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毛泽东拯救共产党

毛泽东依靠游民社会的遗产，将他的党派从最高领袖预定的人肉盾牌命运中拯救出来。他的策略分为三个层次：地方-前线（苦力），苏联-日本-国民政府（为争夺升级机会而自相残杀的挑战者和觊觎者），英美和世界体系（统治者）。基本技术异常简单和雷同：如果搭便车的形势存在，就利用别人的资源实现自己的目标；如果搭便车的形势不存在，就以降低自己的消耗为最高目标。毛泽东在地方-前线层次找到了自己的天地

44 ，他的阶级本能就是在苦力生长的夹缝中锻炼出来的。 45

苏联-日本-国民政府层次的线索掌握在列宁主义训练产生的中级干部组织手中，毛泽东在这方面并不是最精明的。他只能利用蒋介石急欲冒充大中华共同领袖的心理弱点，乘机让国民党吃暗亏。斯大林和蒋介石最初心照不宣，将红军移动到蒙古和华北之间。 46

张克侠主持西北军，为苏联发挥了阎宝航在东北军内部的作用 47 。斯大林渴望已久的三国志终于以最有利于苏联的方式爆发 48 ，共产国际执行委员会从此只有一件事情需要担心：“抗日战线内部存在投降派和妥协派的情况下，投降已经成为实际的直接危险……因此，现在中国青年运动的最主要任务是：动员中国青年的一切力量同投降行为作斗争，坚决把抗日战争继续进行下去。” 49

蒋介石并非看不清汪兆铭、章太炎和蒋廷黼都能看清的事实，但新三民主义-大中华主义的意识形态是他存在的基础。如果他甘愿承认现实的蒋政权根本不能胜任想象的大中华使命，就等于承认北伐以来的所有革命行动都是错误的。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像拉磨的驴一样，追随面前那根永远无法到口的胡萝卜 50 。统一战线的磨盘不停地转动，很快了毁灭了他从1927年以来清党建党的所有成就：“共产党员应该以抗日积极份子的面目参加到政府与军队中去，并取得其中的领导地位。” 51

日本人看到国民党公开联苏容共，不可能不想到1927年币原绥靖的后果，很快就放弃了议和的希望 52 。昭和政治家都明白，自己之所以占据现在的位置，是币原时代绥靖主义者身败名裂的结果。国民党戏弄了每一位释放善意的谈判对手，现在已经没有人愿意或能够重蹈覆辙。明治宪法的藩篱和人民对天皇的敬畏，都无法抑制忍无可忍和悔不当初的普遍情绪。利益和期望的参差不是和平最大的障碍，交涉对象的任何承诺都不值得信任，才是和平无法逾越的障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