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断犯错中活学活用议事规则高科技
晚饭后大伙聚起来整理大伙的“试卷”,看看我手里的几张,心情有些沉重,没看到几条真正有用的东西哦,而且程度差异太大,有人写出来的几条全是重点,更多的人满纸没有写出一句我期待的内容。
天鹏是一门心思要引入程序动议的,我也认同引入程序动议的必要性,但是,在这种基础上讲程序动议纯粹是跟自己过不去。看看大家谈兴正浓,都没有开会的意思,我又沉不住气了:“明天的事情怎么做,怎么还不合计合计,不议会死人的。”
天鹏已经累了,老早就在嚼治嗓子的药片,瘫在椅子上不动窝,他说希望速战速决;大成是一个疯狂的“杀人”游戏爱好者,从他一来,得空就建议“杀人”始终未遂,现在也急着玩一把“杀人”,大家约定讨论20分钟,主持人为高天。
1、被漫谈淹没的两种观点
尽管说了要开会,但大家的兴趣还在手里的纸上,你读一句我读一句,基本上都是感谢老师,感谢来宾,学到了很多东西,把合作社搞好一类的话,读来读去,大家的漫谈会很快就成了对云标的“批斗会”:你这个高唱民主权利的人,怎么把大家都领导成了领导治下的臣民了捏?合作社成员一个个不说真话只说套话。
高琳终于找到一个比较靠谱的:“通过学习,学到了开会规则,发言的规则,表决的规则,回去要好好学习,把13条运用好”。
高天扑哧一乐:“13条,将有可能被外来人误以为是中央文件。”
这么一乐,高天忘记自己是干嘛的了,不仅开口发言还跑题,不仅跑题,而且跑远了:“哎对了,评估指标里要有一项:统计参加学习的人回去做主持人的次数。还有,收集学员做主持人的策略,做到什么程度关系不大……”
云标也加入进来:“评估指标还可以有这一条:各个互助组有一个简单的规则,可以参照合作社的议事规则来……”
这一跑出去就跑得离题千里,大家还对当天下午导入时出现冷场的“附议”这个词的提法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是改成“同意讨论”好呢,还是“愿意讨论”,或者是“需要讨论”更好一些,越扯越远,最后大成大手一挥:改什么改!还是演吧,大家都不是傻子,演出来一看就明白了。
时间一会儿就过去啦。虽然我也忍不住加入到对云标进行人身攻击的行列,但还是惦记着讨论的事儿,尽管大家扯得兴致勃勃,我忍不住问:最后讨论20分钟到了么?
笑声,没人计时。后面小蒋开言:还没,差五分钟。这些天来,我和他一直在拍摄培训全过程,培训期间拍双机位,到了晚间我参加讨论,他拍单机。刚刚在大家说讨论开始的时候换的新带子,刚刚走了15分钟。
我说我的建议:“大家手里拿着的就是这几天的培训效果。事情是明摆着的。如果现在就要引入程序动议,那麻烦啦,全乱套。这几天灌进来的概念已经够多了,大家根本没记住几条,现在几乎全部的人都进入到最后一个环节里,决定了我们的培训程度也不能太高。我们明天的培训方案必须调整。第一步必然要解决今天的遗留问题,附议的概念和作用是个大问题,我的建议是我们的人先编个情景剧演出来,帮助大家把问题理清楚,就是大成说的那话,大家不是傻子,我们演出来,会容易很多;然后再让大家进行演练。第二步,关于主持人培训,我建议,现在不要引入程序动议,就是实质动议已经足够了,我们明天只带大家做复习。至于程序动议的问题,可以放到下一次,我们不是还要再来一次吗?就让合作社的人平时不仅统计数量指标,也把大家在使用规则的过程中遇到的问题汇总了给我们,等对程序动议的需求出来了,下次来的时候再系统地讲程序动议。当他遇到问题的时候我们再提程序动议比较容易,如果没有遇到,我们干讲程序动议,就麻烦啦。”
天鹏坚持原来的想法,他设想让志愿者先表演,从志愿者的表演里引出程序动议来,比如头天社员演练的时候提到过的那个种玉米还是种黄豆的问题,一开始种玉米种黄豆相持不下,这时候有人提出又种黄豆种玉米,这就是修正案,程序动议就引出来了。当进入黄豆玉米两种都种的方案,就会有哪一样种多少的问题,可能还会有怎么种的问题,就可以拆分成黄豆和玉米的问题分别讨论,遇到具体的技术问题还可以用到委托,某个问题解决不了,可以先搁置……这样就能把程序动议都引出来。
我和天鹏说话的时候,大家的兴奋点还在手里的“试卷”上,高天招呼大家,一起来讨论“明天怎么做”。大家还是乱哄哄地说了一气别的,时间不知不觉过去,直到高天终于看不下去了,提醒大家:时间到了,该散会了。
那不行,话还没说透呢,我建议延长五分钟,把“明天怎么做”这个话题聊完。大家纷纷说同意,没有想到,这一开头,就是一个多小时。
2、焦点不明 相互开火
大家的精力终于回到了讨论上,嗡嗡的声音静了下来。天鹏继续说他的想法:“现在合作社的乡亲们能够把动议写出来已经没有问题了,接着引入程序动就成了迫在眉睫的问题。不然,乡亲们该困惑了:我已经发言定时定次,也不跑题不打断,也按规则投票计票,但是,我的利益诉求还是没有在决议里得到体现——甚至会连带以为规则没有用处,帮不了他。怎么才能让自己的利益诉求得到体现?如何揉合大家意见形成妥协?就需要程序动议这个工具。大家在讨论的过程中会提出很多意见,这就是修正案,在讨论修正案的过程中必然会用到拆分、搁置、立刻表决、委托等等程序动议来完善这个动议……”
说起这些东西天鹏一般是越说越来劲,也不嗓子疼了,我忍无可忍打断他:“不是因为程序动议不重要,而是现实条件不允许。咱们现在来做一个小的测试吧,这里面的人,除了天鹏、高天、小白和我之外,刚才天鹏说的那段话里,用到了一些议事规则常用的名词,除了那个修正案,还有别的,都是出现了哪些词,大家谁能记住?” ——当我插出来说这一段的时候,高天并没有制止我跳出来打断天鹏,一来规则还没有那么强化,二来天鹏说的时间也不短了。我的现场调查虽然不合规则,但为了搞清我的观点,高主持姑且放我一马,看看什么来头。
静了一阵,有人迟迟疑疑说出“搁置”,“好,一个,还有吗?”有人说出了“程序性动议”,尽管这是个跟我的问题不同级别的词,也可以算是有关系,我没纠缠:“好,也算一个,还有吗?”我一个劲地追问,大家三三两两地开小会商量,但还是没能报出第三个来,说实话也不能全怪大伙儿,这一堆名词,离我们的生活,实在是远了点儿。
3、焦点终于浮出水面
“这个这个……”天鹏想跳出来救场,但没等他继续说下去,海雄站起来先开言了:“我也想说两句,我想跟大家分享,不知道大家有没有注意到,今天下午,当小白说出高强度这个词的时候大家脸上的表情……”
自由发言应该到此为此,高天开始行使主持人职责了,打断海雄:“你的观点。”
海雄:“我赞成寇大姐的动议。今天下午,我在外面跟大家聊天,大家都说明天不能来,明天地里有什么什么事,地里有什么什么活。现在地里能有什么活呢?明摆着那都是借口。为什么?大家怕了,怕自己跟不上,学不懂,不想来了。我们今天给大家看日程,看咱们的日程表是怎么安排,看到魔鬼训练几个字,他们脸上的表情不能说恐惧吧,至少也是害怕,总之就是想回避的意思,肯定是大家都吓住了。我赞成寇大姐的观点,我们明天能不能不再给大家那么多新的东西。因为,我们从乡亲们留下来的字条上也看到了,他们在检讨自己,说自己记忆力不够,理解得不深刻,但是还是学到了很多东西,明显感受到后面那句话是对我们老师的感恩,是考虑到我们的感受,怕我们伤心。但是,今天下午小白在问大家的时候,13条能够回忆出来的能有多少呢?如果再硬性导入,就会出现今天下午那种情形——今天下午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我就不用说了。我支持寇大姐的意思。”
天鹏:“寇大姐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全体哄笑。
要么是天鹏对“寇大姐的意思”带着一股子气,要么是他没有认真听,要么是刚才的讨论让他糊涂了,要么是他以此来表达不满。总而言之他的态度让大家欢欣鼓舞,觉得可喜可乐。我在心里冲他撇了撇嘴,狠狠地鄙视了他——如果这会儿他是主持人的话,场上的气氛那不全被他带跑了?
事后与天鹏复盘当时的感觉,他承认我的方案是明确的,但也有问题,我的表达太不精炼,给人的感觉不正式、不像个正经“动议”。
等大伙儿的笑声平息下来,我说:“寇大姐的意思,就是我们明天不要再给大家新的东西了,就把我们现在已经有的东西磨碎了,让大家记住,甚至不是把全部13条都用上,只是把最重要的那几条给大家,就足够了。不然的话,贪多嚼不烂。”当时,我是在一种“漫谈会”、“神仙会”的气氛下接着上一句的话茬儿说这番话的,现在想想很后悔,这样表达是把我一开始说的两层意思简化了,又给大家埋下了理解上的隐患。
高天:“你这就是动议了,对吗?”
天鹏:“是,也就是说,她的动议是:修改明天的方案,不讲程序动议,只磨练13条。”
高天:“那也就是一个修改明天议程的动议。”
尽管天鹏的归纳并不完全贴切,但“讲不讲程序动议”确实是我跟他最大的分歧点,焦点终于浮出水面。
大伙儿到现在才搞清楚“寇大姐的意思”到底是什么。天鹏不是不知道我的意思是什么意思,这么较劲是他一惯的“主持人职业病”,一个合格的主持人在会议中首先要推动一个明确的动议出现,一来让动议人确认无误,二来让大家明确议题。平时很多会议中,大家以为知道对方的意思,其实彼此的理解是错位的,所以会议开始必须提出明确的动议,主持人在辩论开始之前还要复述动议。
4、何为跑题何为不跑题
天鹏要求发言:“主持人,我就不站起来了,我们本来想的是对重点培训的对象,找出这几天学的不错的人引入程序动议。因为我们就要走了,他们要用这些程序动议来解决问题,本来想他们能够接受到什么程度就塞一塞,能塞多少塞多少。我不知道明天到底报了多少人。”
小白:“几乎都报了,除了家里确实有事的几个大部分都报了……”
云标:“大家认为不报是对你们的不尊重。”
天鹏:“这是一个权益问题,需要优先讨论。为了尽量搞准确明天培训对象的情况,能不能让小白现在统计一下,现在到底报了多少人。”
小白开始翻纸条。这个过程差不多五六分钟,天鹏也没闲着,一直在说他的想法是要找到七八个人重点培养,他们在用的时候还是会遇到程序动议,那就讲程序动议——这人就是放不下他的程序动议。他现在的问题是:“现在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怎么跟他们谈程序动议?”
我接上:“明天到的人多没有问题,那只能分组,不管到了多少,二三十个人也没关系,不搞全员参与,只把我们认定的接受程度比较高的那六七个挑出来,让他们进行演练,其他人当观众,等他们使用13条执行已经比较清醒了以后再说……”
小白的结果出来了:“28个人。”
云标急了:“怎么28个人了呢?”
小白分辨:“人家要报名,你总不能不让人报……”
一片大乱。天鹏大叫:乱了。
在这一节里,看上去云标的两句话都是紧接着上一句话的内容直接相关的,但与眼下讨论的议题无关,跑题了,他这一跑,小白也就跟着越跑越远。
但天鹏在讨论过程中提出要求统计报名人数,看似与议题无关,其实是与议题直接相关的权益问题,这不算跑题。他要做一个判断,明天到底讲不讲程序动议,这就需要有信息做支撑,获取这个信息是他的权益,所以要求首先知道到底有多少个人报名。权益问题是需要在辩论中优先对待的。
5、保持聚焦何其难也
高天:“秩序秩序!现在不是质疑的时候。回到刚才的动议,寇姐的动议需要重复一下吗?寇姐的意思是对小部分人进行……”
大成:“动议是不是还是按照原来的计划来?”
高天:“你又插话,我已经强调秩序了!寇姐的动议是视情况而定……”高天在复述我的动议。
天鹏:“寇姐的意思……”天鹏也在复述我的动议,但他们说的与我的表达都有不尽一致的地方。这两个人你来我往说了两个回合,也没把“寇姐的意思”表达准确。
好不容易聚起来的焦点被这两个“明白人”一搅又散开了,实在忍不住了,我申请发言,这一回,算是把话说全乎了:“我把我的动议重复一遍,我的动议分两层。一层是明天一上来,开头是我们志愿者和协作者演出的一个情景剧,重点是附议,要让大家能够真正理解附议的意思和用处。然后,第二层,不管到了多少人,我们不是让大家退出去,而是从中选出六七个人来进行演练,使用合作社13条,在实质动议层面进行演练,而且不是一轮演练,让他们轮流当主持人来演练,如果没有发现问题可以往下进行程序动议,如果发现了问题,就先把问题解决掉。”
6、你反对的是寇姐还是寇姐的动议?
翟明磊要求发言,站起来之后先迟疑了一会:“我想说得岔开一点……”
高天这回很清醒:“不许跑题,你必须先说我赞成还是我反对。”
“嗯,我反对吧。”
“反对什么?”
“反对寇延丁。她说不要引入程序动议,是因为老乡听不懂。但我觉得还是个理解问题,听不懂修正案没关系,这就是个词的问题,只要把词转换一下就可以了,我们可以不叫修正案,叫完善,附议转成可以讨论……”
明磊的发言格式没有问题,先表明态度再说理由,但他的表达方式有一个重大的划时代意义的错误,就是把“我反对(寇延丁提出的)当前动议”,表达成了“反对寇延丁”,不是就事论事,而是在论人。这是“非常不萝卜规则”的。从那以后,这个错误就一直被大家伙儿继承发扬光大,错得一路势不可挡。作为当晚会议主持人的高天几乎整晚在都跟这种错误做斗争。
海雄:“我赞成寇姐,但我想说的是针对这位哥们儿,他说改改词就可以,我不同意。我们昨天讨论的时候,当时以为把附议改成同意讨论,这样就解决了。结果,今天的事实摆在这儿了,就不用说了。我参加过村子里的讨论,去过很多社区,非常了解乡亲们的理解程度,能够把这13条用好,已经到了比较好的层次,已经足够了。我们明天教新的,把今天教的都冲乱了,怎么办?寇姐的意思我很同意,再有就是明天28个人的问题……”
大成:“反对寇姐。”
高天不干了:“你反对的是寇姐还是寇姐的动议?你的态度应当是对当前动议的态度,而不是对提出了动议的这个人的态度,请问你的态度是什么?”
大成改得很快:“反对寇姐的动议。理由如下,因为我觉得13条是不够的。我们没有必要把13条揉碎了,杨云标可以带大家磨,不需要我们花这么大功夫这么大代价带大家磨。如果进入操作,一定会涉及到其他的东西,如果不懂程序动议,他就不懂怎么修正啊,怎么搁置呀,所以要导入程序动议。”
小白接过来:“生搬硬套13条不够,所以要多教。”
高天打断她:“立场立场立场,你是赞成还是反对?”
“我?暂时先反对寇老师。”
高天:“你是反对寇老师这个人,还是反对她提出的动议?”
小白:“我反对寇老师的动议。今天模拟时已经看出来了,生搬硬套13条是不够的,还是多教一些方法比较好一些,但我还是不知道怎么弄。”
7、一个动议一个“主儿”
李振刚起立:“我支持翟明磊和王大成的意见!”
有人插话:“动议不是由他们俩提的。”笑场。就是啊,冤有头债有主,一个动议一个主儿,无论赞成还是反对,都是针对当前讨论的动议,而不能针对其它人的观点。
这当口大家已经慢慢习惯了,说赞成或反对,指向的都是那个动议,而不是人,说“支持当前动议”是最好的,说“反对寇姐的动议”还算凑合,但说“支持王大成的意见”就不对头了,最不好的就是说“反对寇姐”。不过这个老习惯,改起来费劲着呢,得一遍遍地往回扳。
笑过了之后,李振刚再次开口,还是那一句:“我支持翟明磊和王大成的意见。”又是一通笑过后,高天才得着机会说话:“你是要先表态,对刚才那个动议,你是支持还是反对 ,再说你的理由。”
高天想提醒他的,是要“针对动议”表态,而不是“针对人”表态,但李振刚显然没有领会到,沉吟片刻,也许他不习惯这样直通通地说反对什么人,又想不出更好的表达方式比如“反对当前动议”,最后还是下决心亮出了自己的态度:“反对寇大姐,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推广规则……反正即使再多半天也掌握不了,不如我们让大家看程序动议到底是什么样子,以后再慢慢的来消化。所以,反对寇。”
他说来说去,都是针对人的,高天一个劲地引导他,想把表达引到对“事”而非对“人”,但一直没有得逞。
8、砖家也跑题
天鹏经过允许后发言,但他没有首先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且一说就跑题了:“我现在想,如果要讲的话也没那么难,名词也没那么难,修正案的话叫改改,搁置叫放放,委托叫研究研究,就这么三个,还有一个立刻表决,那个看情况……”大家全被带着跑题了,热烈参与,讨论怎么给那些个名词“改名字”。
我在一边看着,乐也不是,气也不是,特别是对天鹏。他是已经有了“规则下意识”的人,还会错得如此离谱,可见一个人心心念念的东西有多大的破坏规则的力量。即使是天鹏,在这样强烈愿望的驱动之下,一开口就跑题,如果他担任当时的主持人、如果一个人可以既主持又发言的话,现场气氛简直不可想象。
这回高天也被他带跑了,直到五分钟后高天终于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还是个主持人呢,满脸堆笑,亲切又肉麻地问天鹏:“请问砖家,对于我们正在讨论的议题,你到底什么立场?”
9、跑题、越权主持、开小会儿……混战升级
天鹏明白过来:“我的动议是、噢不对,我反对!我反对寇姐的动议,我认为还是要引入程序动议,只不过换个名词,叫改改,放放……”他又开始说他的“程序动议车轱辘话”,我晕——超时了怎么也没人打断?主持人哪儿去了?
明磊第二次发言:“我有另外一个想法……我不同意天鹏的说法,这个专有名字的严肃性还是要考虑,用放放、改改这样的说法,给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这些老人都是从斗私批修过来的,为什么叫修正主义,因为是对列宁主义的修正,说修正主义他懂的……,再有,那个小伙子说的,老大爷过来了,我们再把他淘汰出去,这样不好,第一次培训,我们还是要营造一个萝卜丝规则的氛围,而不是说完全要让主持人达到滴水不露的程度……”
明磊同意天鹏的立场(讲程序动议),反对天鹏的做法(改名),但眼下讨论的是我的动议,他围着天鹏的发言转,一开始就跑远了。千呼万唤,主持人终于出来了,打断了明磊从历史回顾到未来展望的长篇宏论,高天:“还有没有其他意见,要不就表决?”
我举手:“我申请发言,刚才是我在陈述过自己的动议之后的第一次发言,现在是第二次。首先我还是重申我的动议。其次,我想请大家做一个统计,我们这些人在刚才的发言过程中,犯了多少错误。我们的文化水平、知识水平,对萝卜丝规则的了解就不说了,而且,我们都是遵守规则,尊重规则,身体力行在践行规则的人,我们、包括天鹏,都在犯错误。请大家联系乡亲们的文化水平、接受程度,对议事规则这个全新事物的理解能力,在表决之前考虑我的意见。”
身后小蒋开口:“我同意寇……”他的话已经说了一半,才又想起要先申请发言:“呃,我有发言的权利吗?”
海雄:“可以!继续表达,你当然可以说。”
有个声音说“你又不是主持人”,但立即被笑声掩过去了。
在高天提议表决之后我申请发言,本意是在表决之前、个人发言次数之内做最后陈述以影响表决结果。我要做统计的要求,被小蒋的发言岔开了,也就没有付诸实施。我要求做统计,是暂时离开议题去做另外一件事情,需要得到主持人允许。主持人判断的依据是这样的要求是否能够帮助大家对当下动议做出判断,以及是不是需要花费太多时间。离开当下对动议的讨论去做另外一件事,不是绝对不可以,但要很清楚地按照规则来做,不是发言人发起就可以做的。
小蒋:“按你们刚才的逻辑说,如果他们在以后会遇到问题,就要按什么程序动议去解决、所以要教给他们的话,你现在精简的只是其中最基本的13条,罗伯特议事规则60多万字,其实整整一本书里有很多都是要遇到的问题,你不如把全书都介绍给他,这样就不会遇到问题了。这明摆着是做不到的,所以把最简单最核心的给他就够了。”
小蒋的发言在众人的笑声中开始,在笑声里结束,这一阶段大家的“小会”也达到了高潮,无数小会一起发言,大家都提高了声音,现场乱得不可收拾,高天大叫:“秩序秩序——不要开小会。”
云标第一次发言:“同意寇姐的观点。不管是父老乡亲,还是我们自己,学习的情况都不够好。这个13条没那么简单,是要学一阵子的,我们这些人这么三天四天学下来都非常吃力,也许十天都够学了。在同意寇老师的建议之前,加一条,希望乐施会继续追加钱再做一年,这样我们可以学得更多、更好。”
海雄:“我赞成寇大姐的动议。刚才有位同志说让标哥慢慢地带着大家去磨碎,这不现实,我曾经去过五个社区开小母牛的会,标哥去过几个?我的意思是说标哥没有时间。二是请乐施会追加投资,这是我最同意的(高天提醒跑题),好再跑回来,三,我不知道大家有多少时间接触我们的乡亲们,了解他们的理解能力。不是说我们想怎么做就能怎么做,不是我们把名词修改之后就能符合他们的理解能力。我们应该放弃自己的习惯,改变思路,是他们能理解多少我们就传授多少,不是我们想教多少就灌输给他们多少。”
10、申请增加发言次数
马超赞成,大成第二次反对,明磊虽然已经用尽了自己的发言次数,但在讨论过程中受到激发,需要继续表达:“我申请第三次发言。”
申请增加发言次数是程序动议,优先级更高,接着话题就转成了讨论是否可以申请第三次发言,如何申请,如何表决的问题。天鹏解释规则,这类动议无需辩论,直接表决,以决定是不是给他这次发言机会。
然后,由高天主持,对明磊申请第三次发言进行表决,多数同意,我是举手同意的——我希望讨论充分。
明磊发言:“对寇延丁这个东西,我注意到……”
“骂人喽!”哄笑声中高天欢呼:“这里充斥着跑题和人身攻击啊!”
明磊只能等大伙笑过了之后再开口:“对寇延丁提出的这个东西,我用了一点并不坚决的反对,我们是可以对她的动议提修正案。程序动议确实很重要,不讲搁置的话我们没办法来做事情,怎么讲?相信天鹏会做准备,另外对13条,我已经准备了比较适合乡亲们接受的顺口溜,可以帮助大家记忆与传播,也能部分减缓她的担心……”
11、程序动议和发言请求,谁的优先级更高
天鹏打断了明磊对自己议事规则顺口溜的推销:“我提议立刻表决,对寇姐的方案立刻表决。”几乎与天鹏开口同时,大衍站起来:“我是第一次发言,我反对寇……”
高天:“大衍你先别说。天鹏要求立刻表决是程序动议,要更优先一点,天鹏的程序动议有人附议吗?天鹏提议立即对寇姐的动议进行表决。”
天鹏讲解了一通程序动议中的“立刻表决”是怎么回事。“立刻表决”是在辩论过程中经常使用的一个程序动议,任何人对辩论过程觉得不耐烦,想加快讨论进程,就可以提出“立刻表决”。但能不能将正在讨论的议题立刻付诸表决,需要大家共同决定。“立刻表决”是对话语权利的一种剥夺,剥夺了那些还想继续发表意见的人的表达机会,所以需要更加谨慎,要三分之二多数通过才能付诸实施。
讲解之后,高天主持,先对要不要立刻表决进行表决:“同意不再辩论立刻表决的,举手,不同意的,举手。现在我宣布结果:投票结果是同意立刻表决占多数,但没有到三分之二多数,而这个‘立刻表决’是需要三分之二多数才能通过的,所以没有获得通过。我们继续辩论。大衍,你可以发言了。”
大衍:“反对寇大姐的动议……”
……
12、复述动议内容不算发言次数
听着大家发言中反对的具体内容跟我的动议差得太远,我举手:“申请复述我的动议。”
高天不许:“你已经发过两次言了。”
天鹏跳出来解释规则:“这一次不算,这是动议人复述自己的动议,这样的发言是不占发言次数的。”
高天笑倒:“好,允许寇姐发言:允许动议人重复你的动议,不许添油加醋啊。”
经过重看录像,我的再次发言虽非一字不差,意思完全相同,不再重复。这一次,大部分人已经听清楚我的动议到底是什么了。
13、“拆分议题”和“立刻表决”
明磊站起来:“程序问题程序问题。”
大成:“他怎么第四轮又可以了?”
我们讨论中默认的是对同一议题每人两次发言机会,所以第10节中明磊需要申请第三次发言的机会。当明磊第四次站起来,大成眼睛雪亮,立即盯住他了。明磊胸有成竹:“程序问题可以优先发言。建议把寇延丁的动议细分,第一个议题用小品来演示,我没有反对意见,第二个议题我反对。我要把你的两个议题拆分开分别讨论,因为你的议题太庞大了。
高天:“拆分是个程序动议,程序动议优先,但在这个拆分动议成立之前要先讨论是不是同意进行拆分,我们现在先就是否拆分进行讨论……”
我:“我提议就‘是否拆分’立刻表决。”
“拆分议题 ”是个程序动议,“立刻表决”也是,这样一来两个程序动议堆在一起了。分析两个程序动议出现的先后顺序,“拆分议题”在先,“立刻表决”在后。当两个或者多个程序动议摆在面前的时候,处理顺序是后进先出,类似写程序时的“堆栈原理”。在眼下的情境里,在执行表决的时候,先表决在最上一层的“立刻表决”,再表决下一层的“拆分议题”。
也许是时间拖得太久,一个多小时已经过去,大家都累了,一片附议之声,而且一致同意“立刻表决”并三分之二通过,这个“立刻表决”通过意味不可以再就是否拆分议题做讨论,只能做表决。接下来投票表决“拆分议题”也无悬念地获得通过。
14、“立刻表决”把天鹏逼到了墙角里
天鹏举手要求发言,没人理他,高天继续行使主持人权力,要带大家讨论拆分后的第一个议题——第二天先由大家演一个小品演示“附议”。
我再一次建议对这个议题不经讨论“立刻表决”。高天主持投票,三分之二以上同意不经讨论立刻表决。高天:“现在就寇姐动议的第一个议题进行表决。动议是,明天先做演练,澄清今天关于附议的问题。同意的请举手。”举起了一片手。
当高天说“不同意的举手”的时候,只有天鹏一人高高举手,见高天没反应,就把话筒举到嘴边发言。
高天笑倒:“你藐视主持人。”
天鹏满脸师道尊严:“我要求你休息三十秒钟!”他用手指指点点的,说不清是点高天还是点大伙,满腔悲愤、恨铁不成钢:“如果不打算引入程序动议的话,何必还就什么附议进行纠缠,我不就是为了引入程序动议才讲附议吗?如里程序动议都不讲了,单讲附议有什么用啊,反正也没有用了……”
天鹏老激动了。看来他的“怨气儿”打从“拆分议题”这个动议就开始了,被连续的“立刻表决”搞得有有苦说不出,一连串“立刻表决”势如破竹不由分说就走到了这一步。
我能够明白天鹏的悲愤所谓何来。因为原来由他提出的执行方案逻辑是很清晰的:为了引入程序动议,所以才要用到附议,所以这两件事儿就不应该拆开了说,现在不仅拆开了,第一个议题“澄清附议”还通过了。可是如果后面不讲程序动议了,还有什么必要单讲附议呢?!其实,如果天鹏早早把这层道理说清楚,可能就不会出现这种尴尬局面。
那会儿大家正在兴头上,沉浸在规则游戏里乐而忘返,没有人理会天鹏的分析,他只能一个人泡在车轱辘话里不能自拔。参加讨论的大多没有接触过程序动议,没有考虑到这层逻辑关系,会议狂欢中被讨论进程推着走到了这一步。但这也说不上多数人暴力,出现这种结果怪不得别人要怪天鹏自己。
不管你个人觉得自己怎么真理在握,谁都没有义务必须懂你,想要别人理解,你就有责任找到让别人理解的方法。
开始讨论的时候大家不明白程序动议和附议之间的关系是正常的,讨论,就是要在这个过程中让大家明白过来。发言辩论都进行了这么老半天,等到了投票表决阶段别人还没明白过来,就是你这“明白人”的责任了。天鹏你跟大家一样有发言机会,怪你没有抓住时机把自己的核心内容表达清楚。等到大伙儿全都不耐烦啦,表决结果都出来之后,就应该体面地接受,不能这么叽叽歪歪没完没了,这是破坏规则。当初没能说服多数人得到支持是技术问题,现在表决结果出来之后再大发牢骚就是“人品问题”了。
小蒋调侃他:“你没有发现这话筒已经不响了吗?”天鹏不以为意:“就抱着呗,安慰剂。”
15、聚焦之路远兮,拆分后再次澄清议题
高天继续执法:“下面我们就拆分出来的第二个动议进行讨论。选出几个人来在实质动议层面进行多轮演练。”
天鹏现在的策略已经回到“按规则出牌”,动议增加发言次数来争取继续博弈的机会,这个动议很快讨论通过。
小白要求发言,起来后仍然是先说了一通想法,又被高天逼问态度,小白稍作沉吟:“我仍然是,嗯,暂时反对寇姐。”
高天:“你说清楚,到底是反对寇姐还是反对寇姐的动议?”
小白:“我……呃,反对寇姐的动议。建议不管明天到多少老乡,我们还是都让他们参加进来,挑出我们指定的那几个人演练,其他人在演练现场做观众,也还可以发表评论参加意见……”
众人乐不可支,笑倒一片,大成笑得泣不成声:“你的观点跟寇姐完全一样啊!”
我已经很难再用语言描述当时的场面了,比春晚还热闹,而且,我们这是完全没有彩排的即兴表演,掌声、笑声、欢呼声,高潮一波接着一波。
高天已经笑得奄奄一息了:“小白,你确定自己知道拆分出来的第二部分动议的内容吗?”
尽管我三番五次一再重申我的动议,大家也义愤填膺辩论了半天,居然还是有大批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愣是没整明白我的动议到底是什么!如果一场会都没有把动议是什么搞清楚,大家岂不总是在“鸡同鸭讲”啊?
16、大团圆的修正案
这个时候,天鹏要求发言,他已经淡定了许多,很高兴看到他的“规则意识”终于回来了。虽然连续的“立刻表决”似乎“剥夺”了他表达的机会,但是毕竟每一次都扎扎实实有超过三分之二的人希望立刻表决,可见他当时就算继续辩论也不能解决问题;反过来想,走到这一步就有走到这一步的意义,对天鹏来说,更重要的是如何拿出能够说服大家接受的折中方案。
这一次,天鹏不再纠缠于“单讲附议有没有意义”,也不再坚持只把引入程序动议作为最后一天培训内容的重点,而是对我动议的第二部分提出修正案。“修正案”就是在他人方案的基础上提出明确的修改意见,使之成为一个能够涵盖多元需求的新方案。
天鹏提出的修正案建议将我动议的第二部分改为“先按寇姐的做,选出六七个人来进行演练,一开始不引入程序动议,三轮演练之后,如果大家的表现比较好,再引入程序动议,只引入最基本的两三个。”
这个修正案相当折中,首先,有明确的条件,还是“13条”的演练更重要,但是如果“三轮演练”之后“大家表现比较好”,再单纯在实质动议层面做演练就不那么必要,可以引入程序动议,否则还是继续演练;其次,引入程序动议也只引入两三个最基本的,考虑了各位对乡亲们接受程度的判断。
作为整晚讨论中的主要对立方,我立即附议讨论并表明我的态度是支持。
这一次讨论进程非常快,大家也认为能够从中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修正案很快得到通过。按程序,主持人高天继续问大家,对修改后的寇姐动议还有没有进一步的完善方案。要知道,修正案通过只意味着原动议修改,并不意味着原动议通过,因为还可以继续提修正案来完善。再不过这次大家已经比较满意了,未见新的修正案。我在讨论中申请发言表明自己的态度是支持并陈述原因。再就发言机会问题做一个说明:在上一轮讨论中我的“法定发言次数”确实已经用完了。但当原有议题被拆分,实际上就产出了再从上新的议题,自然也就产生了新的发言机会。
尽管还可以继续就新议题展开讨论,没人申请发言,大家的发言次数远没有用尽,高天就此确认后,请大家表决修改后的动议,得到了多方认同的新动议毫无悬念地高票通过。
这样最后一天的方案就调整好了,首先重演“附议”,然后继续演练“13条”,三轮之后如果效果好就引入程序动议,引入也只引入两三个。
高天如释重负、庄严宣布“这次团结的大会圆满结束!”大家依然情绪高涨,准备参加演出的协作者也立即转入“附议情景剧”的排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