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沉睡的看门狗
列强当中，只有日本有能力及时和全面地了解共产国际的渗透情况。然而币原外交的消极犹豫，跟英格兰对低地国家事务的敏感迅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森冈和币原极力为蒋介石辩护，希望列强给国民革命军的温和派一次机会
50 。参谋本部第二部长松井支持币原政策，有效地破坏了皇家海军的干涉：“要在英美各国与蒋介石之间进行斡旋，努力寻找和平解决之方案。故而要尽全力促使英美两国持冷静态度。” 51 南京事件证明庚子以后的列强集体行动机制已经瓦解，打开了通向济南事件 52 和九一八事件的道路 53 。协调主义的支持者从来没有超出特殊利益集团和上层开明人士的圈子，随着大正时代群众地位的上升，自然越来越脆弱，现在终于到了临界点。政友会抨击币原丧权辱国，日本国内的主流舆论从此开始转向 54 。币原和继任外相田中都苦劝英国人相信蒋介石 55 ，而蒋介石却坚信田中毫无诚意 56 。
国民革命军在日本绥靖政策的鼓励下，制造了更加恶毒的济南惨案。国民党驻日本的特派员殷汝耕报告：“我军对日侨剥皮、割耳、挖眼、去势、活埋、下用火油烧杀、妇女裸体游行当众轮奸等事，日人言之凿凿，其所转载京津、伦敦、纽约各外报亦均对日同情，归咎于我。一般空气异常激昂，认为巴黎、华府会议以来，华对日极轻蔑，从前如关税会议及不干涉主义一类软和外交不特不能见好华人，而反遭辱。” 57
由于这次暴行发生在清党以后，蒋介石无法运用“共产国际破坏”的万能借口。此后几年，国民政府在远东扮演了魏玛民国在欧洲的角色。从《白里安公约》和关税会议开始，四分五裂的协约国竞相出售更大的让步。每一次让步都提高了挑战者出售和平的要价，最终导致凡尔赛-华盛顿体系完全瓦解。币原在南京事件当中出卖了英国，导致协约国在上海联合行动的计划破产 58 ，恶果却落在田中义一头上。蒋介石像苏伊士危机时期的纳赛尔一样，不出所料地得寸进尺，将列强释放的善意转化为自己的革命资本。日本在济南事件当中遭到竞争性绥靖的报复 59 ，不得不孤军奋战、虎头蛇尾，预演了美国从苏伊士危机到越南战争的命运
60 。列强的公正和大正民主的可靠性在日本国内面临日益升高的质疑，最终导致了二十世纪三十年代的逆变。
1928年以后，外务省“尊重九国公约主旨，执行对华时局共同协议”的《时局处理方针》沦为一场没有观众的演出。泛亚主义在过去十五年间日益衰微，现在又获得了新的力量。明治维新时代的武士精神已成昨日黄花，但青年社会主义运动填补了老一代人留下的空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