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告訴他們我愛(若干)隨機性
極端世界中的馬克士威—餵驢子的複雜機制—維吉爾說去做,所以現在就做
前一章的重點是說,第一個兄弟(脆弱的銀行員工)的風險特性和第二個兄弟(相對具有反脆弱性的計程車司機勞工)大為不同。中央集權系統的風險特性,同樣不同於由自治市領導,一團混亂的共和國。第二種風險特性長期而言相當穩定,因為他們本身存在某種劑量的波動性。
因電磁理論而聞名的詹姆斯.克勒克.馬克士威(James Clerk Maxwell)以科學論點指出,嚴密的控制會引起反彈,導致爆炸。「調節器」這種新發明,目的是以補償猝然發生的變異之方式,控制蒸汽機的速度。它們的目的在於穩定蒸汽機,也顯然做到了,但矛盾的是,有時行為反覆無常且當機。輕微的控制行得通;緊密的控制則會引起過度反應,有時造成機器爆成碎片。麥克斯威爾一八六七年發表有名的論文〈論調節器〉(On Governors),將它的行為建模,並用數學式指出,緊密控制蒸汽機的速度,反而造成不穩定。
馬克士威簡潔利落的數學推導令人讚嘆,也讓我們知道緊密控制的危險可以推而廣之到各個領域,並且有助於揭露假穩定和隱形長期脆弱的真相。①在市場上實施固定價格,也就是藉此消除投機客(他們是所謂的「雜訊交易人」)和他們帶來的溫和波動性,會讓我們產生穩定的錯覺,因為實際上,風平浪靜的期間會被偶爾出現的急起直落的走勢打斷。由於參與者不習慣市場波動,價格一有小小的變動,便會被歸因於內線資訊作祟,或者系統的狀態改變,因而引起恐慌。如果一種貨幣從不波動,那麼一點小小的波動便會使人們相信世界就要結束。注入若干混亂,反而會使系統穩定下來。
沒錯,讓人稍微混亂是有好處的——這對你有好處,對他們也有好處。套用這一點到日常生活來說,假設有個人平常十分守時,很能預測他的行為,每天都剛好六點回到家,十五年如一日。你可以用他回家的時間設定手錶。他只要晚幾分鐘到家,家人就會焦慮不已。另一個人的行程波動稍多一點——因此難以預測,到家時間差個半小時,也不會令人不安。
變異也可以作為瀉藥。每過一段時間發生的森林小火災,可以清除系統中最容易燃燒的物質,不讓它們有機會累積太多。採用系統性的方法,防止森林火災發生,「以策安全」的做法,反而會使大火造成的後果嚴重許多。基於類似的理由,穩定對經濟來說不是好事:在不遭遇挫折的長期穩定繁榮期間,企業會變得孱弱異常,而且隱形脆弱會在表層底下悄悄累積——因此,推遲危機發生並不是好主意。同樣的,市場缺乏波動,會造成隱形風險在不招來懲罰的情形下日積月累。一個人未遭受市場創傷的時間愈長,騷亂一發生,傷害愈嚴重。
穩定帶來的不利影響,科學模型早已呈現得相當清楚,但是在我當交易員的那段日子,有人告訴我,市場老手(而且只有年紀很大、見過大風大浪的老手)會使用一種試探啟發法:當市場達到「新低」,也就是跌到一段很久以來不曾見過的水準,那就會「血流成河」,人們會奪門而逃。不習慣賠錢的某些人,會蒙受很大的損失,掉進痛苦不幸的深淵。如果幾年來不曾見過那麼低的市場水準,比方說是兩年,我們稱之為「兩年來的低點」,造成的傷害會多於一年來的低點。他們講得很好,稱之為「洗盤」,將「意志不堅的人」沖洗出場。「意志不堅的人」顯然是那些脆弱卻不知道自己脆弱的人。他們被虛假的安全感所騙。當許多這種意志不堅的人奔向逃生門,就會共同造成市場崩盤。波動不羈的市場不會讓人經過這麼長的時間而不「洗盤」,三不五時就將風險清除掉,因而防止市場崩盤。
這就是拉丁諺語所說的浮而不沉(Fluctuat nec mergitur)。
飢餓的驢子
到目前為止,我們一直表示,阻止反脆弱系統出現隨機性不見得總是好主意。現在來談談有些情況中,加進隨機性是一種標準作業方法,因為這是始終渴望隨機性的系統必要的燃料。
一隻驢子如果又飢又渴,而且飢渴相當,距食物和水的距離也相同,不可避免地會死於飢餓或口渴。但只要隨機性地將牠輕輕推向這一邊或另一邊,便會得救。這個比喻稱作布利登的驢子,因為是中世紀哲學家讓.布利登(Jean de Buridan)引進這個假想實驗,他也介紹其他非常複雜的事情。當某些系統卡在危險的僵局中,只有隨機性能將它們釋放出來。由此可見,缺乏隨機,必死無疑。
將隨機雜訊注入系統,以改善它的功能,這個觀念已經用於許多領域。根據稱作隨機共振(stochastic resonance)的一種機制,將隨機雜訊加進背景,能使你更準確地聽到聲音(例如音樂)。前面談過,過度補償的心理效應幫助我們在雜訊中取得訊號;我們這裡談的不是系統的心理特性,而是物理特性。微弱的求救訊號可能微弱到無法被遠端的接收器接收。但如果有背景雜訊存在,並且受到隨機干擾,便能被人聽見。把隨機嘶嘶聲加進訊號,能使它升高到足以被察覺,因此聽得到的門檻——在這種情況中,沒有什麼事情做得比不用錢的隨機要好。
拿冶金術中的退火方法為例來說。這種技術需要先加熱一種材料,然後在控制之下使它冷卻,以提高結晶體的大小和減少它們的瑕疵,好讓金屬變得更堅硬,同質性更高。正如布利登的驢子,熱導致原子從原來的位置鬆開,隨機漫步於能量較高的狀態;冷卻則使它們有較高的機會找到更好的新結構。
小時候我親眼看到這種退火效應。家父有些例行之舉,每天回到家,都要輕敲木製的晴雨計,然後從它的讀數,自己預報氣象。晴雨計受到壓力,會使針鬆開,然後找到真正的均衡位置。這正是一種局部性的反脆弱。數學家從冶金技術那邊得到靈感,使用稱作模擬退火法的一種電腦模擬方法,針對只有隨機性才能取得答案的問題和狀況,獲得更多一般性的最適解。
隨機性在搜尋方面運作得很好——有時比人還要好。納森.米佛德(Nathan Myhrvold)介紹我看《科學》(Science)在一九七五年刊登的一篇深具爭論性的論文,提到隨機鑽採優於當時應用的任何搜尋方法。
而且說來矛盾,所謂的混沌系統(經歷稱作混沌的一種變異)可以在加進隨機性之後,讓它們穩定下來。我見過一位醫學院學生展示這種奇怪的效應。他找來一張桌子,讓它的表面穩定地震動,然後讓一些球受桌面震動的影響,在上面隨便亂跳。穩定的震動起初使球胡亂彈跳,很不優雅。然後,好像變戲法般,他扳動一個開關,彈跳變得很有秩序且順暢。他所用的魔法,不是消除混沌,而是加進隨機,完全隨機但低強度的震動。改變方法,球的彈跳便從混沌變得有秩序。看完這個漂亮的實驗,我十分激動,很想告訴街上遇到的陌生人:「我愛隨機!」
政治退火
我們很難向一般人解釋壓力因子和不確定在生活中占有一席之地——因此你可以想像,向政治人物解釋這件事會是什麼樣子。但這正是最需要某種隨機性劑量的地方。
曾經有人給我看過一部電影的腳本,內容是根據一則寓言,說有個城市完全靠隨機性統治——非常波赫士(譯註:豪爾瑟.路易斯.波赫士〔Jorge Luis Borges〕是阿根廷作家、詩人)。每過一段時間,統治者就會隨意指定居民在市內扮演某種新角色,例如屠夫現在改做麵包,麵包師變成囚犯等等。最後人民群起反抗統治者,提出要求,說穩定是他們不可剝奪的權利。
我馬上就想到,或許應該寫一則剛好相反的寓言:現在不是由統治者隨機指派工作給公民,而是應該由公民隨機指派工作給統治者,以抽籤的方式掛上他們的職稱,也一樣隨機除去他們的頭銜。這和模擬退火法類似——而且效果沒有比較差。我們發現古人——又是那些古人!——就是這麼做:雅典議會的議員是抽籤選出來的,而採用這種方法的目的,是保護系統不致沉淪。幸好現代的政治體系研究過它的影響。亞歷山德羅.普魯奇諾(Alessandro Pluchino)和他的同事以電腦模擬的方法,讓我們知道加進若干隨機選出的政治人物到整個程序之中,可以改善議會制度的運作。
或者,系統有時會因為不同種類的壓力因子而受益。在伏爾泰看來,最好的政府形式是穿插著政治暗殺。弒君就像輕敲晴雨計,讓它運作得更好。這也產生了某種經常有其需要的改組,而這樣的改組,永遠不會自願進行。上層出現的真空,允許退火效應出現,讓新的領導人浮上檯面。我們的社會長期以來早逝率下降,剝奪了自然的管理者流動。謀殺是黑手黨標準的接班程序(上一次十分轟動的退火事件,是高蒂在紐約一家牛排館前幹掉前任,成了家族頭目)。黑手黨之外,主管和董事現在待得比較久。這個事實阻礙了許多領域的發展,例如企業執行長、終身職學者、政治人物、新聞從業人員——所以我們需要以隨機抓鬮的方式,沖銷這種狀況。
不幸的是,我們無法使一個政黨隨機性消失。現在令美國引以為苦的不是兩黨制度,而是卡在相同的兩黨把持政局。政黨並沒有內建的有機到期日。
古人最後在多少顯得困難的情況中,將隨機抽籤決定方法改良到盡善盡美的地步——並將它納入占卜的領域。抽籤的目的,其實是隨便選個出口,不需要做決定,所以日後不必為後果負起責任。你只要按照神告訴你的話去做就好,因此將來也無需自我責備。其中一種方法稱作維吉爾卦(sortes virgilianae)(也就是由史詩詩人維吉爾〔Virgil〕決定的命運),方法是隨機打開維吉爾寫的《埃涅阿斯紀》(Aeneid),然後解讀看到的字句,以指引行動方向。每個困難的商業決策,都應該使用這種方法。我要一說再說,直到聲音沙啞:古人利用隨機性的方式與手法不露痕跡且圓滑老練。舉例來說,我真的在餐廳練習這種隨機試探啟發法。由於菜單愈改愈長愈複雜,害我遭受心理學家所說的選擇的暴力(tyranny of choice),很可能在點了菜之後,心裡一陣刺痛,認為應該點別的才對。所以我盲目且有系統地看正在用餐的最肥胖男人選什麼,就照點什麼;如果現場沒有這樣的人,我會隨便指著菜單,不去看菜名,平心靜氣地相信太陽神會幫我做選擇。
稱作穩定的定時炸彈
我們說過,少了火災,高度易燃的物質會日積月累。我告訴一些人說,缺乏政治不安,甚至缺乏戰爭,會使爆炸性的材料和傾向,在表層底下日積月累。他們聽了總是驚駭莫名。
第二步:(小)戰爭能救人命?
反啟蒙運動的政治哲學家約瑟夫.德.邁斯特(Joseph de Maistre)表示,衝突會使一個國家壯大。這樣的說法具有高度的爭議性——戰爭不是好事,而且,我是殘酷的文明戰爭的受害人,可以站出來見證它的可怕。但我覺得他的推理有趣——以及優雅——的地方,在於他指出,只分析某件事造成的損失,卻忽視其餘的部分,這樣的做法犯下了錯誤。另一件有趣的事,是人們往往比較容易理解相反的事情,也就是他們曉得,只分析立即得到的利益,卻不考慮長期的副作用是錯的。我們看到死傷慘重造成損失,卻不採取第二步,也就是考慮稍後發生的事——這和園丁不同,因為他們相當了解,修剪樹木反而能使它們長得更茂盛。
同樣的,和平——某種強迫、抑壓、不自然的和平——可能會付出死傷慘重的代價:不妨想想歐洲經過大約一個世紀的相對和平,人民活在安逸自滿的氣氛中,等到重武裝單一民族國家崛起,終於爆發第一次世界大戰。
再說一遍,我們都愛好和平,也喜歡經濟和情感穩定——但我們不想長期之後當個冤大頭。每個新學年,我們接種疫苗(給自己一點傷害,以提高免疫能力),卻沒有將這個機制移轉到政治和經濟領域。
要告訴外交政策制定者的話
總結而言,用人為力量壓抑波動的問題,不只在於系統容易變得極為脆弱;在此同時,它不會顯現看得到的風險。此外,務請記住,波動是一種資訊。事實上,這些系統傾向於太過平靜,只顯現微乎其微的變異,但是寂靜無聲的風險,卻在表層底下慢慢蓄積。雖然政治領導人和經濟政策制定者都明白表示,他們的目的是在抑制波動,以穩定系統,結果卻往往適得其反。人為抑制的這些系統,變得容易受害於「黑天鵝」。這種環境最後會發生大爆炸,像圖三所示的那種,讓人猝不及防,令多年來的穩定毀於一旦,而且幾乎每一次,最後的結果都比原來的波動狀態惡劣許多。事實上,爆炸發生的時間拖得愈長,經濟和政治體系因此受到的傷害愈糟。
為了穩定而設法取得穩定(並且忘掉第二步),等於在經濟和外交政策上玩很大的冤大頭遊戲。這張清單長得令人洩氣。拿二○一一年之前的埃及等腐敗政府來說,美國為了「避免騷亂」而予以支持長達四十年之久,產生的副作用是一小撮享有特權的掠奪者,運用他們的超級權力作為後盾——和銀行家用他們的「大到不能倒」地位,詐騙納稅人的錢,並且支付自己高額獎金相同。
現在最令我擔心和生氣的國家是沙烏地阿拉伯;這是由超級強權犧牲每一個可能的道德與倫理尺度——當然也犧牲穩定本身——強制實施由上而下穩定的標準實例。
因此,和美國「結盟」的這個地方,是個徹底的君主政體,不實施憲法。但這還不是在道德上叫人震驚的事。大約七千到一萬五千個皇室家族成員,統治這個地方,過著奢靡的享樂生活,和他們剛起步時的儉樸觀念公然背道而馳。不妨看看這樣的對比:生活嚴峻的沙漠部落,統治的正當性來自阿米許人般的刻苦耐勞,卻因為握有超級權力,因此而縱情享樂——國王公開出外遊玩,隨從坐滿四架巨無霸噴射飛機。這和他的先人相去甚遠。家族成員累計的財富,現在大多放在西方的保險箱。若非美國撐腰,這個國家早就爆發革命,造成區域性解體,掀起若干動亂,然後也許——現在——便穩定了下來。但是一味阻止雜訊發生,長期而言只會使問題惡化。
沙烏地皇室家族和美國之間「結盟」的目的,顯然是為了維持穩定。什麼樣的穩定?一個人能使這個體系混亂多久?「多久」其實是不重要的問題:穩定就像貸款,終究必須償還。此外還有倫理上的問題,我留待第二十四章再討論,尤其是有人詭辯,振振有詞地說「為了什麼事情」,而違背一點都不可彈性處理的道德準則。②極少人了解一個事實,那就是伊朗人痛恨美國,是因為美國——一個民主政體——卻扶植伊朗國王這樣的專制鎮壓君主政體,任由他掠奪國家,只為了讓美國能夠「穩定」進出波斯灣。伊朗今天的神權政治體制,主要是這種專制鎮壓的結果。我們需要學習思考第二步,了解一連串的後果和副作用。
更叫人憂慮的是,美國對中東實施的政策,一向以防範「伊斯蘭基本教義派」——幾乎每一個政權都用過這樣的說詞——為名,過度專注於壓制任何和所有的政治波動,尤其是自二○○一年九月十一日以來。除了殺害回教徒反而使得他們的人數增多外,西方和獨裁的阿拉伯盟國也因為迫使伊斯蘭基本教義派轉進地下而更加強壯。
美國的政策制定者現在應該了解,他們美其名為了穩定而干預其他國家愈多,造成的不穩定反而更多(除了急診室式的情況)。或許現在應該縮減政策制定者在政策事務上扮演的角色。
這是救生包裡面應有的一樣東西:少了波動,就沒有穩定。
我們這裡所說的現代化
我對現代化(modernity)所下的定義是,人類大規模支配環境、以系統性的方法磨平世界的鋸齒狀,以及窒息波動性和壓力因子。
現代化等於用系統性的方法,將人類從充滿隨機性的生態中抽離——身體上和社會上的抽離,甚至知識上的抽離。現代化不只是社會課本所定義的中世紀之後、農業時期之後、封建歷史時期之後。它是一個時代的精神,特徵是合理化(利用天真的理性主義),認為社會是可以理解的,所以必須由人來設計。於是誕生了統計理論,而且有個糟透了的鐘形曲線。線性科學也出現了。「效率」——或者優化的概念應運而生。
不管好壞,現代化都是一張普羅克拉斯提斯之床——將人化約成看起來相當有效率和實用的東西。這樣的方法,在某些層面行得通:普羅克拉斯提斯之床並不全然都是負面的化約。有些可能有益處,只是非常少見。
想想布朗克斯動物園(Bronx Zoo)中的獅子活在舒適和可預測的環境中(到了星期天下午,訪客會出於好奇、敬畏和可憐,湧進來看牠),而牠的表親卻是自由的。在足球媽媽的黃金時期來臨之前,我們也曾經是自由奔放的人類和自由奔放的小孩。
我們正進入現代化的一個階段,特徵是有遊說者、責任非常非常有限的公司、企業管理碩士、冤大頭問題、世俗化(或者應該說是重新發明一些新的神聖價值,例如以旗幟取代祭壇)、稅務人員、害怕主管、週末待在有趣的地方以及週間待在一般認為不那麼有趣的地方、分隔「工作」和「休閒」(可是在比較聰明的時代中,兩者看起來相同)、退休計畫、爭論成性的知識分子不同意這個現代化定義、字面思維、歸納推理、科學哲學、社會科學的發明、平滑的地面,以及以自我為中心的建築師。暴力從個人移轉到國家。金融無紀律也是。所有這些事情的中心,便是否定反脆弱性。
所以我們只好依賴敘事,也就是將行動和冒險知識化。公共事業和官員——甚至大公司的員工——只能做看起來符合某些敘事的事情,而這和不管有沒有動聽的故事,都可以只顧追求利潤的企業不一樣。別忘了,在你敘述一件事情的時候,需要給藍色一點名稱,但是行動時不必給它名稱——動腦筋思考的人少了一個字詞用來表示「藍色」,就會一籌莫展;做事情的人卻不是這樣(我曾經很難向知識分子說明實踐在知識上的優越性)。
現代化擴大了情緒性和相關性之間的差異——在自然環境中,我們有理由才會有情緒;今天我們依賴新聞媒體滿足人們喜歡八卦和傳聞軼事的基本需求,也關心非常遠處人們的生活隱私。
以往,我們沒有完全察覺反脆弱性、自我組織和自發性療癒的時候,也懂得尊重這些特性,進而建構一些信念,用於管理不確定性和在遭遇不確定之後存活下來。我們將生活的改善交給神作為代理人。我們可能不認為少了某種代理,萬物能夠照顧好自己。但代理人是神,不是念過哈佛大學的船長。
所以單一民族國家的崛起,剛好落入這種發展之中——將代理移轉給人。單一民族國家的故事,正是人類犯下的錯誤集中在一起且放大的故事。現代化始於國家獨享暴力,最終則是國家獨占財政不負責任的權利。
我們將討論現代化核心中接下來的兩個中心要素。首先在第七章談天真的干預主義,以及不該插手去矯正事情所付出的相關成本。接著在第八章準備進入第三冊之際,探討以更為虔誠的基本教義,取代神管理未來的事件,也就是不管在什麼領域,無條件相信科學預測的觀念,目的是將未來擠進數字化約的格子內,而不管這樣的做法是否可靠。我們已經從宗教信仰,移轉到輕易相信任何能夠偽裝為科學的東西。
①金融家喬治.庫柏(George Cooper)在《金融海嘯——金融危機的成因》(The Origin of Financial Crises)一書重提這個論點——論點乾淨利落,一位交易員老朋友彼得.尼爾森(Peter Nielsen)因此買這本書送給他認識的每一個人。↑
②請注意西方政府採取的雙重標準。我是基督徒,沙烏地阿拉伯的某些地方去不得,因為會傷害那個地方的純淨。但是美國或西歐沒有一個公開場所,是沙烏地公民必須止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