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读书 >
- 甘南纪事 - 杨显惠
小妹的婚事
召吉草和夏道部私奔的那年,万考一家人硬是不同意两个年轻人的婚事,亲家差点儿成了仇人。后来召吉草和夏道部生米煮成熟饭,两家人终于冰释前嫌。每年春播秋收的季节,这家的青稞黄了,那家的年轻人过来拔青稞。那家要种芫根了,这家也去帮助犁地和撒种。老人们过年过节都互相走动。扎尕那的人都说,这两家的亲家做得好。可谁也没料到,过了六七年,两亲家之间产生了龃龉。
一天,更堆群佩开着汽车来扎尕那看父母。回县城的时候,小妹妹卓玛要搭车到城里转一趟,说想买点搽脸油什么的。更堆群佩不让她去,说,明天要开车去岷县拉水泥,不回来了。买什么牌子的油,他下次再带回来。卓玛说,没关系,自己会坐“招手停”的面包车回来。
他们说话的时候,阿妈丹知草在旁边,丹知草对更堆群佩说,她要去你就带上,回来不要你送,坐“招手停”,一张票才六元。她很长时间没进过城了,急呢。更堆群佩同意了。
卓玛是在姐姐召吉草私奔那年被万考从牧场叫回来的。召吉草跑了,家里缺个端茶端饭的人。
卓玛跟哥哥走的时候对阿妈说,天黑以前她回来做饭,可回到家已经晚上十点钟了。家人等得不耐烦,丹知草自己去做饭了。卓玛回来后说,从城里出来才五六点钟,日头还高着呢,经过尕固村就下车到姐姐家看了一下,坐了一会儿再走就没车了,只好步行回来。她还说,姐姐的婆婆有病了,心口痛,到县上看了,到合作也看了,治不好。在寺院算了个卦,佛爷说念个经就好了。姐姐家已经请好阿卡[1] 了,过两天念经呢。姐姐说了,念经的时候要给阿卡们做饭。她一个人忙不过来,叫我帮一下忙去。阿妈,我去吗不去?
丹知草回答,那去嘛,阿姐叫了你就去嘛。
那我走了谁给您和阿爸阿婆做饭呢?
丹知草嫌她问得奇怪,说,能做几天饭?
卓玛不吭声了。
丹知草说,你走了就我做呗。
第三天早晨,卓玛做好早饭,等全家人吃过,她洗完锅碗,换了件新的夹袍,对母亲说,阿妈,我到姐姐家去了。丹知草说,去吧,说下了要帮忙呢,那就早点去吧。
一般情况下,家里念经就是两天,一天准备,一天正式念经,第三天卓玛就该回家了,但是她直到第五天也没回来。家里人觉得蹊跷,就叫丹知草坐“招手停”去尕固村大姑娘家看一下。
丹知草在大女儿家没看见生病的亲家母,只有召吉草和她的一男一女两个娃娃在家里。她问召吉草,夏道部的阿妈啊里去了?
召吉草说,那在牧场里呢。
不是说病了吗?
没有呀。
丹知草一愣,继而问,你妹妹呢?
噢,你是说卓玛呀,那跟上贡巴甲到牧场去了。
丹知草真有点懵了——贡巴甲是女婿夏道部的弟弟,多次去扎尕那帮她家犁过地,拔过青稞,挖过芫根,是个二十岁出头的大小伙子。她急忙又问,卓玛跟上他到牧场做啥去了?
召吉草拉着长腔说,那我啊么知道呢。前两天贡巴甲从扎尕梁下来,在家里住了两天。后来说是要回牧场去呢,卓玛就跟上去了,她没跟我说去牧场做啥呢。
丹知草只觉得眼前一黑,差点儿从炕沿上栽下来。她稳了稳神,这才恨恨地骂起来,你个死丫头,你说,你妹子是不是跟上贡巴甲跑了!
召吉草不说话。
丹知草追问,你给我说实话!两个人是不是上西藏去了,磕头去了?像你那一年一样!
召吉草低沉地应了一声,啊呀[2]。
丹知草没再说话,久久在炕沿上坐着,脸色变得黄黄的。她摇摇晃晃走到召吉草跟前,“啪”的一巴掌打在女儿脸上,啊哟哟,你的胆子也就太大了!你知道不知道,那一年你跟上夏道部跑过了,你阿爸就差些气死。这又出下这么丢人的事,你还叫你的阿爸活人不活人了!你说,我家里去了怎么给你的阿爸交代呢?!
召吉草不出声。
你给我说,是不是你出下的主意?那一天是不是你叫卓玛回去了哄我,说是夏道部的阿妈病着哩,要念经呢?
召吉草还是不出声,她的眼睛里充满了泪水,半边脸充了血,红得像贴上了一块红布。
这时,外孙子和外孙女吓得哇哇大哭。丹知草没去理会他们,只是骂了声,害人精!然后就慢慢地转身走出门去。她已经木愣愣地走出大门,身后突然传来召吉草长拖拖带着哭音的喊声,阿妈,你缓一会呀,缓一会了再走……但她脖子都没转一下就离开了尕固村。
因为生气,丹知草连坐“招手停”的事都忘掉了。她沿着风景如画的益哇沟往扎尕那走,一路都想着回家后怎么给丈夫万考说这事,万考知道会不会背过气去?她甚至想,万考会不会迁怒于自己,嫌她没把姑娘管好?她胸腔里装满了愤怒,腿软得几乎走不动了。
扎尕那的年轻人驾驶着“招手停”在她身旁停下了,司机摁喇叭,还喊道,阿婆坐车吧……她就像没听见一样,仍慢腾腾地走着。
走过纳加村,走过狭窄的纳加石门,走过山坡上沓板房密集的东哇村和业日村,终于到家了。
她坐在偏房的炕沿上对万考讲述事情原委,一边讲一边惊恐地睁大眼睛看着万考,怕他跳起来,怕他把腰刀插进系腰里跑出去,或者一把抓住她的头发把她拖翻在地……万考很少打女人,但是一旦气坏了打起来,出手重得很。扎尕那屡次发生过类似的事件——丫头跟着小伙子跑了,当家人不同意,可又要不回丫头来,于是就归罪于当妈的,说她们管教不严,有的甚至说是母女串通一气,结果逼得母亲到女儿婆家门口上吊。
没想到,万考听完她的话半天没说话,忽然倚着被子躺下了,躺到天黑才起来吃饭。饭后,他对小儿子绕巴说,明天你到城里去一趟,更堆群佩没出车的话,叫他回家来一趟。
万考的口气很平静,丹知草长长地出了口气,心想,更堆群佩来了会想出好办法吧。更堆群佩三十多了,见多识广,近年来家中每逢大事,万考都叫他回来商量,拿主意。
次日,绕巴吃过早饭去城里,不到两小时,更堆群佩就开车回到了家。他静静地听完来龙去脉后说,这没办法。人家两个人已经跑过了,你能追回来吗?到哪里找去?他们现在至少已经到西宁市了。
你的意思是同意两个妹妹都叫多吉次仁家抢走?!万考冲动起来。
那不是,我也不同意卓玛到他家去。这种事我还没听过,两个丫头都给到一个家里。这样的亲戚做下,好了确实是好,亲上加亲嘛,要是不好了也确实麻烦大得很。一定要把她要回来!
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是当下啊么做呢?
当下可是没办法,见不着人嘛。不光见不着我妹子,连人家的老人也避开了,你能有啥办法?等着吧,等到我妹子回来,我劝她,不能叫她跟贡巴甲。
到时候你能劝着回来吗?万考愁肠百结,毫无信心地说。
劝呗,尽量劝呗。
后来事态发展简直就是六年前的事件翻版——过了几天,多吉次仁提着酒来了,他的亲戚们来了,一趟一趟地请求万考允诺婚事。万考一律拒绝,他说,我的一个丫头叫你们抢走了,还要接着抢另一个丫头。啊么了,我上一辈子欠下你们家的债了吗?
一年后,卓玛回到了尕固村,抱着刚刚出生两个月的女儿回娘家看父母来了。万考大发雷霆,骂卓玛不听话,不孝顺,不要脸,下贱,接着劝卓玛不要回尕固村去了,就在家里住下,说我养着你。卓玛一个劲儿哭,求万考同意自己的选择。万考见卓玛不肯回心转意,就把更堆群佩叫来劝妹妹。
更堆群佩说,卓玛,你还是回家来吧,过去的事我啥也不说,你和贡巴甲感情好也罢,不好也罢,反正这门亲事我们两家做不成。你想过没有,你姐姐嫁到他们家了,你再嫁过去,要是你们日子过得都好,那就好得很,确实是好,两家是亲上套亲嘛,可是一旦有一个人出了啥事,闹矛盾了,我这当哥哥的,还有阿爸阿妈啊么办呢?我们啊么说话呢?说还是不说?说吧,还有一个在人家家里坐着呢,关系不好处理。不说吧,外头人看我们娘家人不管自己的丫头,会说我们娘家人没本事,你们也要怪娘家人不管。这就是我和阿爸阿妈不同意你跟贡巴甲的原因。
被新婚的甜蜜生活和初为人母的幸福包围着的卓玛,脸上荡漾着美丽的光彩,她柔声柔气地说,阿哥,我就听不明白你的话,我和姐姐在贡巴甲家里坐下,能出啥事?我们一搭长大的,又一搭里给人家当媳妇,说个话做个啥还像在家里一样,不是更好吗?
更堆群佩说,你看你,我说的话你啊么就谝[3] 不来?你们两个人嫁到一个家里,好了当然是好,可是过日子的时间长着哩,时间一长,总有一个人会为啥事吵个仗,或者说个啥话跟人家闹矛盾吧?扎尕那有多少媳妇离婚了,有的是两口子合不来,有的是男人不要婆娘,打发回娘家了。这样的事少吗?你不知道吗?
我们不会出那种事。
你瓜[4] 着呢,你现在是刚和贡巴甲到一搭,热乎劲儿还没过去。等着热乎劲儿过去了,打仗骂仗的日子就来了,哪有铁勺不碰锅沿的事呀!
卓玛不出声了。
更堆群佩又说,你回来,把我的话听下。过段时间你再看上啊一个跟上了去,就是不要跟贡巴甲。到那时我肯定不反对,阿爸阿妈也都同意,我给你保证下。你要是不听家里人的话,和你姐到一个家里坐下,我真是不同意。今天说这样的话,你可能听着不舒坦,怪你的阿哥——啊么不盼着你好,啊么非要拆散你们呢?可是我当哥哥的,今天这话就要说呢,要是不说,将来真出了啥事,你还怪我没劝你。
你有了个娃娃——这个尕丫头,可能有顾虑呢,担心再出嫁的话丫头不好办。这你都不要考虑,我的娃娃不多,就两个儿子。到你出嫁的时候把丫头给我,我养她,把她当成我的丫头养着。她该上学的时候,学费我出上,等长大了要嫁人的时候,我给她办嫁妆。你放心,这你都不要操心。
卓玛还是一句话不说,用沉默表达她的决心。更堆群佩看妹妹一点儿听不进自己的话,便不再劝了,缓和地问,你是啊么想下的,非要跟贡巴甲?
卓玛说,姐姐跟我说下的。姐姐说,我们是亲姐妹,他们是亲弟兄,你来,你来了我们一搭在一个家里坐下,这家人好着哩。我也想着跟姐姐一搭坐下,姐妹互相有个照看,比到没个熟人的家里坐去好一些……
召吉草是个糊涂虫……更堆群佩忿忿地说。
卓玛在家里住了几天,贡巴甲来接了,提着酒和礼物,包括给丹知草的西藏产的氆氇,给万考家人一人一件衣裳的布料。万考虽然板着脸不给贡巴甲好脸色,但还是收下了。
后来的事情被更堆群佩不幸言中。卓玛去了尕固村一年多,腹部突然痛起来,发作时痛得在地上打滚,过几个小时或一天就好了,能正常劳动和吃饭,可过几天又犯了。村里人说她得了阑尾炎、胃病,还有人说是胃癌,活不长,因为她急剧地消瘦。贡巴甲领她去县医院,还到合作市的州人民医院看病,B超也做了,医生都说没病,可能是胃部发炎,开了些消炎和镇痛药。吃完药,疼痛不但没有减轻,反而更严重了。时间长了,每当她发病不吃不喝躺在炕上的时候,婆婆就说她装病,说她小病大养。又过了半年,贡巴甲干脆撵她回娘家,说你回娘家去吧,你的病我没办法。你娘家可能有啥办法能治好,治好了你再回来,治不好你就在娘家住着去。
春季,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万考夫妇和小儿子种完蚕豆,中午回家吃饭的时候,发现卓玛拎着小小的包袱站在家门口。看见父母从巷道里走来,卓玛消瘦、蜡黄的脸上涌现淡淡的红晕,她窘迫得磕磕巴巴地说,阿爸阿妈……我……回家来了,贡巴甲不要我了……
当万考明白怎么回事之后脸色也变得黄黄的,他低头吃饭,一句话不说。下午,他换了身新皮袍,戴上礼帽,对卓玛说,走,我们到你婆家去一趟。卓玛不肯,万考大声训斥道:走,我们一搭走!当初我不叫你跟贡巴甲,你哭着闹着要跟呢。现在有病了,他就把你打发回来了,那成吗?天下还有这样不讲理的事吗?!他就像押解俘虏一般,将卓玛送到多吉次仁家去了。
但是,卓玛在婆家住了半个月,自己跑掉了。这次她没回娘家,而是跑到城里更堆群佩家去了。她哭哭啼啼地对更堆群佩说,自己肚子痛得很,贡巴甲还打她骂她,撵她回娘家。
如今的更堆群佩事业发达,他和在迭部白龙江上建发电站的浙江老板拉上关系,又贷款买了两辆双桥的大卡车,给在建水电站运水泥钢筋。他在县城旁的然闹村买下个院子,妹妹来了,就腾出房间叫妹妹住,还对她说,贡巴甲不要你,你就在我这达坐下吧,帮你嫂子给司机和娃娃们做饭。等我闲一些了,拉你到兰州看病去。
一天,一个纳加村的熟人来找更堆群佩,要雇车运牛到临夏市贩卖。那人认识卓玛,问更堆群佩,你妹妹怎么在这里?他回答,贡巴甲不要我妹妹了,她没处去,到我这达来了。那人说,不会吧,贡巴甲怎么会这样做?等一会儿我把她领回去跟贡巴甲说。更堆群佩不让领,说,我妹妹不是装病,是真有病呢。她到我家来才七八天,就犯了两次病,肚子痛开的时候脸上滚着豆子大的汗珠子,衣裳都湿透了。受不了的时候在地上爬,全身都是土。我过两天带她看病去呢。
他认为妹妹可能患上了妇科病,又听说临潭县的妇幼保健院擅长治疗妇科病,就带妹妹去了临潭县。医生叫卓玛做了B超后,说她没啥大病,就是胆结石,胆囊里有三个豌豆大的石头,要到县人民医院开刀,把石头拿出来就好了。他开车把妹妹拉到县人民医院做了B超,却说没有胆结石。他又跑回临潭县的医院,找到做B超的医生,说,你说我妹妹有胆结石,可是县医院的大夫说没有,到底有没有?医生说,你到县医院开刀去,胆结石有呢。开完刀如果没有石头,你的手术费、住院费我给你出上。
这次他去县医院直接找院长,院长叫做B超的医生仔细检查,结果还真有石头呢。于是立即手术,把三个豌豆大的石头取了出来,术后第三天卓玛就能下床走路了。
卓玛回到迭部没再发过病,身体胖起来,脸蛋变得红润。消息传到益哇沟,贡巴甲听说后跑到城里来找更堆群佩,说来接卓玛。更堆群佩生气地说,卓玛不去你们家了。她有病的时候你不要她,打发她回娘家来。病治好了,你又要呢。我们家的人就这么贱吗?我妹妹就真是没人要吗?没人要了我养着,不去你们家!贡巴甲急忙解释,更群[5] 老哥,你这么说就把人冤死了。卓玛得病后我领着到处看,迭部也看了,合作也看了,几千元钱花上了,大夫都说她没啥病。我没办法才说你回娘家住几天去吧,或许你们家的人能有啥办法……不是不要她,确实是把人难住了。你不知道,她肚子一痛开,地下睡呢,院子里也爬呢。过一会儿又说好了,上炕睡下了,被子叫她杠[6] 得土苍苍的。她在地下爬着呢,我扶一下她,想把她扶到炕上,她又骂又打的,扶都不叫扶。
更堆群佩说,那有病呢,是装的吗?!她在我这达也犯了几次病,疼得招不住,头往墙根上撞,满院子爬呢。要是个好人,能那么做吗?
不知道,真不知道她得的是胆结石。更群老哥,你就原谅一下,兄弟我没上过学,没文化,不知道她得的是这种病。我们尕固有个婆娘得了胆结石,但她的症状是人乏着不成,走不动路,做不动活。她做手术,取出来一把石头,也没像卓玛这样痛得打滚……唉,你看这样好不好,你领着卓玛治下病的钱我给出上,这几个月的伙食费我也出上,人我还要领回去哩。你就叫我领回去吧,我的丫头不能没有阿妈……
更堆群佩觉得贡巴甲讲的有些道理,自己不能硬把妹妹两口子分开,就说,这事我不能做主,卓玛回去还是不回去,要她自己决定。她要不回去,我也不能逼她。
卓玛被叫过来,更堆群佩问她回尕固村还是在城里住?
卓玛说,我不回去,回去了他还打我呢。
贡巴甲涨红了脸说,不打了,不打了,我在这达保证下,往后再不打你了。
卓玛却坚决不回去。
贡巴甲无奈,只好先回家去了,但还想着卓玛,隔三差五去达日村找万考,恳求岳父劝卓玛回家去。他跑的次数多了,万考动了心,托人捎信给更堆群佩,叫他回达日村一趟,有事商量。商量的结果是更堆群佩回到迭部后对妹妹说,你不回婆婆家也中呢,不回去你就到扎尕那去,和阿爸阿妈一达过去。阿爸阿妈老了,家里要个背水做饭的人呢。
于是卓玛回到娘家。娘家离得尕固村近,贡巴甲和他的家人三天两头来叫她回去。过了两三个月,卓玛终于回到贡巴甲家里,因为贡巴甲请来的一个说情人吓唬卓玛,说,你说不回就不回了吗?国家有法律呢,你要是不回,管计划生育的人会找你,你们要办离婚手续,要把你的姑娘判给你,你现在怀着的娃娃也判给你呢。政府的政策是保护妇女和儿童,不能叫当阿妈的和儿女分开。卓玛一听这话吓住了,自己带着两个娃娃怎么过日子?改嫁还有人要吗?想来想去就回到贡巴甲家了。
卓玛走后,万考家一天三顿饭就由丹知草来做,背水也成了她的活儿。万考看着女人的鬓角白了,对小儿子绕巴说,你要快娶个媳妇……绕巴却不着急,说,我要到兰州打工去呢。
[1](藏语)僧人,和尚。
[2](藏语)是,对,好。
[3](方言)辨别,理解。
[4](方言)傻,糊涂。
[5]更堆群佩的简称。
[6](方言)蹭,摩擦,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