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美国保护台湾
五十年代中期,美国社会的主导情绪是:“我们上当了”。美国为了建立威尔逊主义世界秩序所需的高信任度,主动放弃了现实主义外交不必也不会出让的巨大利益,苏联却卑鄙地利用了美国人的慷慨和天真,吞噬了东欧和东亚的广阔缓冲地带。麦卡锡参议员虽然鲁莽灭裂,但麦卡锡主义整体上发挥了健康社会的免疫应激作用:统一战线时期潜入要津的共产党代理人一旦曝光,就会发现自己在社会中多么孤立。艾森豪威尔总统未能实现“推回”共产主义的承诺,但美国公众已经决心不准悲剧重演。
1954年1月12日,国务卿杜勒斯在《外交政策的演变》演讲中提出了“大规模报复战略”。《纽约时报》十年前还在高谈统一战线,现在却像1944年的蒋介石一样充满猜忌:“用最明确的语言告诉中共和俄国人,今后无论在朝鲜、印度支那、伊朗还是其他任何地方发生新的代理人战争或灌木丛火灾式战争,美国都可能立刻用原子武器对苏联和红色中国进行报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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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泽东一面公开发表《原子弹吓不倒中国人民》(1955年1月28日),一面向苏联索取原子弹技术 123 。赫鲁晓夫太轻易地同意了,反而唤起了毛泽东的觊觎和轻蔑之心,但刘少奇、周恩来和彭真仍然掌握党的安全体系,继续向苏联老大哥汇报党务工作 124 。1954年宪法是中共中央根据苏共中央修改意见制定的,概括和总结了满洲-朝鲜战争体制 125 。
美国人坚定的敌意和苏联人坚定的支援将1955年边界两侧的所有政权固定在冷战轨道中,迫使他们根据冷战的需要巩固宪制和积累资源。1955年3月24日,国务卿杜勒斯对印度驻联合国大使梅农强调:过去六十年来,台湾并不属于中国。美国从日本手中夺取了台湾,而“北平当局自以为是地要求我们应将从日本人那里得到的领土,由我们移交给一个公开对我们持有敌意的政权。” 126 4月底,饶伯森 127 致电杜勒斯:美国的许多盟国和美国部分舆论赞成在签订对日和约的四十八个国家保护下,将台湾中立化 128 。1955年4月26日,国务卿杜勒斯宣称:美国不会在没有台湾参加的情况下,讨论他们的权益和他们的要求;举行正式谈判,并不代表承认北平。苏联通过《苏联代表团在日内瓦四国会议上的立场》,企图利用朝鲜战争停火和战俘问题,为毛泽东政权争取外交空间的努力,遭到国际社会的全面抵制。周恩来对“北平”一词深恶痛绝,不亚于杜勒斯拒绝握手 129 。他在此后的二十年一直致力于抹去苏联驻外情报首脑的公众形象,但只能满足于“边界两侧各自表述”的现实。
蒋介石政府痛恨美国人的“台湾地位未定论”,不亚于痛恨苏联人和他们的朋友。他们力图将冷战保护伞解释为大中华的空头支票,但同样只能满足于“党内党外各自表述”的现实。无论威尔逊主义多么强调平等,弱者毕竟很难绑架强者。台湾仕绅的孓遗撤退到宗主国日本,成立了廖文毅领导的台湾共和国政府。台北政府极力阻止美国人接触台湾本土精英,但未能如愿以偿。1955年,美国国务院准许廖文毅入境 130 。这是针对国民党流亡者的明确警告,蒋介石只得默默咽下耻辱。
国务院在1956年8月发布了《台湾独立运动:1683-1956》,相当精确地描述了国民党的政治德性和未来命运:“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战结束时,中国共产党人一直主张台湾从日本独立出去。但是在1949年中华民国政府退往台湾之后,共产党人开始宣称‘解放’台湾是完成中国共产主义革命的重要组成部分。只是在美国干预朝鲜事务和美国的第七舰队奉命维护台湾的中立以后,共产党人的‘解放’主题才再加修改,包括了强调中国对台湾自古以来的所有权的主张……绝大多数的大陆籍人并不是特别容易接受共产主义,但共产党号召的民族主义对他们的吸引力变得越来越大……在没能光复大陆这件事上,政府倾向于把责任推到美国人身上。这增加了官方授意的在美国驻台军事基地进行示威和暴动的可能性。政府控制的媒体不断宣传,因为美国没能给国民党人足够的支持,才造成了久久不能进攻大陆的局面。” 131 苏联同样看清了美国人对岛内自由派、第三势力和台独流亡者的友善态度,然而冷战的天花板约束阻止了这些纠葛浮出水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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