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三
夫“拔本塞源”之论不明于天下,则天下之学圣人者,将日繁日难,斯人沦于禽兽夷狄,而犹自以为圣人之学。吾之说虽或暂明于一时,终将冻解于西而冰坚于东、雾释于前而云滃[一]于后,呶呶焉危困以死,而卒无救于天下之分毫也已。夫圣人之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其视天下之人,无外内远近,凡有血气,皆其昆弟赤子之亲,莫不欲安全而教养之,以遂其万物一体[二]之念。天下之人心,其始亦非有异于圣人也,特其间于有我之私、隔于物欲之蔽,大者以小,通者以塞,人各有心,至有视其父子兄弟如仇雠者。圣人有忧之,是以推其天地万物一体之仁以教天下,使之皆有以克其私、去其蔽,以复其心体之同然。其教之大端,则尧、舜、禹之相授受,所谓“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而其节目,则舜之命契,所谓“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者而已[三]。唐、虞、三代之世,教者惟以此为教,而学者惟以此为学。当是之时,人无异见,家无异习,安此者谓之圣,勉此者谓之贤;而背此者,虽其启明如朱,亦谓之不肖[四]。下至闾井、田野、农、工、商、贾之贱,莫不皆有是学,而惟以成其德行为务。何者?无有闻见之杂、记诵之烦、辞章之靡滥、功利之驰逐,而但使之孝其亲、弟其长、信其朋友以复其心体之同然。是盖性分之所固有,而非有假于外者,则人亦孰不能之乎?学校之中,惟以成德为事,而才能之异,或有长于礼乐、长于政教、长于水土播植者,则就其成德而因使益精其能于学校之中。迨夫举德而任,则使之终身居其职而不易。用之者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视才之称否,而不以崇卑为轻重、劳逸为美恶;效用者亦惟知同心一德,以共安天下之民,苟当其能,则终身处于烦剧而不以为劳、安于卑琐而不以为贱。当是之时,天下之人熙熙皞皞,皆相视如一家之亲。其才质之下者,则安其农、工、商、贾之分,各勤其业以相生相养,而无有乎希高慕外之心;其才能之异若皋、夔、稷、契[五]者,则出而各效其能。若一家之务,或营其衣食,或通其有无,或备其器用,集谋并力,以求遂其仰事俯育之愿,惟恐当其事者之或怠而重己之累也。故稷勤其稼,而不耻其不知教,视契之善教即己之善教也;夔司其乐,而不耻于不明礼,视夷[六]之通礼即己之通礼也。盖其心学纯明,而有以全其万物一体之仁,故其精神流贯,志气通达,而无有乎人己之分、物我之间。譬之一人之身,目视、耳听、手持、足行,以济一身之用。目不耻其无聪,而耳之所涉,目必营焉;足不耻其无执,而手之所探,足必前焉。盖其元气充周,血脉条畅,是以痒疴呼吸,感触神应,有不言而喻之妙。此圣人之学所以至易至简、易知易从、学易能而才易成者,正以大端惟在复心体之同然,而知识技能非所与论也。
三代之衰,王道熄而霸术焻[七];孔、孟既没,圣学晦而邪说横。教者不复以此为教,而学者不复以此为学。霸者之徒,窃取先王之近似者,假之于外以内济其私己之欲,天下靡然而宗之,圣人之道遂以芜塞。相仿相效,日求所以富强之说、倾诈之谋、攻伐之计,一切欺天罔人、苟一时之得以猎取声利之术,若管、商、苏、张[八]之属者,至不可名数。既其久也,斗争劫夺,不胜其祸,斯人沦于禽兽夷狄,而霸术亦有所不能行矣。世之儒者慨然悲伤,搜猎先圣王之典章法制,而掇拾修补于煨烬之余,盖其为心,良亦欲以挽回先王之道。圣学既远,霸术之传积渍已深,虽在贤知,皆不免于习染,其所以讲明修饰以求宣畅光复于世者,仅足以增霸者之藩篱,而圣学之门墙遂不复可睹。于是乎有训诂之学,而传之以为名;有记诵之学,而言之以为博;有词章之学,而侈之以为丽。若是者,纷纷籍籍,群起角立于天下,又不知其几家,万径千蹊,莫知所适。世之学者,如入百戏之场,讙谑跳踉[九]、骋奇斗巧、献笑争妍者,四面而竞出,前瞻后盼,应接不遑,而耳目眩瞀[十]、精神恍惑,日夜遨游淹息其间,如病狂丧心之人,莫自知其家业之所归。时君世主,亦皆昏迷颠倒于其说,而终身从事于无用之虚文,莫自知其所谓。间有觉其空疏谬妄、支离牵滞,而卓然自奋欲以见诸行事之实者,极其所抵,亦不过为富强功利、五霸之事业而止。圣人之学日远日晦,而功利之习愈趋愈下。其间虽尝瞽惑于佛、老,而佛、老之说卒亦未能有以胜其功利之心;虽又尝折衷于群儒,而群儒之论终亦未能有以破其功利之见。盖至于今,功利之毒沦浃于人之心髓而习以成性也,几千年矣。相矜以知、相轧以势、相争以利、相高以技能、相取以声誉。其出而仕也,理钱谷者则欲兼夫兵刑,典礼乐者又欲与于铨轴,处郡县则思藩臬之高,居台谏则望宰执之要[十一]。故不能其事,则不得以兼其官;不通其说,则不可以要其誉。记诵之广,适以长其敖也[十二];知识之多,适以行其恶也;闻见之博,适以肆其辨也;辞章之富,适以饰其伪也。是以皋、夔、稷、契所不能兼之事,而今之初学小生皆欲通其说、究其术。其称名借号,未尝不曰吾欲以共成天下之务;而其诚心实意之所在,以为不如是则无以济其私而满其欲也。呜呼,以若是之积染,以若是之心志,而又讲之以若是之学术,宜其闻吾圣人之教,而视之以为赘疣枘凿[十三];则其以良知为未足,而谓圣人之学为无所用,亦其势有所必至矣!呜呼,士生斯世,而尚何以求圣人之学乎?尚何以论圣人之学乎?士生斯世,而欲以为学者,不亦劳苦而繁难乎?不亦拘滞而险艰乎?呜呼,可悲也已!所幸天理之在人心,终有所不可泯,而良知之明,万古一日,则其闻吾“拔本塞源”之论,必有恻然而悲、戚然而痛、愤然而起,沛然若决江河而有所不可御者矣。非夫豪杰之士、无所待而兴者[十四],吾谁与望乎?
【注释】
[一]滃(wēnɡ),云气涌起、云雾弥漫。
[二]万物一体,王阳明重要思想之一。该思想的直接来源,为《孟子·尽心上》“君子之于物也,爱之而弗仁;于民也,仁之而弗亲。亲亲而仁民,仁民而爱物”之言;张载《正蒙·乾称篇》“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之论;《河南程氏遗书》程颢“仁者,以天地万物为一体,莫非己也”之说。黄绾在《明是非定赏罚疏》中,认为阳明之学,其要旨有三:其一曰“致良知”,其二曰“亲民”,其三曰“知行合一”。其实,对于阳明而言,亲民与万物一体乃是一回事,或者说阳明万物一体论乃是其亲民思想的另一种表达。在《传习录》中,“拔本塞源论”(《答顾东桥书》之一部分)、《答聂文蔚(一)》是阳明论述其万物一体思想最重要的文字。
[三]“舜之命契”云云,语见《孟子·滕文公上》。
[四]朱,谓尧之子丹朱。所谓“启明”、“不肖”,语本《尚书·尧典》以及《孟子·万章上》。
[五]皋、夔、稷、契,皆舜臣。据《尚书·舜典》,皋陶,掌刑法;夔,典音乐;稷,主农事;契,司教化。
[六]夷,即伯夷,舜臣,姜姓,负责三礼。
[七]焻(chànɡ),《汉语大字典》云,“《字汇补·火部》‘焻,气也’。引申为盛行”。
[八]管、商、苏、张,谓管仲、商鞅、苏秦、张仪也。
管夷吾,字仲,春秋时期齐国颍上人。初事公子纠,后相齐桓公。主张通货积才、富国强兵,九合诸侯、一匡天下,使齐桓公成为春秋五霸之首。
商鞅,姓公孙,名鞅,以封于商,故称商鞅,亦称商君。战国时期卫国人。相秦十九年,辅助秦孝公变法。废井田,开阡陌,奖励耕战,使秦国富强。孝公死,被诬谋反,车裂而死。
苏秦,战国时期东周洛阳人。初游说秦惠王吞并天下,不用。后游说燕、赵、韩、魏、齐、楚六国,合纵抗秦,佩六国相印,为纵约之长。嗣后,纵约为张仪所破,苏秦乃至齐为客卿,与齐大夫争宠,被刺而死。
张仪,战国时期魏国人。苏秦游说六国合纵以抗秦。张仪相秦惠王,以连横之策游说六国,使六国背纵约而共同事秦。秦惠王死,秦武王立,张仪不为武王信任,于是离秦至魏,为魏相一年而卒。
[九]讙谑(huān xuè),欢谑、欢笑。讙,同“懽”“、歡”。跳踉(liánɡ),跳跃。
[十]眩瞀(mào),眼睛昏花,视物不明。
[十一]佐藤一斋曰:“理钱谷,度支户部也。兵刑,兵部、刑部也。典礼乐,礼部太常卿也。铨轴,吏部也。处郡县,郡守、县令也。藩臬,藩司、臬使也。藩司,司一省;臬使,巡各省。居台谏,御史台谏议也。宰执,宰相执政也。”
[十二]适以长其敖也:“敖”,原误作“教”,据台北藏明刊本、王畿本、钱錞本、胡宗宪本等版本改。孙应奎本、四库全书本作“傲”。
[十三]而视之以为赘疣枘凿:“枘”,原误作“柄”,据台北藏明刊本、王畿本、孙应奎本、钱錞本等版本改。
[十四]非夫豪杰之士、无所待而兴者,“兴”后原有“起”字,据台北藏明刊本、德安府重刊本、王畿本、孙应奎本、胡宗宪本等版本删。典出《孟子·尽心上》“孟子曰,‘待文王而后兴者,凡民也;若夫豪杰之士,虽无文王犹兴’”。
【翻译】
如果“拔本塞源”之论不能昌明于天下,则天下学习圣人的人,将感到日渐繁琐日渐艰难,这些人甚至沦落为禽兽、夷狄,还自以为是学习圣人的学问。我的说法即使短暂地昌明于一时,终究还将如同冻刚刚消解于西而冰又坚结于东、雾刚刚消散于前而云又涌起于后,我就算是唠唠叨叨讲说自己的言论,不顾危难困苦以至死亡,而最终还是无法拯救天下的一分一毫。圣人的心,乃以天地万物为一体,他们看待天下的人,不分外内、远近,凡是有血气生命的,都是自己的兄弟、子女之亲,无不希望他们能够安全而且得到教养,以实现其万物一体的愿望。天下的人心,其始也并非与圣人有什么不同,只是由于被有我之私所离间、被物欲之蔽所阻隔,大的因而变小,通的因而变塞,人人各自都有了私心,甚至有人把父子兄弟看成如同仇敌的。圣人对此感到忧心,因此推广其天地万物一体的仁心以教化天下,使人都能够克制其私欲、去除其蒙蔽,以恢复其心体之同然。其教诲的大端,就是尧、舜、禹相继授受的,即所谓的“道心惟微,人心惟危,惟精惟一,允执厥中”;而其教诲的细目,就是舜命令契的,即所谓的“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五个方面而已。唐、虞、三代的时候,教授者只是以此为教,而学习者也只是以此为学。当时,个人没有不同的见解,家族没有相异的习俗,能快乐地实行这些教诲的人称之为圣,能勉力地实行这些教诲的人称之为贤;而违背这些教诲的人,即使他开明有如丹朱,也称之为不肖。下至闾井、田野、农、工、商、贾这样卑贱的人,无不都有这样的学问,而且只将养成其德行作为要务。为什么呢?因为当时没有闻见的掺杂、记诵的烦扰、辞章的靡滥、功利的驰逐,而只是使人孝顺其父母、尊敬其兄长、信赖其朋友以恢复其心体之同然。这是人的性分所固有的,而非借助于外物的,那么又有谁不能做到呢?学校之中,只把养成德行作为事务,而才能的差异,或许有人擅长于礼乐、有人擅长于政教、有人擅长于水土播植,则在其养成德行的同时,在学校之中顺便使他的才能得以精益求精。等到选拔有德行的人来任官,则让他终身担任相应的职务而不加改变。用人者只知同心一德,以共同安抚天下的百姓,只看其才能称职与否,而不是以其地位的高低为轻重、以其职务的劳逸为优劣;效用者也只知同心一德,以共同安抚天下的百姓,假如事当其能,即使终身处于烦剧之地而不以为劳苦、安于卑琐之事而不以为微贱。当此之时,天下的人都高高兴兴,都彼此相待有如一家之亲。其才质低下的人,则安于其农、工、商、贾的本分,各自按其职业而勤奋工作以相生相养,而没有希高慕外的心;其才能特异出众像皋、夔、稷、契这样的人,则出任官职而各自贡献其才能。就像一个家庭的事务,有人谋办其衣食,有人流通其有无,有人预备其器用,集聚众谋合并众力,以寻求实现其仰事父母俯育妻子的愿望,惟恐担当其事的人或许有所懈怠而加重自己的烦累。所以后稷勤于稼穑,而不以自己不懂政教为耻,把契的善于政教看成是自己善于政教;夔负责音乐,而不以自己不明礼制为耻,把伯夷的精通礼制看成是自己精通礼制。盖因他们心学纯粹明白,而能够保全其万物一体的仁心,所以他们精神流贯,志气通达,而没有人己的区分、物我的差别。譬如一个人的身体,目视、耳听、手持、足行,目的是成就一身的功用。眼不会以自己没有听力为耻,而耳所听到的,眼一定会去看;足不会以自己不能执持为耻,而手所探取的,足一定会往前。盖因身体的元气充沛周遍,血脉条达流畅,所以其病痛呼吸,感触神应,有不言而喻之妙。这就是说,圣人之学所以至易至简、易知易从、学易能而才易成的原因,正是由于其大端只在恢复心体之所同然,而知识技能都在所不论。
三代衰落,王道消亡而霸术盛行;孔、孟去世,圣学晦暗而邪说横行。教授者不再以此为教,而学习者不再以此为学。而霸者之徒,窃取与先王近似的学说,借助于外力来满足他自己内心的欲望,天下响应而归宗他们,圣人之道因此而荒芜湮塞。人们互相模仿互相效法,整天寻求所以富强的学说、倾诈的谋略、攻伐的妙计,所有欺天罔人、苟且以一时之得来猎取声名利禄的权术,像管仲、商鞅、苏秦、张仪等人的学说,多到不可称名、计算。时间长了,人们相斗相争、相劫相夺,祸害无穷,最后这些人都沦落为禽兽、夷狄,而其霸术也有所不能施行了。世间儒者感慨悲伤,搜寻前代圣王的典章法制,于焚书的余烬中略加掇拾修补,他们的用心,确实也是希望挽回先王之道。然而圣学既远,霸术之流传积渍已深,即使贤明睿知之人,都不能免于受到它的熏习污染,他们讲明修饰以求宣畅光复于当时社会的学说,仅仅足以加固霸者的篱笆,而圣学的门墙就再也不可看见了。于是,有所谓的训诂之学,则传习之以为名誉;有所谓的记诵之学,则倡言之以为博学;有所谓的词章之学,则侈谈之以为华丽。像这样的学说,纷纷籍籍,群起而角逐于天下,又不知其有多少家多少派,万径千蹊,使人不知何所适从。世间的学者,有如进入表演百戏的场所,看到欢谑跳跃、骋奇斗巧、献笑争妍的人,四面竞出,令人前瞻后盼,应接不暇,而耳目为之昏花错乱、精神为之恍惚迷惑,日夜遨游沉湎于其中,如同病狂丧心的人,无法自知他的家业到底在哪里。而时君世主,也都被他们的学说弄得迷惑颠倒,因而终身从事于这些无用的虚文,以致无法自知他们说的到底是什么。间或有些发觉其空疏谬妄、支离牵滞,而卓然自奋、希望将自己的观点体现于实际行事的人,尽其所能达到的,也不过是追求富强功利、五霸事业而已。圣人的学问一天天疏远一天天晦暗,而功利的习气却越来越趋向低下。其间虽然曾经蛊惑于佛老,而佛老的学说最终也没有办法能胜过其功利之心;虽然又曾经折衷于群儒,而群儒的理论最终也没有办法能破除其功利之见。直到现在,功利的流毒已经深入人们的心髓以致积习成性,有几千年了。人们以知识相矜夸、以权势相倾轧、以利益相争夺、以技能相推尊、以声誉相取舍。出仕为官,管理钱谷的人则想要兼有兵部、刑部的职权,执掌礼乐的人又希求参与吏部的事务,身处郡守县令则思慕藩司臬使的高位,位居御史谏官则企望宰相执政的要职。本来没有能力做其职事,则不能够兼任相关的官职;不能精通其学说,则不可以要求相关的声誉。记诵的广泛,正好助长他的傲慢;知识的增多,正好遂行他的恶意;闻见的繁博,正好肆行他的诡辩;辞章的富丽,正好掩饰他的虚伪。所以皋、夔、稷、契所不能兼任的事情,而今的初学小生都企图精通其学说、穷究其技术。他们称圣学之名、借圣贤之号,未尝不是说我希望以此共同完成天下的事务;然而他们真心实意之所在,认为不如此则无法实现其私心而满足其私欲。呜呼,以如此的积染,以如此的心志,而又讲求如此的学术,在他们听闻我的关于圣人的教法时,会把它看成是赘疣枘凿一样多余而又格格不入,就是理所当然的了;因而他们认为良知还有所不足,说圣人的学问属于无用,也就是势所必至的了!呜呼,读书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还怎么探求圣人的学问呢?还怎么讨论圣人的学问呢?读书人生活在这样的时代,而希望以圣人之学作为学问,不是太过劳苦而繁难了吗?不是太过拘滞而艰险了吗?呜呼,这实在是太过可悲了!所幸的是,天理之在人心,终究有所不可泯灭,而良知的灵明,万古如一日,然则当人们听了我的“拔本塞源”之论,一定会有人恻然而悲、戚然而痛、愤然而起,沛然有如决了口的江河,其势不可阻挡。如果不是豪杰之士、如果不是无须等待文王就能奋发的人,我还寄望于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