏插手其间,影响公司运作,一直没有说出真相,否则现在就成为悬在头上的一柄利剑。”
电力局家属院的球场开着大灯,传出阵阵吼声。
侯海洋听到篮球声,一阵心痒,带着邱洪就走了过去。
这是巴山县电力系统篮球队和黑河县电力系统篮球队的热身赛,小李局长站在球场边,不停地呐喊,双腿跳得老高,看到侯海洋出现在球场,不停地挥手。
侯海洋走了过去,道:“黑河县怎么样?”
小李局长擦着汗水,道:“我们没有上秘密武器,他们上了外援,目前比分还接近。”
侯海洋笑道:“那就是说,我们的秘密武器上来以后,肯定能打赢他们。”
小李局长道:“那是当然,我给你介绍的那个小武说了,只要比赛打得好,我也可以帮他留在电力系统。你如果想调过来,也可以做做工作。”
“以后开始集训的时候,我尽量参加。”此时侯海洋的心态与当时心态完全不一样了,他如今只是纯粹热爱篮球,因此愿意留在篮球队,但是对调到电力系统完全没有兴趣。
小李局长道:“不是尽量参加,要全力参加,反正档案局也没有什么事,耽误一点事情无所谓,如果需要我们出面,我让办公室主任跑一趟档案局,找找你们的分管局长。”
邱洪在旁边听着,很想帮着说说侯海洋现在的身份。但是见侯海洋笑容满面与小李局长聊天,便没有去多嘴。
在球场旁边,堆放了很多箱矿泉水和啤酒。小李局长道:“今天晚上你就不上场了,晚上夜宵也不要参加,等会你提一箱啤酒,平常慢慢喝,别跟我客气。吴教练今天跟我说了,这一段时间要搞热身赛,除了电力系统以外,你能参加的尽量参加。”
侯海洋道:“最好安排在周末,安排在上班时间就难免受拘束。”
小李局长道:“那是自然,包括茂东都没有职业球队,大家都只是业余爱好。这个星期六,我们和城关镇篮球队比赛,他们队里有好几个体育老师,算是强队。”
侯海洋正要到城关镇任职,没有料到会提前与城关镇篮球队见面。这将是一次有意义的见面,必然会给城关镇员工们留下深刻的印象,于是爽快地道:“星期六我参加。”
在场边看完比赛,侯海洋提着啤酒和邱洪上了楼。
在厨房里拿了一包盐花生,又切了一根酱肘子,侯海洋道:“我们就不到外面大排档了,就在家里喝两杯啤酒,聊聊天。”
邱洪藏了满肚子心事,平时压抑着,几杯啤酒之后,将紧绷的心弦放松了,道:“侯书记,我觉得巴山,甚至包括茂东,在对我们选调生使用上都很保守。”
“你的感觉得对的,确实相当保守。”侯海洋道:“我们单独在一起,你别一口一个侯书记,太见外了,以后我们私下都互相直呼其名。”
“好,以后私下称名字。”邱洪终于问了一直想问的事,“你是带职下来的,到底是政策发生了变化,还是有特殊原因?”
侯海洋没有隐瞒,道:“政策没有变化。我有一个亲戚在省政府工作,他找熟人打过招呼。”
邱洪长长的呼了一口气,道:“谢谢你告诉我真相,否则我还会不停地检讨是哪一点做得不对。”
喝了四瓶啤酒,邱洪肚子里终于翻江倒海,赶紧冲进了卫生间,在卫生间里大吐特吐。吐完之后,他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一阵悲伤,忍不住流下了泪水。他一直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经受住在基层锻炼的折磨,没有料到在得知侯海洋又被任命为城关镇副镇长以后,终于在白酒和啤酒的双重夹攻下泪流满面。
“我太软弱了,以后再也不能为了这些事流泪。”邱洪擦干了眼泪,走到门外,道:“我刚才吐了,接着喝。”
侯海洋道:“能喝吗,不要勉强。”
邱洪道:“还能喝,今天就舍命陪侯海洋。”
侯海洋伸手夺走了邱洪的啤酒瓶,道:“算了,多喝就破坏情绪了,不喝酒一样可以聊天。”
邱洪就把酒杯放下,道:“我现在很后悔选了这一条路,留在省城银行,比现在强得多。”
侯海洋道:“那当初为什么想走选调之路。”
邱洪道:“还是想建功立业,当初想得太简单了,没有料到基层会是这种状况,让我空有一身力气却使不出来。”
侯海洋道:“我们一起想办法,总会有出路。办法总比困难多,对这点不要怀疑。”
在另一个刚结束的饭局里,城关镇党委书记宋鸿礼想起了侯海洋在会上挤兑城关镇的画面,笑得很是欢畅,道:“侯海洋啊侯海洋,你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以己之矛,攻己之盾,这个滋味很不错啊。”
星期四,侯海洋的新职务通过了书记办公会研究,只等最后上县委常委会。会上通过以后,便可以正式任命。
县委常委会要在下星期才召开,这几天实际上是侯海洋在档案局的最后时间。
星期五,侯海洋抽空到档案局去了一趟。档案局有独立办公楼,与县委县政府有一段距离,这一段距离不仅是路途的距离,也是权力的距离。进了小院,侯海洋遇到了两三个档案局的同志,点头打过招呼。从档案局同志面对自己的表情来看,他们肯定并不知道书记办公会的结果。
书记办公会是一种特殊会议,按照相关规定,此会不是一级决策机构,不得决定重大问题,仅仅是在召开常委会前,由书记召集几位副书记沟通意见,酝酿、确定提交会议讨论、决定的议题的一种形式。
但是在实际操作中,书记和副书记是权力核心中的核心,他们几人商定的事情如非遇到特殊情况,很难被推翻。
由此,书记办公室逐步变成了理论上不具备决策权,但是在实际操作中具有决定权的会议。近年来,各种理论建议取消书记办公会,否则常委会形同虚设,有少数地区开始进行了试点。
在茂东仍然维持原状,书记办公会仍然具有相当高的权威性。
到了二楼,侯海洋来到刘涛局长门前,打了声招呼。刘涛正在专心看报纸,听到招呼声,招起头来。道:“来啦。”侯海洋道:“取一样东西,马上就走。”刘涛点了点头。继续看报纸。
看到刘涛依然保持着原来的态度,侯海洋明白他不知道书记办公会的结果。能知道常委会的结果的人都是接近权力核心的人。刘涛自然不在其列。
侯海洋泡了茶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又站在窗前观赏伸到窗边的香樟树叶。除了第一天刘涛带着办公室主任到过办公室,在侯海洋记忆中,还没有其他人来过这间办公室,这间办公室成了被档案局遗忘的办公室,也成为侯海洋喝茶和做白日梦的地方。
侯海洋知道他在档案局的时间不多了,反而对这处安静的办公环境生出些好感,这种感觉与初到档案局工作时又不一样。
将茶水喝淡,侯海洋这才离开了档案局。离开之前。他仔细地将办公室收拾了一遍,清理得干干净净,让办公桌桌面一尘不染。
走回电力局家属院,必然要经过电视台,这是躲不开的地方。每次走过电视台,侯海洋还是会想起李宁咏,两人在一起有接近一年时间,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谁知天有不测风云。一场婚姻被大风无情吹去,只在心里留下几缕抓痕。
侯海洋不是多愁善感的人,走过此地,想起伊人。并非要想要挽回这一段感情,多的是回忆和感慨。
星期六,巴山电力局篮球队派出了最强大阵容。由吴教练带队,外援侯海洋和小武同时上阵。在出发前。小李局长给副镇长姚向辉打去电话:“我们是全明星阵容,你那边也要出全力啊。中午伙食就安排在电力局家属院。”
姚向辉和小李局长是高中同学,关系一直不错,说话很是随便。
姚向辉在鎮里分管市政、环保和交通,是个办活动的热心人,笑道:“我早就准备好了,你们的人到底什不行,我们这边有城关镇几个中学的体育老师,水平很高,到时打得难看了,别怪我啊。”
小李局长回敬道:“到时你们被打得难看了,可别怪我啊。”
热身赛是在巴山一中篮球馆进行,这是全县最好的篮球馆,不是那种坝坝球场,而是室内正规球场。以前侯海洋在巴山打球时,此场馆还没有修好,当初最好场馆是公安局训练中心的球场。此馆修好以后,县中篮球场便成为全县打决赛的不二之选。
坐着电力局的中巴车来到县中。
电力局球队下场便以整齐的着装先声夺人,城关镇球队虽然也有球衣,但是只有一套打篮球时比赛服,电力局球队则是全套,不仅有背心短裤,还有外套。
姚向辉和小李局长握手后,发出感慨道:“还是电力局财大气粗,穿的衣服都不一样。”
小李局长道:“我们是要打全省比赛,所以有点好家当。”
侯海洋跟着大队伍里面,穿着相同的衣服,一大堆人从姚向辉身边走过,来到球场,做准备工作。
吴教练观察了两边队伍后,将队伍叫到身边,交待道:“城关镇是纸老虎,你看他们队员的肚子,全部鼓起来了,像怀了儿。他们就算技术不错,体力已经不行了。”他目光锐利地盯着对方,道:“上半场,你们全攻全守,把他们拖死,下半场,他们只能束手待毙。”
城关镇球队听起来似乎是城关镇政府的球队,实际上在里面打球的队员中只有一个是城关镇政府的干部,其他队员都是来自于各个单位,以学校体育老师为主。
侯海洋在五六年前就曾经活跃在巴山的篮球场上,还得过茂东联赛的最佳球员,这几年他几乎消失在巴山的球场里,如果不是受到茂东案牵连,肯定不会有闲余时间参加篮球比赛。当他脱上球衣,上场做准备工作之时,顿时就被几个老队员认了出来。
“侯海洋,你怎么成了电力局篮球队的。”巴山中学体育老师道。
侯海洋笑道:“客串,纯粹是友情客串。”
冷不防一人从背后打来一拳,道:“蛮子,你终于出山了。”打人者是在建委工作的老友张明,他随即又笑道:“现在不能叫蛮子了,得叫侯主任。”
张明是侯海洋多年球友,一起参加了茂东篮球联赛的。侯海洋如往常一样回敬了一拳。道:“叫啥子侯主任,还得叫蛮子。”张明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在建设系统当过领导,必须得叫侯主任。”侯海洋道:“我的底细你未必不清楚。大家都曾经是光屁股娃儿,叫啥子官职,再叫就俗了。”
侯海洋要到城关镇当副书记之事,刘涛局长不知道,姚向辉却是知道的,他注意到穿着球衣的侯海洋正在和城关镇球员打招呼,赶紧走了过去,道:“侯主任,你也打球。”侯海洋伸出手。与姚向辉握了握,道:“我是爱好者,一直都喜欢。”
张明在旁边介绍道:“姚镇,侯主任在六年前曾经是茂东篮球联赛的最佳球员。”
“没有想到侯主任还有多面手。”姚向辉满脸是笑,一语双关地道:“以后城关镇就由侯主任来操盘了。”
侯海洋笑道:“我是城关镇居民,倒是可以加入城关镇篮球队的。”
侯海洋在城管委当副主任时,曾经和姚向辉为代表的城关镇在市政管理职责上多次交锋,每次都大获全胜,把城关镇弄得十分尴尬和难受。两人是经常在一起开会的同事。也是针锋相对的对手。侯海洋调到县府办以后,当了一段时间的创卫办常务副主任,在协调城管委和城关镇的关系时,在感情上始终倾向于城管委。这让姚向辉颇有腹诽。
山不转水转。两人由对手变成了一个战壕的同事。
虽然侯海洋还没有来报到,宋鸿礼书记已经和姚向辉私下作了沟通,要将姚向辉所管的市政这一大块全部交由侯海洋分管。也就说是说侯海洋除了作好副书记的相关工作以外,还得管市政。
小李局长一直以为侯海洋就是档案局普通工作人员。因此一直用调到电力局这个红萝卜来诱惑侯海洋,让侯海洋为其所用。他觉得姚向辉的态度热情得不对劲。上前几步,道:“姚镇,你要挖我的墙角。”
姚向辉神神秘秘地道:“不用我挖墙角,侯主任以后肯定要到城关镇来打球。”
小李局长道:“侯海洋是档案局的办公室主任?”
姚向辉见小李局长压根不知道侯海洋的身份,笑道:“你是有眼不识侯主任啊,侯主任曾经是城管委副主任,县府办主持工作的副主任。”
小李局长嘴巴半张着合不拢嘴,抱拳道:“失敬,失敬,我还以为侯海洋是档案局普通工作人员,原来是大领导。以前我还经常到城管委去开会,没有见到过你。”
侯海洋道:“我以前在城管委分管环卫,管线是由另一位副主任分管,所以没有能见过面。现在确实是档案局普通工作人员。”
姚向辉用不停地用眼色向小李局长示意,小李局长心有纳闷,见到眼神后,没有再细问。
这时,裁判吹响了比赛的哨声。
等到侯海洋进到球场,小李局长趁机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姚向辉道:“侯海洋受彭克案牵连,调到档案局。这人有本事,县委马上就要重新启用他,到城关镇任副书记,估计下个星期就要宣布。”
小李局长道:“五操,我还想把他调到电力局办公室来工作,没有想到是个当官的,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啊。”
比赛开始不久,很快就有观战的城关镇干部发现电力局球队中出现了曾经的县府办副主任侯海洋。
侯海洋即将到城关镇当领导这事在城关镇干部之间不算是秘密。
就算是秘密,当侯海洋闪电般突破上篮时,满场掌声响起的同时,秘密也在耳语间传播开来。
几个年轻的城关镇女同志是没有机会与侯海洋见面的,得知眼前球技出众的年轻帅哥居然要来城关镇当党委副书记,迅速就变成其粉丝,每当侯海洋进球时,几个女同志就开始尖叫和喝彩,也不在意此时侯海洋还是电力球队的队员。
“侯海洋结婚没有,这么帅,我喜欢。”刚分到文体站工作的年轻女大学生王芸活泼大方,一边拍手一边喊道。
身边一个老成的女同志提醒道:“听说侯书记在和邱大海的女儿谈恋爱,侯书记是领导,你别口无遮拦。”
“谢谢李大姐,我晓得了。”王芸答道,眼光一直追着侯海洋的身影。
吴教练眼光非常毒辣,球赛进行至半场,城关镇篮球队的体力便被拖跨了,包括张明在内的好手都叉着手,开始不停地喘粗气。
侯海洋一直保持着良好的体能,在场内不停地飞奔,一次次将篮球投进篮圈,引得满场喝采。
他以一种非常健康的方式在城关镇同事们面前进行了亮相。
在距离场馆不远处,几个监察队员和摊贩起了冲突,暗处出现了一个相机,咔咔地响。
监察队员和摊贩起冲突是一个持续性过程,一般情况下,节奏相当固定。
事情经过往往如此:
第一步:摊贩乱摆摊,监察队员打招呼。数次打招呼以后(如果是有门面的摊贩将货物延伸到人行道等公共空间,则往往在打招呼之后发整改通知),如果摊贩仍然不离开,监察队员便要采取措施,口头教育无效,就暂扣物品。
第二步:对于监察队员来说,他们具有行政执法权,但是这个权不硬,具体来说只有对物的暂扣权,没有限制人身自由的行政处罚权只能由公安机关行使。当监察队员暂扣物品时,摊贩出于本能会并不甘心被暂扣,会采取求情、阻止或者反抗措施。监察队员要达到暂扣物品目的,执法手段又单一,对抗是必然的,多数是低烈度对抗,少数对抗会激烈起来,甚至发生暴力冲突。
第三步:路人往往并不会注意到第一步,也就是口头警告或者书面整改通知这一步,进入他们视线的多是第二步。当冲突发生时,他们就会直观地看到几个或者一群身着制服的队员在收缴摊贩的物品。街道上的路人没有看到第一步,同情弱者是人的本能,他们往往会对人少势孤被行政执法的摊贩一方生出同情心,会对暂扣物品的监察队员产生不满态度。
第四步:围观者越来越多,事态有可能升级。发展到后来,社会上各种人都参加进来,有一种街头嘉年华的快感。最后事情不可收拾。维护社会治安的警察参加进来。
第五步:媒体介入,事情超出当地范围。变成一个吸引众多目光的大事件。
第六步:当地政府开始行动,首先就是追究当事监察队员的责任。如果是临时工,解聘,消解舆论影响,如果是正式工,则纪律处分加经济责任。
第七步:没有了。因为大家兴趣转移了。
这是一般情况的发展趋势,如果有极端事例发生或者其他力量介入,则会变得更加曲折。
在巴山县中旁边发生的事情,完全是按照此事的模型在运转。
小摊贩是一个卖油炸土豆的中年女子。她一直选择在巴山中学学生的必经道路边上油炸土豆,这是她赚钱主要手段。在巴山中学通道口的小摊贩很多。原因很简单,这里学生多,生意好。
以前,城管委监察大队对这一带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逢有检查或者重要活动时,提前说一声,让摊贩暂时不要经营。他们用这种手段,取得了暂时的微妙的平衡。
省创卫办暗访巴山时,对巴山中学一带混乱的秩序提出过严厉的批评。要求整改。整改的原因有四条,一是摊贩堵在学校门口,严重影响机动车和学生通行,极易发生交通事故;二是食品卫生不能保证。家长反映强烈;三是环境卫生糟糕,垃圾遍地,影响形象;四是有门面的商家屡次上访。
在创卫压力下。县里多次召开联席会,提出了巴山中学外围的整治措施。采取疏和堵结合两个办法:一是在距离巴山学校约一公里的地方弄了摊贩一条街,让所有摊贩都过去经营;二是公安、食品、防疫、市政进行了联合执法。恢复校外秩序。
但是,小摊贩不愿意到规划的摊贩一条街,原因简单,那里人流量不足,生意不好做。特别是油炸土豆这类摊贩,更是需要大的人流量,再加上学生是最主要的消费群体,所以仍然在校门口摆摊。
巴山县创卫办组织了一次自查,对于巴山中学周边环境脏乱差情况进行了通报。这给城管委主任乐彬以极大的压力,乐彬就将压力传给了监察大队,监察大队则将压力传给了队员。负责这一路段的队员受到批评以后,把压力传导给了炸土豆的中年妇女。
打过两次招呼以后,监察队员开着两厢车来到巴山中学,见到中年妇女还在,于是,监察队员下车,直接去暂扣中年女子的土豆和炉子。
生产工具被搬到车上后,中年妇女委屈地哭了起来。
在巴山中学附近有一幢拆迁小区,中年妇女来自于这个小区,此小区所有住户都是以前的郊区社员,拆迁后聚居于此小区,平时都在这一带活动。有熟人看到中年女子在哭,出主意道:“你去躺在车前面,他们就不敢开。”
听了这个主意,中年女子就躺在车轮下面。
街上闲人本来就多,立刻围观起来,有人在喊:“城管打人了。”
有人就到拆迁小区去叫人。
如果没有人围观,监察队员肯定会拉起这位中年妇女。可是见到周边有不少无所事事的闲人,他们知道要惹麻烦,不敢动手,带头的中队长蹲下来劝了几句,见中年妇女只是哭,周围人纷纷责骂,知道有可能坏菜,赶紧招呼队员们离开,车也顾不得开走。
这时一位路经此处的岭西晚报记者见到此事,从队员蹲在中年妇女身前开始,出于职业习惯,咔咔地照起相来。
等到篮球比赛结束,电力局篮球队和城关镇篮球队坐着车开出县中时,发现街上人头涌动,“城管打人”的喊声震耳。中巴车位置高,能清楚地看到一辆印有监察的两厢货车被堵在人群中。
侯海洋曾经是城管委副主任,对这种车很熟悉,见到这个情况,大体能猜是怎么回事。
姚向辉在城关镇恰好分管市政,见到这事后大呼倒霉。如果再晚几天发生这事,就应该由侯海洋来处理,此时侯海洋还未到城关镇报到,只能由自己顶上。这时,他听到手机铃声,急忙拿出手机。见到手机上已经有三个未接电话,全是书记宋鸿礼打来的。赶紧回了过去。
“你搞什么名堂,为什么不接电话。”宋鸿礼火冒三丈。说话一点都不客气。
“我带篮球队在巴山中学体育馆和电力局打友谊赛。”姚向辉赶紧解释道:“不好意思啊,球场内太闹,没有听到电话。”
城关镇与电力局关系挺紧密,互相都有所求,平常走动得还算不错。宋鸿礼压制了火气,道:“县委值班室催了几次,你在巴山中学就更好,赶紧去现场。”
姚向辉道:“这是城管委的事。”
宋鸿礼道:“辖区负责制,我们哪里躲得脱。就算城管委负主要责任。我们也必须有人在现场。”
姚向辉又提出另一个意见,道:“侯海洋也在这里,和我在一起,让他出面。反正下个星期就要由他来分管市政。”
宋鸿礼不耐烦了,道:“你少跟我鬼扯,常委会还没有研究,他还没有正式报到。侯海洋这么聪明的人,会淌这个浑水?”他又道:“不过让他看看事态发展也行,反正他下星期也要来。”
挂断电话。姚向辉再次大叫倒霉。他分管市政有两年多时间,还没有发生象今天这种规模的群体事件,即将不再分管市政,却发生了此事。
姚向辉哭丧着脸对小李局长道:“我要留下来配合处理这事。不能陪你们喝酒。你们先去吃饭,我能过来就过来。”
小李局长见街面上人群涌动,道:“我们的车都开不走了。只能退回学校,走路去吃饭。”
姚向辉又对侯海洋道:“侯主任。刚才宋书记说,让你也留下来一起处理。”
侯海洋道:“我来处理?名不正言不顺吧。”
姚向辉道:“今天我肯定要顶着。但是下个星期就要由你接手,就在旁边了解情况。”
侯海洋道:“为什么要由我来接手。”
姚向辉没有正面回答,又道:“你主持过府办工作,人熟,如果需要就帮我联络一下。”
侯海洋已经猜到自己分管工作之一肯定是市政,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点头道:“这没有问题。”
姚向辉叫上城关镇一位男同志,和侯海洋一起就朝人群挤去。
此处距离回迁房不远,不一会,就有一群原来和中年妇女是一个村的亲戚朋友赶了过来。他们到达现场后,见中年妇女睡在车头,又是泥又是眼泪水,再听到周边人都在说城管打人,顿时气炸了肺。有冲动的人就开始拿棍棒、砖头去砸车。
姚向辉原本还想去劝,见到场面失控,就对侯海洋道:“侯主任,现在怎么办?”
侯海洋也知现场无法控制,道:“马上给县委县政府值班室报告。”
城管委来负责处理现场的是城管委副主任马强。他躲在人群中见到侯海洋,如见到救星一般,赶紧走了过来,问了一句与姚向辉一样的话:“侯主任,现在怎么办?”
马强是乐彬推荐的新任城管委副主任,在乡镇当过多年副镇长,也算敢打敢冲的猛将。他上任以后在垃圾场被围攻过好几次,事态刚刚平息不久,原本想过几天清静日子,没有料到按下葫芦又起瓢,监察队员又惹了大祸,看到群情激愤的人群,很是后悔为了进城而调到城管委。
侯海洋年龄比起姚向辉和马强都小得多,但是比两人都沉稳,非常冷静地道:“姚镇刚给县里报告了,现在暂时在这里看着,等待县里指示。”他又对马强道:“几个队员没有留在现场,这是对的,否则县里将更加被动。你赶紧到附近查一查是否有监控,如果拿到监控,队员们就能说清楚,拿不到,会很麻烦。”
几分钟后,有电话打到了姚向辉手机上。
宋鸿礼道:“宫县长、袁局长、我和乐彬都要到现场来,就在旁边的小楼上现场办公,你赶紧给原来村社干部和居委会干部打电话,让他们都到现场,作好解释、劝解工作。”
这时,浓烟冒起,两厢车被烧了起来。
城关派出所的公安出现。
防暴大队出现。
公安局副局长邱宁勇着便装也出现在现场。他满脸煞气地走了过来,对着三人不满地道:“你们是咋回事,又乱求搞,惹了麻烦让老子来开屁股。”
邱宁刚摊牌以后,侯海洋和李宁咏算是和平分手,没有了爱情也没有了仇恨。
侯海洋初见到邱宁勇时,还准备打个招呼,没有料到,邱宁勇一来就恶言恶语,完全不给面子。
公安局是有着特殊职能的特殊政府部门,其副职领导在其他部门同级领导面前向来都自视甚高,但是也不至于恶语相向。吕明福被说得愣住了。他与邱宁勇打过交道的,虽然算不上朋友,但是也曾在一起划拳喝酒,不至于见面就给难堪。
马强脸色变得很难看。城管委的工作需要同级公安部门支持,他作为城管委副主任在公安领导面前不由得矮了几分。但是“高”与“矮”只能是心领神会,而不是现在这样赤裸裸表现出来。
侯海洋立刻明白邱宁勇是指桑骂槐,脸色顿时寒了下来。
邱宁勇与马强在开会时见过几面,他当作不认识一般,问道:“城管委是哪位?”
马强道:“我是马强,城管委副主任。”
邱宁勇没有和马强说话,用眼睛斜了一眼侯海洋,道:“侯书记,现场这么乱,你别站在这里躲轻闲,得去管管,等事情闹得不可收拾,你可脱不了身,不要又被免成平头百姓。”
侯海洋对邱宁勇很是无语,面无表情地道:“该管的人自然会管,这是县委的事。”
吕明福是知道侯海洋与邱家关系的,此时见到邱宁勇和侯海洋的神情,立刻猜到了邱宁勇为何突然做脸色,他打着圆场道:“邱局,我们安排了村社干部来做工作,他们马上就要过来。”
侯海洋不想在这种场合与邱宁勇发生冲突,对吕明福道:“杨镇,我在一边看看,你别管我。”他不再理睬邱宁勇。转身就走。
瞅着侯海洋的背影,邱宁勇对吕明福道:“侯海洋是副书记,怎么能当甩手掌柜,你这个副镇长也窝囊。”
吕明福解释道:“侯海洋现在还在档案局工作。县委常委会还没有研究,更没有报到。”
在邱家,邱宁勇听到侯海洋调到城关镇当副书记,下意识就认为此事已经宣布了,听吕明福解释才知道自己闹了一个乌龙。他哼了一声:“还没有到任,他跑到这里来凑什么热闹。”
吕明福道:“我们在一起打球,刚从昌中体育馆出来,恰巧遇到这事。”
在谈话期间,现场人越来越多。二厢货车被烧了起来,滚滚浓烟升起。
侯海洋离开人群,朝巴山中学方向退去,站在校园内的一处高地,居高临下地看着冲突现场。刚才听吕明福的意思,以后肯定要让自己来分管市政这一块。他没有料到转了一圈。又要重新管到熟悉的岗位。
在对面楼上,宫方平副县长带着几位部门正职在紧急制定方案。不仅是公安、市政、城关镇三个部门,信访办和应急办的主要干部也来到现场。
信访办主任介绍道:“这本来就是一个回迁小区,平时纠纷多得很。整个小区有近两年没有交水电了,水厂和供电局多次要停水,还是城关镇宋书记出面协调才一直保持供水供电,否则早就闹起来了。”
宫方平知道这种回迁小区是麻烦事最多的地方,很无奈地对乐彬道:“队员们惹谁不好,去惹到他们,这事看来还得靠城关镇。城管委没有办法。”
公安局老袁道:“如果队员动了手,肯定要拘留。”
乐彬略想着前不久被拘留的队员,有些花白的头发根根直立着,愤怒地道:“我不赞成这种做法。前次开会我就提过,队员是执法,遇到的是暴力抗法,这不是什么治安纠纷。每次出事都只知道打队员的屁股,这还有没有天理,以后还让不让队员做事。”
宫方平道:“老乐别激动。先把眼前的事情处理了再说。”
老袁退了一步,道:“我说的是如果,也不是一定。”
乐彬气哄哄走到窗边,咬着香烟,也不抽,只是看着下面汹涌的人群。在城管委这两年,此起彼伏的群体事情弄得他疲惫不堪,经常心有退意。以他的资历,不论是调到人大还是政协,享受同样级别,工资不少一分,所谓的权要小了些,却不再经受这样的折磨。
县委书记吉之洲的电话打到了宫方平电话上,吉之洲道:“你到现场没有?”
宫方平道:“我正在现场,和公安、市政、城关镇几个部门商量方案。”
吉之洲声音很平静,道:“我得到准确消息,回迁户们准备去堵省道,你要把事态控制住,坚决不能堵省道。要有两手准备,软的要做思想工作,硬的也要公安有充分准备。纪委还要提前介入,如果队员真有违法违纪行为,严罚。”
听到“严罚”两个字以后,宫方平下意识看了一眼乐彬,道:“吉书记,我明白了,一定会处理好的。”
吉之洲道:“你随时给我汇报处理进展,如有必要,我就到现场来。”
在巴山学校大门边上,侯海洋变成了彻底的旁观者,抽着烟,看着喧嚣现场。参加工作以来,他见过许多次类似现场,一直在琢磨为什么平时很温和的人到了现场就会变得激愤,会成为烧车打人的积极参加者?他知道有一书叫《乌合之众》,便想找出来看看,认真研究一下群体心理。
在现场闹了一个多小时,人群开始转移,朝省道方向走去。他们行走在公路中间,城内交通大受影响。
一队防暴警察出现在了前方。
一个中年人拿了一个喇叭站在前方,吼道:“我是城关镇党委书记宋鸿礼,代表县委县政府宣布五个事,第一是当事监察队员已经交由派出所,由派出所进行调查,如果真有违纪违规行为,一定会严罚;第二,你们要理性地反映诉求,有什么事情都可以谈,但是不能采取违法的行为……”
听到第一条处理决定。旁观者侯海洋就直摇头,这一招丢车保卒是常用的招术,自己也在垃圾场用过,效果很好。往往会平息现场的气氛。但是,长期用这一招难免影响基层干部的向心力。
到了傍晚,吃饭时间到了,人们才逐渐散去。
侯海洋一直远远地跟随着兴奋的人群。他即将到城关镇任职,这种事情以后免不了要遇到。其实若是早一个星期报到,这时就应该是自己急得双腿跳了。
作为档案局干部,加上邱宁勇态度不佳,他不便接触到第一线,于是便以旁边者角度,全程观摩事情从冲突到结束的全过程。这种经验对于以后的工作极为有利,是难得的活教材。
晚上八点,事态总算平息了。除了烧车外和占据城内公路外,总算没有酿成更严重的打砸抢事件。
侯海洋吃着碗杂面,呼呼发着赤溜声。脑中浮现出白天冲突的画面。他以前总觉得宋鸿礼有些官僚气息,把一把手的架子撑得太足了。今天见到宋鸿礼冲到第一线,站在人群中讲话,无论从气度、胆识以及工作方法都很不错,霸道也有霸道的道理。
晚上回到寝室,正在读书,电话响了起来,来电者是岭西日报的记者胖墩杜建国,他开口就哈哈大笑道:“今天巴山是不是发生了一起群体恶性事情,是城管打人引起的。”
“有这么回事。事情就发生在巴山中学门口。我在县中体育馆打球,恰巧看了个全场直播。除了开头没有见到,其余是全过程参加。”侯海洋道:“不愧是当记者的,耳朵够长啊。”
杜建国道:“以前新闻社的老邱你还记得吗。和我们一届的,他在晚报工作。今天他在巴山采访睦无意中看到全过程,他已经给领导汇报了,到时要给巴山来一版猛料,不,是上演一出连续剧。”
这下轮到侯海洋惊讶了。道:“有这么巧,老邱全程看见。我当然记得老邱,就是字写得很丑,人长得很帅那个。”
杜建国恶狠狠地道:“巴山对我们蛮哥不公平,这一次我们就来点狠的,狠抓这事不放,把根根底底都掏出来,再来一个巴山地震。”
如果真要在省内媒体上再来一个连续剧,巴山政府肯定吃不了要兜着走,说不定真会地震。侯海洋脑子转得极快,很快就有了主意,道:“媒体要发这种新闻吗?”
“狗咬人不是新闻,人咬狗就是新闻,象巴山事件这一类新闻最能吸引眼球,貌似又很有深度,报纸为什么不发?大家都是靠市场生存,有这等猛料,为什么不用,用得堂堂正正,理直气壮。”杜建国笑道:“若是你还在县政府,由你来当说客,肯定要给你面子,动用各种关系把事情抹平。现在巴山抛弃了你,谁来当说客都不理,至少在我们这里通不过。我一定要给老邱强调这一点,大家都雄起,让巴山难受。”
杜建国敢说大话也是有板眼的。他所创立的新闻社一炮走约,第一批毕业生进省级媒体有十来个,虽然各自资历尚浅,可是大家经常在一起聚会,互通有无,互相促进,形成了一个隐隐的草根派别——岭西新闻社派。
侯海洋道:“如果我来当说客,你接不接招?”
杜建国道:“你来当说客,当然可以考虑。不过那得有条件,你必须得官复原职,否则不必给巴山卖命。”
侯海洋开玩笑道:“那我支持你的决定。”
杜建国道:“昨天我和岳父喝酒,他有点醉意后说了些真话,很希望你能留在公司里。有本事的人就是不一样,到哪里都受欢迎,此地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刚放下电话,吕明福的电话打了过来,道:“侯书记,我们正在开专题会,研究城管打人的事情后续处理,宋书记的意思是让你提前介入,了解情况。”
这个做法其实是不符合常规的,宋鸿礼是个强脾气的人,在下级面前不太注重规则,一切以自己的想法为主。
侯海洋道:“县委常委会没有开,我过来不好吧。”
吕明福道:“这是宋书记亲自交待的,你最好过来,当列席吧。”
这对于侯海洋来说是一道难题,是宋鸿礼给出的一道难题。
当前侯海洋的城关镇副书记新职务仅仅是书记办公会通过了,县委常委会并没有通过,也就是说,副书记的帽子在头上还没有戴稳当。现在以档案局副主任科员的身份过来参会,显得名不正言不顺,又有些官迷,传出去不免让人笑话。
可是,宋鸿礼是城关镇老资格党委书记,虽然没有成为县委常委,但是在巴山仍然算是个响当当人物,如果这一次不给他面子,对以后工作相当不利。
思考了一会,侯海洋还是决定去参加会议。刚到楼下,见到一辆八成新的桑普停在门口。一个中年人道:“你是侯书记吗,我是城关镇的驾驶员,宋书记让我过来接你。”
侯海洋原本准备骑摩托车过去开会,没有想到宋鸿礼居然会派小车来接。他坐上车,刚与自称老赵的司机寒暄几句,小车就开进了城关镇大院。
城关镇是巴山第一镇,有着一个规模不小的办公大楼,还有配套的服务大厅和停车场,办公楼前的坝子四周各有一颗粗壮的黄桷树,枝繁叶茂,让整个办公楼看上去多了些历史感。
侯海洋对城关镇和其领导班子并不陌生,在城管委和县府办工作之时,数次到过城关镇。这一次走进办公大楼,感觉与前几次完全不一样。以前纯粹是来办事,现在则有一种主人的感觉。
当他走进会议室,原本正在说话的班子成员全部都停止交谈,将目光看向年轻、高大、知名的侯海洋。
镇长姚向辉离开座位,走上前来,与侯海洋握了手,道:“上午发生的事情你是知道的,今天晚上我们要研究如何善后,侯书记虽然还没有到单位报到,但是肯定要来,所以也请你来参加。”
侯海洋对眼前和颜悦色的镇长还是比较有好感的,道:“我还是心有忐忑,毕竟还没有正式到任,名不正言不顺。”
姚向辉笑道:“书记办公会决定的事情,县委常委会上就从来没有被推翻过。更何况老弟是通了天的。”
最后一句话就很有意味,侯海洋将“通了天的”这句话在心底里过了一遍,没有想通这句话是何意。如果说是岭西侯家出手,可以算作是“通了天的”,但是此次自己复出肯定和侯家无关,这个“通了天的”到底是什么意思?
还没有想明白,侯海洋突然觉得整个会议室的气场变了,在聊天的同志们都不再说话,端坐身体,翻开笔记本。
姚向辉道:“宋书记来了,马上开会,改天给你接风。”
侯海洋朝进门处看了一眼,只见满脸严肃的宋鸿礼从门口走了进来。侯海洋打招呼道:“宋书记。”
宋鸿礼略为停下脚步,道:“来了,坐吧。”他没有多说,直接走到正中间的位置,坐下以后,仍然不说话,只是低头翻看着自己的笔记本。
会议桌是圆桌,班子成员坐在什么地方都相对固定。侯海洋扫了一眼,宋鸿礼旁边还有一个空位,应该是自己的位置。宋鸿礼似乎知道侯海洋心里想法,抬起手,指了指座位,道:“你坐这里。”
这个位置就是侯海洋在城关镇班子里排位的体现。
在开会时,侯海洋耳朵听着大家谈事情,眼睛却在观察着每一个班子成员。看了一圈,他发现除了一个偏瘦的同志以外,居然能将班子成员的名字全部叫得出来。
会议开始以后,先由各位副职报告其分管领域有可能遇到的事情。
“据我了解的情况,前一段时间回迁房的人就在聚会,他们认为当时征地的钱少了,特别是与今年征地的钱相比,每亩少两万多块。他们想到县政府群访,要求补齐差价。”
“我下午去走访了,他们还是提出政府要解决一户一表,如果不解决,以后就不交钱。”
“我了解的情况是他们觉得物管公司收费高了,又不负责,要将物管公司赶走。”
“化粪池流了出来,要求政府派人清掏。”
“路灯大部分坏了,要求修复。”
“院子里有人喂猪,要求取缔。”
……
尽管侯海洋先后在城管委和县府办工作过,对政务已经不算陌生,可是听完大家的汇报,发现一个小区居然有这么多麻烦事,还是觉得很是惊讶。
等到大家谈完,宋鸿礼喝了口茶水,骂了一句:“他马的,城管委几爷子当真是引蛇出洞,打了一架,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
同志们都开始笑。
宋鸿礼没有丝毫表情,道:“我听了大家报告,很好,都是到现场去了的,没有坐在办公室拍脑袋。一句话总结,城管委是药引子,重病在征地拆迁上。当前最关键的就是征地的事,这是另一个群体事情的爆炸点,炸起来比今天更猛烈。我们关起门来说,当初征地的钱确实少了点,但是,我们没有权利去纠正市里定下来以前的征地标准。至于补差价,在没有政策的情况下,也绝对不能开口子,这是工作原则。”
侯海洋不知不觉点了点头。
随后宋鸿礼开始一一分派工作。他做出这些决定时,并没有征求姚向辉的意见,而姚向辉也没有任何不满的表情。
“侯书记,我也要给你派任务。”当给所有人都派了任务以后,宋鸿礼扭头对侯海洋道:“你在县府办工作过,与各部门都熟悉,就当大听用,凡是各个班子成员需要协调的事情,就由你出面。”
这个任务除了名不正言不顺以外,还真是比较适合侯海洋。
侯海洋决定来开会,便有了接受任务的心理准备,他没有推辞,道:“没有问题,需要我,随时可以找我。”
宋鸿礼对侯海洋的态度还是满意的。
会议开了一个小时,大家散去。
宋鸿礼站在门口对侯海洋道:“你也别老是想着常委会了,尽快投入到城关镇的工作中去。城关镇工作千条线万条丝,不花点功夫是做不好。”
侯海洋道:“我会努力工作。”
宋鸿礼脸上出现一点笑容,道:“办公室给你腾出来了,办公家俱也订了,等到新家俱到了,你大概就能过来上班。”
下楼时,刚坐过的那部小车还在院子里等着,老赵见到侯海洋便开始发动。侯海洋很想说走路步行回去,见院子里其他车辆纷纷在启动,也就上了车。
侯海洋问司机老赵,道:“在镇里,车辆是如何安排的?”
老赵道:“城关镇车辆还算多,挂在镇里面的有三台,还有车挂在部门。侯书记和黎委员用一个车,黎委员家就住在后在人大家属院里,平时不用车。”
回到家,侯海洋回味着今天这个会。以前常听人说宋鸿礼很强势,今天这个会就将强势显现得淋漓尽致。姚向辉作为镇长,基本上没有与宋鸿礼争锋的想法。
调到档案局以后,侯海洋尽量让自己平静地接受现实,日子过得还算潇洒。可是今天开了这个会,一股面对挑战的激情又重新涌现在心头,日子变得充实起来。
他辅开一张从康琏处拿来的檀纸,写下了一首“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这幅字与前一幅相比,笔锋要锐利一些。
写完这幅字,侯海洋觉得很满意,盖上印章以后,放在桌上等着晾干。
他原本准备等常委会开过以后再给康琏说这事,写完这幅字后,还是拨通了康琏电话。康琏听到这个安排也觉得挺奇怪,两人在电话里分析了一会,还是没有明白“通了天的”是什么意思。
不过打完这个电话又得到另一个好消息,邓建国近期要来康琏家吃饭,特意想吃尖头鱼(恢复尖头鱼的写法,让黑鱼离开)。
早上,侯海洋吃过碗杂面,就到报摊去买报纸。他买了一份早报,站在街上读。翻遍报纸,没有巴山群体性事件的消息。他又翻了一遍,见到《岭西早报》的字样才发现自己是心急了。
侯海洋自我反思道:“我对报纸上出现巴山事件的新闻有所期待,这说明我还没有融入到城关镇,是以局外人的身份来旁观城关镇的事情。”
到了下午时间,侯海洋在师范后街买到了《岭西晚报》,果然如胖墩所预判,《岭西晚报》用了整版来铺陈巴山事件,并且在最后表明,将继续追踪此事件。
刚看完报纸,侯海洋接到办公室主任彭达的电话,“侯书记,宋书记请你到他办公室去,我让老赵来接你。”
侯海洋道:“不用,我就在附近师范后街,很快就能到办公室。”
彭达道:“宋书记最不喜欢等人,你在哪里,老赵来接你。”
在师范后街等了一会,老赵的普桑就开了过来。这是第二次见面,老赵就主动寒暄道:“侯书记,城关镇的事情确实多,很少能痛痛快快地休息。”
侯海洋道:“我习惯了,以前在城管委,后来在府办,都是事多的地方。”
几分钟,侯海洋出现在宋鸿礼办公室。
分管宣传的党委委员黎陵秋给侯海洋倒了一杯水,道:“侯书记,你看晚报没有?”
侯海洋道:“看过了。”
宋鸿礼靠在椅子上,道:“城管的事情我们管不着,我最担心这把火会烧到征地迁拆上,必须要有所准备。”
黎陵秋是除了侯海洋外最年轻的班子成员,而且是一位相当知性的女子。她有些疑惑地道:“宋书记,这和我们没有关系。”
宋鸿礼紧锁着眉头,道:“你没有听说过城门失火炴及池鱼吗?”他转头对侯海洋道:“黎陵秋是从人大调过来的,在基层工作时间不长,你帮她把把宣传的关。”
胖墩在岭西日报,雷成在省委宣传部,侯海洋对宣传上的事还是有点信心的,沉稳地道:“我尽心吧。”
等到侯海洋离开,宋鸿礼端起茶杯长长地喝了一口。
他没有回家,而是坐在办公室看文件,到了晚餐时间,他径直到巴山宾馆参加饭局。参加饭局的人都是在巴山县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聚在一起,是为牛清扬到省委党校学习饯行。
酒酣饭饱,大家各自散去,宋鸿礼和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彭家振走在一起。彭家振带着三分酒意,道:“鸿礼,这次县委给你送了一个刺头过来,这人头上长角嘴上带刺,在县府办工作半年,弄得县府办全军都覆没了,你得好生留意。”
宋鸿礼浑不在意地道:“彭部知道我的性格,眼睛里容得不得沙子,谁要在城关镇搞鬼,绝对提着裤子滚蛋。”
彭家振竖起大拇指,道:“只有鸿礼兄才镇得住他,鸿礼兄是如来佛,他是孙猴子。”
如果没有这两天的试探,宋鸿礼多半会将彭家振这些话听进去。听进去以后将埋下一粒种子,只要遇到合适的温度就会发芽。
这一次,当得知侯海洋即将调到城关镇担任党委副书记,早就听到过传言的宋鸿礼再三思考,就准备找点事情试探试探侯海洋。
听其言,观其行,这是他多年来长期坚持原则。
宋鸿礼正在想找什么事来试探之时,恰巧监察队员在巴山中学惹了事,他于是借机给侯海洋出了一道难题,让其在“没有经过常委会研究,没有正式下文”的情况下到城关镇来开列席会议,观察其是否真如传说中那样“桀骜不训”。当然,宋鸿礼之所以这样做也是心中有底,县委吉之洲书记无意中透出的一句话,让他明白侯海洋上任之事是不可能发生变化的。
经过试探。侯海洋为人处事与传说颇有差异,这个年轻人在两难选择中选择了接受自己有些逾制的无理要求,而这个要求有可能让他陷入“闹笑话”的境地。
有了这次试探。宋鸿礼对彭家振传出来的信息便进行有选择吸收。
星期一上午,县委常委会召开今年第十九次会议。
侯海洋没有在家休息。更没有到城关镇去工作,而是准时准点来到档案局。他坐在档案局喝茶时,接到了黎陵秋的电话:“侯书记,今天你到不到办公室?”
侯海洋道:“我正在办公室。”
黎陵秋道:“我没有在办公室见到你啊。”
侯海洋道:“我在档案局办公室。”
黎陵秋道:“我还以为你已经到我们这边来了。”
侯海洋道:“星期六和星期天,我是来例席开个会,纯粹观会。到了正式上班时间,我只能到档案局上班,否则就是真不懂规矩。”
“今天上午就要开县委常委会。现在说不定就通过了。”黎陵秋又道:“我正在等着看晚报,不晓得有什么重磅炸弹没有?侯书记的关系网宽,到时恐怕你得出面。”
侯海洋爽快地道:“没有问题,如果需要我跑路,随时叫我。”
黎陵秋道:“中午有空吗,我请你吃饭,不是接风,就是简单午餐,我想请教一下具体工作。”
侯海洋道:“好吧,中午就去吃肥肠火锅鱼。师范附近那一家,最正宗,开了很多年。”他又道:“巴山中学那事与城管委紧密联系着。我给马强打电话,让他一起过来吃饭,行否?”
黎陵秋道:“好啊,我们和城管委领导平时很难坐在一起。”
城管委和城关镇一直颇有隔阂,两个单位的领导素来没有坐在一起的习惯,侯海洋在两个单位都工作过,倒是一个很好的粘合剂。
到了十一点半,侯海洋接到了三四个电话,都是打过来祝贺侯海洋出任城管委副书记。下班时。他接到了黎陵秋的电话,关掉开水器。出了门。
侯海洋经过刘涛办公室时,看见刘涛还在看文件。便停了脚步,敲了敲门。
从刘涛神情来看,应该不知道县委常委会的结果。侯海洋对刘涛印象颇佳,准备提前他给说一说此事。
刘涛听到敲门声,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道:“时间过得真快,就要下班了。”
侯海洋进门后坐在刘涛对面,道:“刘局,今天上午开了常委会。”
刘涛道:“是吗?”
侯海洋道:“常委会研究了人事,我的工作岗位有调整。”
刘涛一下就来了精神,道:“老弟要调到哪个部门?”
侯海洋道:“常委会研究的结果是调我到城关镇工作,任副书记。”
刘涛哈哈笑道:“我早就知道老弟非池中之物,到档案局工作就是歇个脚,谁知脚都没有打湿就要走了。”
侯海洋道:“现在没有下文件,还算不得真正到位。”
刘涛道:“常委会都通过了,这就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闲聊几句,侯海洋告辞而去。档案局楼下停了那辆普桑,车上坐着城关镇党委委员黎陵秋。她见到侯海洋出来,将车门打开,迎了上去。
此时正是下班时间,档案局的同志三三两两都出来了。办公室主任李晴取下袖笼子,恰好看到侯海洋与一位三十岁左右的漂亮女子一起上了小车,她看着车屁股离开院子,对站在走道的刘涛道:“走吧,刘局,吃饭去。”刘涛道:“侯海洋调走了。”李晴道:“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是到哪个单位?”刘涛道:“在城关镇任党委副书记。”李晴道:“难道看着这辆车眼熟,原来是城关镇的车。”
刘涛虽然保持着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可是得知侯海洋又被启用,还是觉得心口被刺痛了一下。
城关镇小车开到了距离师范后街不远处的肥肠火锅鱼。
如今巴山县城有不少家特色肥肠火锅鱼,在用料上经过了不少创新,频出新味。但是论资格还是师范后街这一家最老,味道也是一成不变,还是那种多年前的老味道。
站在柜台后面的老板娘依旧是那位圆脸的老板娘,远远就看着来客就笑。打招呼道:“几位,订位置没有?”
黎陵秋道:“订了,城关镇的。”
老板娘笑呵呵地道:“楼上。001号房间。”
看着这位圆脸老板脸,侯海洋脑中就回想起多年前中师毕业前夜之事。因为父亲到来。引发出毁掉自己留城美梦的一锅肥肠火锅鱼。这个世界上每件事情都是命中注定要发生的,发生以后便如多骨诺骨牌,一块接着一块。换句话说,没有七年前的那一锅肥肠火锅鱼,就没有七年后的这一锅肥肠火锅鱼。
黎陵秋道:“侯书记来这里吃过没有?”
侯海洋道:“吃过,七年前就来吃过。”
黎陵秋惊讶地道:“七年前,侯主任是巴山人?我还以为你是大城市来的?”
侯海洋道:“我不是大城市的,就是一个土鳖。”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001房间,一盆肥肠火锅鱼已经做好了,肥肠金黄色,肥中带油,散发着大肠特有的香味,侯海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果然还是原来的味道。他一时有些感慨,随即又将这种感慨丢在一边,用手指着窗外不远处的师范道:“那是我的母校,七年前我从哪里毕业。”
黎陵秋更加惊讶,道:“我听说你是岭西大学的选调生。怎么会是师范毕业。”
侯海洋道:“师范毕业后教过书,后来才考的岭西大学。”他打量了黎陵秋两眼,道:“黎委员似乎不是巴山人?”
黎陵秋眨着眼睛,道:“你怎么这样说?”
侯海洋道:“这是直觉,你是从哪个学校毕业的?”
黎陵秋道:“和岭西大学相比,我是渣渣学校,岭西农专。”
侯海洋突然涌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道:“高中是茂东一中的!”
黎陵秋道:“嗯,当初我考试发挥失误。只上了一个专科,后来就分配到了巴山。”
侯海洋自己的恋爱经历就是“一个师范生和三个茂东一中女生的故事”。没有想到城关镇与自己坐一个车的宣传委员居然也是茂东一中的。他有点想吐血的感觉,赶紧夹起了一块肥肠。“巴基、巴基”地嚼着。
肥肠入口,侯海洋还是感受到多年的感觉,所有味觉器官都被调动了起来,肥肠内的厚油在嘴里翻腾,让他每一个毛孔都透露着舒服。吃了一块肥肠,侯海洋将筷子放下,笑道:“马强还不到,我的口水都流了三尺。”
在黎陵秋原来的认识中,侯海洋是一个态度严肃的年轻人,很有些官威,没有料到私下接触,他居然很随和,还带着几分童趣,暗道:“看来传言也有不准确的地方。”
过了一会,马强出现在包间时,抱了抱拳道:“侯主任、抱歉抱歉,有事耽误了几分钟。”他坐下时,又对着黎陵秋点了点头。
侯海洋道:“你们拿到了监控视频没有?”
“那天全靠侯主任提醒,我们就到附近去找监控,结果就在附近的建行营业点找到了一个视频,完全能证明我们队员没有打人。”马强脸上出现愤愤的神情,道:“县委几爷子经常下软壳蛋,天天让队员把环境整治好,真弄出了事,又把责任全部推给队员,猛打队员屁股,若是没有视频,队员饭碗就要被搁起。”
侯海洋道:“既然找到视频,就是不幸之中的万幸。”
黎陵秋道:“马主任,你看到晚报的报道没有?”
马强道:“记者刚才给我打了电话,下午要来采房,他马的,这些记者也是唯恐天下不乱。”他又对侯海洋道:“等会乐主任也要来,我们中午要祝贺两杯啊,现在应该称呼侯书记了。”
乐彬很快就来到肠肥火锅鱼馆,跟着来的还有办公室主作任刘友树。
原本是城关镇党委委员黎陵秋请侯海洋吃饭,结果现在坐满了城管委的同志。乐彬见过黎陵秋,只是不甚熟,打过招呼后,对侯海洋道:“马强回来以后,我就想要请侯老弟吃饭。城管委和城关镇本来是一对难兄难弟,应该合作起来,双方才能过得好。”
他看了一眼黎陵秋道:“黎委员在这里,我还是要说点真话,请不要见怪。”
黎陵秋道:“乐主任别客气啊,有什么不能说的。”
乐彬道:“城关镇和城管委不和,原因是双方的,但是宋书记还是要多负点责任。当初城管委从建委分出来的时候,虽然是县政府组阁局,但是很弱小,连自己的办公室都没有。当时宋书记没有将城管委瞧在眼里,三番五次下来,大家便斗了气,然后就将这股气延续到现在。”
黎陵秋在城关镇工作有四五年时间,对这些情况还是了解的,她未置可否,只是笑了笑。
乐彬又道:“我调到城管委时间不长,以前与宋书记还有些交情。但是坐到城管委主任这个位置上,不由自主地又与城关镇斗了几次。我总觉得这样不是办法,城关镇和城管委两家还是要联合起来,有事联起手来做,总比斗起来舒服。现在侯老弟过来当副书记,这对我们双方都是好事。”
黎陵秋道:“确实是这样的,双方商量做事才能双赢。城管委是政府组阁部门,很多政策是由你们来制定。但是城关镇不配合,事情也不好办。”
马强端起酒杯,道:“我得再敬侯书记一杯酒,若不是侯书记一言点醒,这一次我们还真有些麻烦。我虽然处理过不少闹事的,但都是在农村,与城里情况不同,都没有找视频证据的意识。侯书记提醒以后,我们找了关系,拿到了视频,有了这个视频,才能在纪委面前保住几个队员。”
侯海洋道:“现在街道上的事情很怪,明明是一点小事,稍稍处理不当,就会惹出一堆大麻烦。”
马强道:“是啊,以前我没有想到会这样麻烦。”
聊了一会单位上的事情,话题很快转到侯海洋身上,大家都是祝贺之语。如果是从主持工作的府办副主任调到城关镇当副书记,那就颇有贬意。现在是从彭克大案中脱身,从档案局副主任科员调任城关镇当副书记,自然值得祝贺。
侯海洋到目前为止也不知道“通了天的”的“天”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心里很清楚,没有这个“天”出手,现今的必然结果还是在档案局混日子。混日子的结果有三种,一种是最终脱离档案局,自谋职业;第二种是渐渐融入档案局,真正成为档案局员工;第三种是即不脱离又不融入档案局,最终会让人生厌。
当初找到了岭西侯家,身握重权的侯国栋实际上给了三年考察期,如果这三年考察期表现卓越,自然会成为侯家的重要成员。表现得不好,就有可能随意给个待遇优厚的职位,要想大发展则难度极高。
侯海洋当时是满口答应,回头细想现在的境遇,不免有点忐忑。
谁知好运来了居然是门板档不住的,不仅复职,而且被安排到了城关镇副书记这个还算不错的岗位。
有了这个岗位,这三年定然能做出成绩来,侯海洋有这个信心。
所有这一切都是侯海洋的秘密,他自然不会与外人道出。
大家谈笑风声,互相敬酒,气氛良好。
吃过饭,城管委几个离开。黎陵秋道:“侯书记,你等会回哪里去?”
侯海洋道:“档案局是不去了,城关镇暂时也不宜来,我就回家睡大觉,或者去打篮球,好好放松一下。”
黎陵秋道:“我在等晚报出来,如果有不利于城关镇的新闻,我就来找你。”
侯海洋道:“如果我没有接电话,你就叫人到电力局家属院来找我,我极有可能在篮球场上。”
黎陵秋笑道:“如果要打你,肯定是我来。如果我出现在篮球场上,那就不应该是好消息。”
在城关镇,侯海洋即将出任副书记,黎陵秋是党委委员。侯海洋排位虽然在前,但是他们两人在级别上是一样的。黎陵秋相当有自知之明,侯海洋主持过县府办工作,各方面关系都熟悉,在能量上远非自己可比,将来的发展前途更是不能比。正由于此,黎陵秋没有丝毫与侯海洋争锋的念头,反而想依靠和利用他的能力和关系,解决工作中遇到的矛盾。
侯海洋坐车回到电力家属院,家属院不是办公场所,因此在上班时间,仍然有休班的球员在场上打球。侯海洋换了衣服,也到操场上蹦蹦跳跳、冲锋陷阵。
到城关镇任职副书记以后,侯海洋到场上打球的机会将会大大减少,甚至不能参加推迟到明年三月的电力局篮球赛,他要利用这个间隙期,结结实实地过一把篮球瘾。
当小李局长告诉自己篮球赛要推迟之时,侯海洋并不吃惊。他早就知道了推迟原因,张大山要在近期参加到太平洋沿岸国家的考察活动。篮球赛是张大山一手推动的,主要操盘手离开了,自然会延期。
打篮球到四点半钟,侯海洋看见了黎陵秋出现在篮球场边,手中拿着一张卷着的报纸。他将最后一个球投入篮框,然后就走向场边,拿着矿泉水狂喝。
秋天已至,冷风吹来,黎陵秋不禁缩了缩脖子,看着侯海洋没有一丝赘肉的好身材,暗自赞了一声。
侯海洋走了过来,问道:“怎么样,今天有没有连续报道?”
“有。”
“这把火烧到城关镇没有?”
“宋书记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侯海洋接过报纸,就站在场边细看。前一篇报道是有关巴山中学附近群体性事件的经过,这一篇报道就在追查根源,对回迁房住房进行了大量采访,矛头直接对准了前些年的征地拆迁。看完报道,侯海洋心道:“宋鸿礼尽管为人事处有些霸道,能力却是很强的,目光也敏锐,还真把事情反展演变的轨迹算准了。”
“宣传部搞外宣老丁被宋书记叫了过来,等会一起商量对策。宋书记特意交待,还是请你一起参加。”说到这里,黎陵秋微笑着道:“现在常委会通过了,就差下文了,到城关镇应该没有问题了。”
从理论上来讲,侯海洋应该是到城关镇报到之后才介入城关镇的大事小事,可是宋鸿礼总是要将侯海洋叫上,这就让侯海洋觉得这个宋书记真是一个只考虑自己不考虑别人感受的家长式书记。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他还只得硬着头皮继续上了。
“我住在楼上,到楼上坐一坐,我冲一冲就下来。”
侯海洋只是客气一句,并没有诚心邀请黎陵秋上楼。谁知黎陵秋倒是落落大方,道:“好啊,我去找一找侯书记的家门。”
进了屋,黎陵秋环顾了一圈,道:“不错,比我想象中要整洁多了。”她知道侯海洋和李宁咏的事情,而且知道得很清楚,进了客厅,见到一个纯粹单身男子的客厅,没有李宁咏的影子。
“开水器打开的,要喝水自己倒。”侯海洋打开电视台,拿着毛巾就进了卫生间。
任热水不停地冲洗着全身,他在脑中思考着应对之策。胖墩以及新闻社的诸多朋友尽管进入了新闻界,毕竟时间还短,很难起到决定性作用。雷成在省委宣传部,却不一定管得到这些事,还得靠协调。
要解决此问题,最好是顺势而为。
脑中浮起顺势而为四个字后,他不由得想起了邱家。顺势而为是邱大海经常说到的一句话,他就是把顺势而为用得太过,变得只认利益,不讲感情了。
想起邱大海,李宁咏的身影就跳了出来。李宁咏曾经在这个卫生间里与自己无数次缠绵,虽然说分手分得干脆利落,毕竟还是留着很多美好的回忆。
他强行将李宁咏赶走,让思路回到工作中去。
洗澡出来,侯海洋变得神清气爽,与黎陵秋一起来到了城关镇。坐在车上,黎陵秋暗想道:“邱家真是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白白丢了一个好女婿。”
到了城关镇,走向小会议室时,黎陵秋指着一间开着的房间道:“这是你的办公室,新家俱味道有点大,彭达就让把房间敞着。进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增加的可以讲。”
侯海洋没有查看城关镇的班子分工,见到黎陵秋这样讲,觉得有些疑惑。
由于任命文件还没有正式下来,他不愿意到办公室去看,道:“算了,还是到小会议室。”
彭达拿着笔记本坐在小会议室,见到侯海洋和黎陵秋,道:“外事办老丁马上就来,老丁一到,我们就开会。”
刚才经过办公室时,侯海洋注意到宋鸿礼办公室门是打开的,但是姚向辉办公室是关闭着,也就是说,这个会姚向辉不参加。
在等老丁的时候,侯海洋又将晚报认真读了一遍,更加确定了自己顺势而为的想法。
老丁来了以后,宋鸿礼也就出现在会场。
宋鸿礼道:“上午开了常委会,侯主任变成了侯书记,按常委会的要求,这个星期就要报到。所以侯书记就全心全意开始在城关镇工作了。”
侯海洋道:“好。”
宋鸿礼又道:“老丁是城关镇编外班子成员,这些年来为了城关镇的事,经常到这里开会,大家不是外人,废话就不说了,直接进入主题。”
老丁是个老资格宣传干部,长着一个厚厚的双下巴,沉吟着道:“晚报以前倒是有关系,刘主编调走后,很多事情就不好办了。”
宋鸿礼在三人面前说话很随意,道:“看晚报这个架式,肯定还要做追踪报道,再弄几篇出来,这就给城关镇火上浇油。一砣屎不臭,把它挑开就臭得很。老丁和各家报社都熟悉,一定要想办法将连续报道停下来。”
老丁道:“宋书记发了话,我只能尽力。”
宋鸿礼道:“那你还得辛苦的下,跑一趟阳州,该打点的关系一定要及时打点,别怕花钱。”
老丁道:“那我给部里请个假,然后出发。”
宋鸿礼道:“你坐我的车,马上就可以出发,如果有必要,黎委员跟着你去。我给杨部长打电话请假。”
宣传部杨兵部长与宋鸿礼曾经当过多年搭档,关系好得很,这也是老丁每次为城关镇办事都很卖力的原因之一。
侯海洋对此事早就和胖墩杜建国进行过沟通。但是在这种情况下,主动请战并非一件好事。他知道以后肯定还用得着杜建国这条线,这一次不用,还有下一次。
老丁走后,宋鸿礼道:“报纸只是问题的一个方面,更关键还是在基层组织,晚上八点,把胜利居委会和原田坝子村的两委干部都叫到办事处开会,统一思想,商量对策。综治办、信访办、司法所、派出所、财政所、民政办、企业办的负责人全部参加。”他又补充道:“把环卫站也叫上。”
晚上是形势分析会,也是一个布置具体工作的会,由宋鸿礼主持,开到接近十一点钟才结束。
侯海洋全程参加了会议,但是没有发言。一是不熟悉工作,二是毕竟还没有报到。到了现在,他对宋鸿礼的做法也能接受,甚至还有一种被重视的满足感。前一阶段在档案局是逍遥派,自在倒是自在,但是处于有你不多无你不少的境地,对于一个自尊心很强的人也很难受。
第二天,侯海洋接到了县委组织部电话,要求去谈话。谈话是在常务副部长彭家振办公室进行的。
与七年前相比,彭家振明显老了,前顶头发稀稀疏疏,眼睛有了明显的眼袋。他见到侯海洋倒是热情,主动握了手,道:“这次常委会研究了你的任命,今天由我来跟你谈话,这一次研究了三个同志的任命,就不统一谈话,分别由我们三个副部长分别谈话。”
彭家振是曾经改变自己命运的人,不是上行,而是下行,这让侯海洋永生难忘。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如果没有彭家振,也就没有这七年非同寻常的经历,侯海洋也许就和吕明组成了一个小家庭,过着快乐而平凡的生活。
侯海洋态度镇静而有礼貌,道:“谢谢彭部长。”
在彭家振眼里,侯海洋就如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每次被逼到角落以后,总会来一次强力反弹。前一次到新乡,这一次到档案局,一般人如遇到侯海洋这种情况,十个有十个被踩得翻不了身,很难扭转困局,侯海洋却总是华丽转身以新面目出现在自己眼前。
彭家振知道自己在组织部掌权的时候不会太长,如夕阳,在绚烂以后就会谢幕,而侯海洋则真如八九点的太阳,肯定会发出灿烂的光。此时,在彭家振心里是矛盾的,他仍然会顺着惯性压制侯海洋,可是内心深知也知道以后将很难压住这个年轻人。
思想矛盾,态度也就有了变化,变得比以前客气了一些。
这是一次没有多少营养的例行谈话,不到二十分钟就结束了。彭家振道:“今天是谈话和报到合二为一,等会我们就到城关镇,我把你送过去。”
侯海洋道:“那还麻烦彭部。”
彭家振道:“这是我的本职工作,以后你在城关镇从事党务工作,大家在一起工作时间还多。”
侯海洋客气地道:“还请彭部长多关照。”
虽然侯海洋的客气中带着隐隐的隔膜,彭家振还是从其言谈中感到了他的进步,至少与在新乡时提刀追打牛清德时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从县委坐车很快就到了城关镇。前两天进出城关镇总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感受,今天是由组织部将自己送到城关镇,意味着正式成为城关镇领导班子的一员,从此名正言顺了。
此时已经是十一月底,天气冷了下来,雾气在城关镇院子里弥漫,显得有些阴冷。院子里站着几个领导,望着大门。
当彭家振和侯海洋下车之后,宋鸿礼就走了过来,与彭家振握手,道:“今天机关干部都在会议室等着,等着欢迎侯书记。然后我们再开一个机关干部大会,请彭部长给干部们鼓鼓劲,这两年是多事之秋,城关镇的日子不好过啊。”
彭家振的手一直被宋鸿礼握着,就没有办法与镇长姚向辉握手,于是抽空点头示意。
侯海洋站在彭家振身侧,将这个细节看得很清楚。这一段时间,他一直被宋鸿礼叫到身边,基本上没有与姚向辉接触,姚向辉就如一个影子一般,丝毫没有在镇里发生影响力。这是明显的拉一个压一个的策略,侯海洋看得明白,却也只能顺势而为。想到顺势而为,他又在这个瞬间想起了邱家的种种。
终于,宋鸿礼放开了彭家振的手,此时已经走进了大楼,开始上楼梯,彭家振再与姚向辉握手就不妥当。
姚向辉对这些细节浑然不在意一般,就跟在彭家振另一身侧,偶尔也说几句话。
机关干部都在会议室里,三三两两凑在一起说话。这两年城关镇开发力度很大,积累一些矛盾,也有遗留问题,但是总体上是平稳的。调来一个副书记,影响不了大局,所以也就没有什么期待和希望,会场气氛显得有些平淡。
会议第一项内容是首先由彭家振同志宣读县委任免文件。
侯海洋这两天在城关镇跑了好几趟,办公室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宣读文件只不过是完善程序。
一般程序,应该由离职的副书记讲话。但是城关镇副书记调走已经有一段时间,早就到其他单位工作了,也就不存在离职副书记讲话的环节。
接下来就是新任副书记侯海洋表态。
侯海洋首先作了非常简略的自我介绍,然后感谢县委信任,第三是希望同志们支持与配合,齐心协力干好工作等。最后强调了在镇党委和书记为班长的领导下摆正位置、加强团结、虚心学习、努力工作、廉洁从政。
这是一份中规中矩的自我介绍,宋鸿礼不动声色地随着大家一起鼓掌。
程序走完,彭家振就要告辞。宋鸿礼单独将其送到门口,道:“中午搓一顿,不多,就三五人,找个地方。”彭家振原本不想和侯海洋在一起吃饭,想了想,道:“就去吃鱼吧,侯家水库的鱼。”
宋鸿礼朝着远远跟在身后的彭达招了招手,彭达便一溜烟地跑过来。安排了中午伙食,送走了彭家振,宋鸿礼这才回到了主席台上。
这时,全镇干部会这才开始。
十一点五十分才散会,机关干部散去。宋鸿礼、姚向辉和彭达等人便一起朝外走去。这时,宋鸿礼接到一个电话。他没有说话,只是不停地中“嗯”、“嗯”。
挂断电话,宋鸿礼对姚向辉和侯海洋道:“刚才黎陵秋打电话过来,老丁这次出师不利,晚报没有买账,还是要出跟踪报道,据估计还应该有两次。这次受到了城管委牵连,看来我们要应对舆论风暴。”
此时侯海洋已经成为城关镇党委副书记,在其位谋其事,道:“宋书记,我有一个想法,晚报继续出跟踪报道,这一点我们城关镇距离晚报太远,显然无能为力,但是,我们可以影响具体操作者,让题目转项,比如不再追究为什么拆迁户会群起上街,而是探讨一下对城管的认识,这是一个大而化之的话题,貌似又很深刻。”
宋鸿礼听懂了侯海洋的潜台词,道:“侯书记有办法?”
侯海洋道:“大学同学有几个倒是在省报,可以请他们想办法。”
宋鸿礼道:“你的办法也不错,只要不把火力对准城关镇就万事大吉。你有几成把握?”
侯海洋道:“把握不敢说,尽力而为。”
宋鸿礼道:“黎陵秋还在省城,我让她不要走,等着你。她身上带着钱,吃饭请客都没有问题。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出发,接风酒改天再喝。”
侯海洋昨天晚上就与胖墩进行过探讨,改变写作方向这个想法与胖墩的想法完全不谋而合。与胖墩通话以后,胖墩立刻就将几个在省级新闻单位工作的原新闻社骨干召集起来喝了夜酒,喝酒之时就谈了侯海洋的事。
听说这把火烧到了老朋友侯海洋的单位,略有醉意的老邱痛快地同意了将主攻方向由城关镇转为城管委。城管本来就是一个极为吸引眼球的题材,此事又是由城管引起,所以转换攻击方向并非难事,而是顺理成章之事。
老丁走的是由上至下的路线,此事涉及到报社利益,要想停止连续报道很难。
侯海洋走的是由下至上的路线,找到了具体操盘手,有可能在不知不觉中实现意图。
侯海洋思考过此举是否会影响到巴山城管委,如果要影响到城管委,此事也不宜行。由于有视频为证,巴山城管委的监察队员确实没有动手,此次是正常开展工作,责任极小。没有违规之处却惹出一场祸事,可以让人更加理性思考城管工作面临的困境。
在昨天与乐彬交流时,乐彬也正在此意。
思考城管困境,自然就淡化了城关镇有关的事情。这是一举多得之事,侯海洋就主动请缨。
宋鸿礼与姚向辉到李家水库陪彭家振吃鱼,侯海洋与司机吃了便餐后,直奔省城阳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