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奥西里斯和太阳

奥西里斯有时会被认为是太阳神，近代很多著名作者也有这种观点，因此我们应该简单考察一下。如果要说有什么证据的话，那我只能说，这样的证据很少，而且可信度不高，但也不是毫无价值。在现代学者中，勤勉的贾布伦斯基是第一个搜集和考证古典作家对埃及宗教的论述的人，他说有很多方面都可以证明奥西里斯就是太阳，而且他能列举出很多证据，不过其实他没必要这样做，因为任何有点知识的人都知道这个事实。在他引证的作者里，明确认为奥西里斯就是太阳的人只有两个，即狄奥多罗斯[1]和马克罗庇厄斯[2]。不过他们所列举的证据并没有足够的说服力。狄奥多罗斯的论述模糊而夸张；马克罗庇厄斯是研究太阳神的先驱之一，但是他所提出的理由是非常牵强的。

一些现代作者认为，比起其他自然现象，奥西里斯死亡的神话更符合太阳的现象，因此认定奥西里斯就是太阳。我们当然承认，太阳每天消失又重现，可以认为是死而复生的表现。而且这些作者还细心地指出，奥西里斯的神话代表的是一天当中的太阳，而不是一年当中的太阳。比如里诺夫认为奥西里斯是太阳，但他也坦承，没有任何理由认为埃及的太阳会在冬天死去。但是，如果神话代表的是一天当中太阳的轨迹，那为什么要一年才纪念一次呢？单凭这一点，我们就不能说神话代表的是一天当中的太阳。另外，说太阳每天死去还可以，说它被撕碎又怎么解释呢？

在我们探讨的过程中，我想我们已经表明还有另一个自然现象比日出日落更符合死亡与复活的观念。事实上在民间习俗就是这样看待他，这样表现他的。这个现象就是植物的枯萎和复苏。古代有一种虽不是全体一致但是非常普遍的观点，认为奥西里斯的死亡更应该解释为植物的枯萎而不是日落。古代对奥西里斯、阿多尼斯、阿蒂斯、狄俄尼索斯和德墨忒尔的崇拜以及他们的神话，都是同一个类型的，只是分属不同的宗教。古代对这个问题的看法相当统一，我们不能认为他们只是单纯的幻想而加以抛弃。奥西里斯的仪式和比布鲁斯地区的阿多尼斯的仪式非常相似，一些比布鲁斯人甚至认为他们哀悼的就是奥西里斯，而不是阿多尼斯。如果这两个神的仪式不是类似到几乎不可分辨的地步，一定不会有这种看法。希罗多德发现奥西里斯的仪式和狄俄尼索斯的仪式很像，他认为后者没有独立的起源，肯定是希腊人后来从埃及人那里引进的，只不过略加变化而已。另外，普鲁塔克是个比较宗教学研究者，在这方面眼光非常敏锐，他坚持认为即使从细节上看，奥西里斯的仪式和狄俄尼索斯的仪式也非常相似。我们不能拒绝这些聪明而可靠的证人的证据。不过他们对这两种崇拜的解释倒是可以不予采纳的，因为宗教崇拜的意义往往是开放的问题，而仪式的类似之处则属于可观察的事实范围。因此那些认为奥西里斯是太阳的人，要么认为古人对于奥西里斯、阿多尼斯、阿蒂斯、狄俄尼索斯、德德墨忒尔等仪式的类似性的证明完全错误，要么就只能认为这些仪式都是对太阳的崇拜。没有一个现代学者能公平地面对和接受这两者中的任何一种。如果接受前者，就是认定我们比这些仪式的实行者或至少是目击者知道得更清楚。如果接受后者，那就是对这些神话和仪式的曲解、支离、割裂和歪曲。连马克罗庇厄斯也不敢这么干。另一方面，认为这些仪式的本质是模仿植物的死亡与复苏，是分别地或综合地解释这些仪式的比较简单而自然的方式，这和古人对这些仪式的相似性的证明也是一致的。

注释

[1]狄奥多罗斯（Diodorus），公元前1世纪的希腊历史学家，生于西西里，著有《历史丛书》四十卷。——译注

[2]马克罗庇厄斯（Macrobius），公元4世纪左右的古罗马作家。——译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