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浦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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浦琳是乾隆间扬州说话人,以说《清风闸》著名于世。《清风闸》是他自己创制的一部评话,与一般有所师承的说书是颇异其趣的,虽然传世的《清风闸》一书并非出于浦琳之手。

李斗《扬州画舫录》卷十一《虹桥录》下记当时著名说书人说:

郡中怀绝技者:吴天绪《三国》、徐广如《东汉》、王德山《水浒记》、高晋公《五美图》、浦天玉《清风闸》、房年《玉蜻蜓》、曹天衡《善恶图》、顾进章《靖难故事》、邹必显《飞跎传》、谎陈四《扬州话》,皆独步一时。

又卷九《小秦淮录》记浦琳生平说:

浦琳,字天玉,右手短而捩,称秘子。少孤,乞食城中,夜宿大房。邻妇为之媒妁,偕至一处,香奁盛甚,纳秘子而强昏

玉藻(即玉万)

玉敦

焉。逾年,大东门钓桥南一茶炉老妇,授秘子以呼卢术。秘子挟之以往,百无一失,由是积金赁屋与妇为邻。在五敌台,妇有侄以评话为生,每日皆演习于妇家。秘子耳濡已久,以评话不难学,而各说部皆人熟闻,乃以已所历之境,假名皮五,撰为《清风闸》故事。养气定辞,审音辨物,揣摩一时亡命小家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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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吻气息。闻者欢咍温噱,进而毛发尽悚,遂成绝技。秘子体肥,多痰善睡;善工笑话口技,多讽刺规戒,有古俳谐之意。晚年乐善好施。金棕亭有《秘子传》。

李氏这篇记浦琳生平,相当详尽。浦氏说尽技艺之精,可从“闻者欢哈嗢噱,进而毛发尽悚”两语中想象得之。所谓“撰为《清风闸》故事”,是说他与一般有所师承的说书人说《三国》《水浒》完全不同,他是一无傍依,“以已所历之境”自行编撰《清风闸》的评话,“撰”是编撰、杜撰,并非“撰述”之意。俞樾不明此意,看了今本《清风闸》的书觉得与李斗所说不类,便说:“殆由口吻之妙,有不在笔墨间耶?”(《茶香室丛钞》)他不知道这书并非出于浦琳的手笔,而浦琳也无撰述小说的能力(见后)。和《画舫录》卷九所载“邹必显以扬州土语编辑成书,名之曰《扬州话》,又称《飞跎子书》(按传本名《飞跎子全传》)”不同,邹必显是作者,浦琳只是衍述人。

按金棕亭名兆燕,全椒人,《秘子传》收《国子先生全集》中,李桓《国朝耆献类征初编》卷四八三《方伎》(三)也转载这篇。全文是:

浦琳,字天玉,扬州江都人,少孤贫,十余岁无立锥地,日持彗扫街市积尘弃砾,至河滨淘漾之,得分厘以自给,夜则宿街亭中,为巡运。有遗于路者,琳觅其人数日,还之,其人欲分其半以赠,琳曰:“吾扫街尘足以不馁,子之金有尽,吾之金无穷也。”卒谢去之。琳不读书而好行善,见人有骨肉相伤,朋友相弃者,必力为劝救之。一日,过市肆闻坐客说评话,悦之,128

曰:“为善为恶,其报彰彰如是,奈何世之人如叩槃扪烛擿埴而索涂哉?”遂日取小说家因果之书,令人诵而听之,听之一过,辄不忘;于是润饰其辞,摹写其状,为人复说。听之者靡不动魄惊心,至有欷歔泣下者。扬城士女争艳羡之。琳体肥,右手短而捩,人呼之曰秘子。春秋佳日,弦管杂遝中,必招致浦秘子说书,以为豪举。琳于是挟厚资,益利济人。尝冬日说范叔绨袍故事,曲尽冻丐之状于富室诸女郎前,且曰:“我少年时亦犹是也!我将罄所蓄制棉袄施冻人,种来生温燠。”诸女郎感其言,尽发囊篚;侍女灶妾,亦有脱簪珥以助者。是冬奇寒,雪深三尺,而城内外乞儿无不挟纩者,琳之力也。扬城街道,久未修治,沟渠堙塞,每霖潦则不可行。琳曰:“吾幼以街为食,今可忘街市乎?”倡议捐修,数月而工毕。琳终身不衣绣段,食止肉鱼,见山海珍错,则不下箸,曰:“贫贱人安可折后世福耶?”无子,有女四人,以其婿李姓之子为孙,名继宗;而传其技于弟子张秉衡、陈天工,皆有声誉。年五十六,卒。

金棕亭曰:贤者好读书,不能读者,亦好听书。耳治与目治一也。昔柳敬亭挟其技,遂与名公卿游。浦琳之名虽未闻于当路,然席丰履厚,至于没齿;且能作诸善缘,乡里称为长者,讵不伟哉!青州刘跛子见知于司马温公,遂为奇士。秘子不好名,无知己耳。使其俯仰随人,稍结交于当世,安知不与柳麻子共千古也?

金、李两传,详略各有不同:金传强调其乐善好施,着重施衣、修路、不拾遗诸事,而于说书反少叙述,学习的经过也和《画舫录》所载不同,“扫街”以“自给”与乞食也略有差别,李传叙述似较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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体,强婚、赌博、习评话诸事,都是金传所未说及的。李传作于金传以后,好像有意补其未备似的。大体李传是作为一个说书人而记载的,所叙较为翔实,似近于少孤无依的浦琳本来面目。金传是视为与众不同的说书人而为之立传,于说书本身反不注重,其动机在于模拟黄宗义、吴梅村的《敬亭传》;叙述又不十分具体,似非深知者,更为古文义法所限,略其人而取其言行,也无重要史料可供参考。

今通行本《清风闸》四卷三十二回,序署梅溪主人,是据浦琳所说笔录而成,不得视为浦琳所著。这是和据石玉崑所说唱的《龙图公案》而成《龙图耳录》的情形一样。


弹词女作家小记十八世纪扬州说书人叶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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