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平等原则启示美国人产生人可无限完善的观念

平等在唤起人们的思想产生一些唯有它方可诱发的观念，同时也在改变着业已存在的几乎所有观念。我现在之所以用“人可自我完善”这个观念为例，是因为它是人的智力所能构想出的一个主要观念，并且作为一大哲学理论，它时时刻刻都在实际生活中验证着自己的论据。

人和动物虽然有相似的地方，但人有一个特点是动物所不具备的。这就是人可以对自我加以完善，但动物却做不到。自从人类诞生以来，他们就发现了自己与动物之间的这种不同之处。所以，“人可自我完善”这个观念，古老得就像世界本身。平等本身并非这个观念创造者，不过它却赋予了这个观念新的特点。

当公民依照等级、职业以及出身而划分类别，而每个人都必须得顺着全凭偶然而迈人的轨道前进之际，所有的人均会认为人力的至高境界就在自己身上，因此谁也不会去跟难以抗拒的命运斗争。身处贵族制国家的人们，并不是一点也没有自我完善的能力，只是没有意识到这种完善是有着无限的进步空间的。他们只想着改善，并不想革新。他们关注的只是让自己的社会地位越来越高，除此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要求。尽管他们承认人类已经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并且以后仍然有进步空间，却又预先将人类限定在一定的范围之内。

所以，在他们看来，自己并没有抵达至善的境界或已经掌握绝对真理（事实上，没有哪个人或哪个民族曾有过如此这般的妄想），然而他们乐意让自己相信，他们距离“人类的不够完善的本性”所能到达的伟大与睿智已经不远了。与此同时，他们观察到周边的所有事物一如既往，没有什么变化，所以就非常容易感觉到所有的一切均已得到恰当的位置或安排。因此，立法者们热衷于制定一些永久性的法律，人民与国王倾向于建造耐久的建筑物——当代的人为后代的人操劳，并且为他们事先将命运注定好了。

随着等级的不复存在，各阶层的靠近，以及人们越来越混合在一起，原有的习惯、礼仪与法律也在不断变化；随着新事物的出现及新真理的发现，那些旧的观点走向消亡，并为新的观点所取代，一个理想的却又总是不够稳定的完善形象就会在人们的脑海中闪现。

于是，那些稍纵即逝的不断变化，时时刻刻都在每个人的眼前呈现。有些人的处境变得恶劣，于是他们开始清醒地意识到，不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民族，不管其多么有智慧，都无法保证永远没有失误。而那些将命运改善了的人则因此判定：通常而言，人具备无限完善自己的能力。总而言之，遭遇挫折的人认为，谁都不能吹嘘自己能够找到绝对的善；而成功的人在喜悦之余，则会继续对新的成功进行追逐。所以，每个人都在不停地追求，即使跌倒，也会再爬起来，虽然经常有失望感萦绕在侧，但又坚决不绝望，人们无休止地顺着等待跋涉 的漫漫人生路，朝着他们只能渺茫地望见终点的伟大目标奔去。

这种认为“人可无限进行自我完善”的哲学理论，一度让人们无怨无悔地做了很多事情。这种哲学理论所发挥的影响——对那些仅在行动上与其有关而在思想领域与其毫无瓜葛，却在活动中又仿佛不知不觉地与其相契合的人——是巨大而奇妙的，这种影响几乎是让人难以相信的。

对于为什么美国的船都造得不耐用，我曾问过一位美国船员。这位船员干脆利落地回答道：“航海技术一日千里地发展，再好的船使用上几年后也无法再继续使用了。”

从这个大老粗对于一个专门问题脱口答出的语句里，我看到了一个伟大民族无论什么事情均遵循的一般观念与有体系的观念。

对于“人可自我完善的范围”，贵族制国家自然会过分地予以限制，不过民主国家对这个范围则是有所扩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