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涛
【作者小传】
(?—832) 字洪度,长安(今陕西西安)人。幼随父入蜀。多才艺,声名倾动一时。贞元中,韦皋任剑南西川节度使,召令赋诗侑酒,遂入乐籍。能诗,时称女校书。好着女冠服,所居浣花溪上。以深红小笺赋诗,人称薛涛笺。有《锦江集》五卷,已佚。《全唐诗》录存其诗一卷。后人录其与李冶诗为《薛涛李冶诗集》二卷。
谒巫山庙
薛涛
乱猿啼处访高唐,路入烟霞草木香。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犹是哭襄王。
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
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
据说贞元初年,韦皋出任剑南西川节度使,早闻薛涛大名,很想召入府。韦皋是个文人,书法很有一套,也懂诗。第一次见面,想试探一下薛涛的诗文水平,就让她当面赋诗,题目不限。薛涛略微思索,就写出了这首诗。
诗歌选题也可谓别有用心。谒,拜谒,拜见。巫山庙,在神女峰。传说楚襄王游高唐,梦遇巫山神女,幸之而去。宋玉《高唐赋》:“昔者楚襄王与宋玉游于云梦之台,望高唐之观。”即指此庙。有人说诗人这是借古讥今,也有人说这是薛涛的试探之作,试探韦皋对她的心思。总之,薛涛此诗是为了给韦大人留下深刻印象。由此可见一个精明能干的女人的形象。
“乱猿啼处访高唐,路入烟霞草木香”,在不住的猿啼声中去踏访高唐神庙,再往前走,渐渐地便看到烟霞缥缈,草木散发着迷人的幽香。这一句是从近景来描写的,读来仿佛身临其境般逼真。有不住的猿声,有缥缈的烟雾,有醉人的芳香,以声、色、味来构成了整幅立体画面。我们随着诗人先是进入凄厉神秘的处所,后才渐入迷人的佳境。
“山色未能忘宋玉,水声犹是哭襄王”,看到这山色,真的就像宋玉《高唐赋》中所描绘的那般美丽;远方的水声也好似在为楚襄王低声哭诉。山色与水声对仗工整,同时一静一动,恰似一幅山水画。这是诗人远远观望的结果,是远景的描写。宋玉与楚襄王同是楚国人,此处引用二人的典故,更增加了高唐观的历史韵味,同时也吸引着诗人继续探寻。
“朝朝夜夜阳台下,为雨为云楚国亡”,楚襄王听宋玉讲了楚怀王夜梦神女之事,亦心向往之,却被神女拒绝。最后在楚襄王统治时期,楚国逐渐走向败亡。宋玉《高唐赋》中描写神女在离开楚怀王的时候告辞说“妾在巫山之阳,高丘之阻,旦为朝云,暮为行雨。朝朝暮暮,阳台之下”。诗人在这里化用这些史实与典故,暗含规劝之意。作为一个乐妓,诗人能有如此见识,在韦皋及当时众人看来,应该是大为叹服了,这样诗人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同时这一典故还有另一层寓意,暗示着君臣遇合之难。神女居于巫山之阳,中间有高丘阻隔,所以要想遇见知遇者,可谓难上加难。诗人在心中不断慨叹:自己空有文学诗才,而未遇到赏识者,是何其的不幸。
“惆怅庙前多少柳,春来空斗画眉长”,巫山庙前种了如此多的柳树,长长的柳枝在空中翻飞舞动,柳叶好像要与女子的眉毛争个短长,可惜已无人欣赏,唯有独自惆怅寂寞。画眉,指眉毛。古人常用柳叶比喻女子的眉毛。诗人虽有满腹才华,但是在这样一个男权社会,她也不得不正视这一点,而为自己的不幸身世遭遇慨叹。这也许是对韦皋的一种故意试探,后来韦皋意欲授予其“女校书”一职也正说明了诗人以退为进的聪明之举。
全诗引用典故,含蕴无穷,借以表明心迹。景物描写如入画境,用语对仗工整,是一首绝妙的七律之作。
(邓田田)
送友人
薛涛
水国蒹葭夜有霜,月寒山色共苍苍。
谁言千里自今夕,离梦杳如关塞长。
诗人于幕府多有交往,白居易、牛僧孺、令狐楚、裴度诸辈,与她时有唱和。据说薛涛曾与诗人元稹有过一段情感经历,两人在蜀地共度了一年美好时光,最终却没有结果。元稹去了扬州后,曾寄诗给薛涛,表达思念之情,但后来还是中断了这份感情。论者或认为正是在元稹离开成都时,薛涛写下了这首《送友人》。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因此古往今来歌咏离别的诗歌咏唱数不胜数,但是每一首离别诗又都别具一番情意。离别在即,感伤在所难免,除此之外往往还有托寄,有不舍(“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也有祝福(“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同是送友,薛涛的这首《送友人》感情却要浓烈得多。这里的友人——元稹,既是文友,更是情人,是自己全部情感的寄托。
“水国”即水乡,这里指成都,点明了送别的地点。“蒹葭”指的是一种芦苇,因《诗经·秦风·蒹葭》篇而为人们所熟知,并印上了爱情的色彩,“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古之写相思,未有过之《蒹葭》者”。这里的蒹葭是起到了一个起兴的作用,既是眼前实景,也是诗人感情的寄托,表达了一种友人远去、思而不见的怀恋情绪。“夜有霜”既点明了时令在深秋,又道出了具体时间在夜晚。在这样一个深秋的晚上,芦苇上挂满了秋霜,诗人和自己的好友即将分别。不一会儿,月亮升起,照着远方的青山,山月共同浸濡在一片苍茫之中。诗人登山临水,一则见“水国蒹葭夜有霜”,一则见月照山前明如霜,这一派蒹葭与山色“共苍苍”的景象,令人凛然生寒。这两句诗写景,但又不纯粹写景,景中含情,寓意深厚,处处是离别的不舍。
后两句诗则主要抒情。“谁言千里自今夕”,用一种反诘的语调,似是一种不平,更是一种安慰。诗人希望他们的友情不要因距离的遥远而疏淡,即使相隔千里,依然可以“隔千里兮共明月”,“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同时这句诗似契合李益的《写情》一诗:“水纹珍簟思悠悠,千里佳期一夕休。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诗人也不禁问自己,自此天各一方,远隔千里,我是不是也会因为你的缺席而无心观赏明月呢?“离梦杳如关塞长”情感相对于前句的慰勉又是一大转折,透出无尽的苦楚。江淹《别赋》中“知离梦之踯躅,意别魂之飞扬”写出了别后离梦迟迟不到,自己的魂魄早已随友人飞向了远方。“离梦”是离人的梦。“杳如”是一种渺茫遥远、模糊不清的状态,其中“如”不但表状态,而且兼有语助词“兮”字的功用,读来有唱叹之音。“天长地远魂飞苦,梦魂不到关山难”,远在他乡的友人相见已是不再可能,唯有通过梦境来缓解相思之苦。然而新近连梦也不做了,这让人情何以堪啊!
此诗前两句着重摹景,描写离别的场景,是实写;后两句着重抒情,抒写别后的相思,是虚写。全诗景中含情,情中有景。诗中化用了前人一些名篇成语,使读者感受更丰富;诗意又层层推进,处处曲折,愈转愈深,可谓兼有委曲、含蓄的特点。诗人用语既能翻新又不着痕迹,娓娓道来,不事藻绘,便显得“清”。又善“短语长事”,得吞吐之法,又显得“空”。清空与质实相对立,却与充实无矛盾,故耐人玩味。
(邓田田)
柳絮
薛涛
二月杨花轻复微,春风摇荡惹人衣。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
这是一首咏物诗,诗人借咏柳絮,来抒发己怀,托物言志。这首咏柳絮的诗,表面是作者对柳絮飘飞所作出的拟人化的解说,其实它更是作者对自己身份和所处地位的自况。
“杨花”即“柳絮”,它的特性是“轻复微”,既轻盈又微小,它细小无华,既无绚目的色彩,又无醉人的芬芳。在二月的春天,来回飘荡,无所依傍。北周庾信《春赋》:“新年鸟声千种啭,二月杨花满路飞。”后来苏轼曾有《水龙吟·咏杨花》一词,其中对杨花特性的描述最为凝练“似花还似非花”,杨花虽同属花类,但是却常常被人忽略。“春风摇荡惹人衣”,轻盈的杨花随着春风到处翻飞,粘在人们的衣物上。这里用了个“惹”字,意境全出,让杨花的那种无所依傍楚楚可怜的姿态尽显眼前。本来粘到柳絮是件令人厌烦的事,这里却让人对杨花产生了无尽的同情,惹人怜爱。正所谓“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诗人作为乐妓到处辗转飘零,居无定所。因此那满目杨花,也似诗人的无尽辛酸泪。诗人由那翻飞的杨花,联想到自己到处飘零的身世,又从自我立场出发,看到那杨花也似自我般试图惹人怜爱,映出满眼辛酸泪。这一句可谓虚中见实,实中有虚,虚实相生,妙趣横生。
“他家本是无情物,一向南飞又北飞”这两句既是诗人对自身身份地位的慨叹,也似乎是在向旁人解释,我们本就是这种需要到处依附的人,而并不是真正的多情者,希望世人对此可以有个清醒的认识。就像她在八岁时吟出的那句“枝迎南北鸟,叶送往来风”,这似乎是一句谶语,让人无限感慨。这句陈述辩解中既有伤心更有无奈。这是时代酿造的苦果,只能硬着头皮往下咽。14岁时薛涛父亲去世,她就和母亲相依为命,为了维持生计,诗人不得不凭着自己的美貌及精诗文、通音律的才情开始在欢乐场中侍酒吟诗、弹唱侑客,很快声名鹊起受到了剑南西川节度使韦皋的赏识。一年后,韦皋惜薛涛之才,拟奏请朝廷让薛涛担任校书郎官职,事虽未成,但“女校书”之名已不胫而走。薛涛凭借自己的出众才华,及八面玲珑的处事方式,而左右逢源。剑南西川节度使先后换了十一个,而她却总能获得每一位新任者的器重,地位始终不降。
诗歌二、三句情感转折明显,第二句是对杨花可怜状态的同情,第三句却突然转为“控诉”——“他家本是无情物”,不过细分析起来,诗人并不是真的对自己不满,更多的是遗憾和无奈,这是由杨花自身的特点决定的,无情也并不是它本意。所以看似矛盾的两句,实则完整统一起来了。全诗简短,却含蕴无穷,托物言志,令人深思。
(邓田田)
罚赴边上韦相公二首
薛涛
一
萤在荒芜月在天,萤飞岂到月轮边。
重光万里应相照,目断云霄信不传。
二
按辔岭头寒复寒,微风细雨彻心肝。
但得放儿归舍去,山水屏风永不看。
这组诗写于贞元年间,那时薛涛乃蜀中的一名官妓,因其才情美貌而名动蜀中,后被当时任剑南西川节度使的韦皋所赏识,就让她参与做一些案牍(即公文)处理的工作。后因事得罪韦皋,被罚逐出成都贬往偏远的松州。于是她在赶赴松州的途中写下了十首著名的离别诗,总称“十离诗”,差人送给了韦皋。诗人在松州的时候孤零零一人,十分怀念以前的生活和幕府中的那些诗友,而现在满眼皆是凄凉,无所寄托的她作了这些令人凄恻的感伤诗作,如《罚赴边有怀上韦令公二首》及这组《罚赴边上韦相公二首》。诗人一来是借这些诗作抒发自己的相思之情,一来是想借此表明自己的心迹,渴望韦相公可以早点赦还自己回到成都。
“萤在荒芜月在天”,开篇诗句从天上、地下出发描写月亮和萤火虫,一大一小,一明一暗,对比鲜明,使得画面感极强。此处的萤火虫和月亮又不单是他们本身,而有着更深层的寓意。松州即现在的四川松潘县,直到现在依然苦寒非常,条件恶劣。在古代更是一个人迹罕至的荒芜地方。身处松州的薛涛,就如同那荒芜土地上的萤火虫一样渺小,而韦皋大人就像那高空的圆月一般明亮,照耀着大地,也照耀着渺小的我。诗人在这里虽不免有阿谀奉承之嫌,但同时也是对无奈人生的默认。在遭受了一次挫折后诗人决定认命,面对现实。她不禁慨叹“萤飞岂到月轮边”,如果单凭自我的力量,又怎能飞到“月轮边”,回到自己的故乡呢?她深刻意识到自我的渺小,唯有依附别人才能生存。这也正是诗人聪明的地方,她不但文才好,而且对于世事也精明得很。北宋晏殊《清平乐》一词中“鸿雁在云鱼在水”就是对第一句诗歌的成功引用,成为后世经典。
“重光万里应相照,目断云霄信不传”,即使相隔万里,依然能感受到韦相公的光辉盛德,我望穿天空,盼啊盼,始终不见您的回信,不免让我焦虑忧思。“重光万里”,既是目前所见的透过云层重新照射大地的月光,也可以是韦相公在罚罪诗人之后的赦还命令。那一纸从远方来的赦还书是诗人所日思夜想的,然而望断云霄,却也不见书信的影子,让诗人不得不担心起来。这一句诗中包含着诗人强烈的返回过去生活的渴望,也有着稍许的催促之意,即使重光万里也应该照过来了,为什么您还迟迟不肯召还我呢?据说韦相公在看到这首情意绵绵的诗作后,旋即召回了薛涛。
“按辔岭头寒复寒,微风细雨彻心肝”这两句诗都是对苦寒边地生活的生动描绘。按住马鞍,翻山越岭,只感到那阵阵寒意,即使微风细雨,也让诗人觉得是透彻心肝的寒冷。薛涛自小生活在天府蜀州,环境优美,哪受得这般边地的苦寒,因此感到寒冷是很自然的。然而这里诗人更多的是心冷,为自己一时糊涂而被贬至此感到懊悔,孤单一人,多么希望能有人来安慰。
“但得放儿归舍去,山水屏风永不看”,这里的“山水屏风”曾有个典故:唐玄宗初立,开元时,宰相宋璟为书《尚书·无逸》篇,立为屏风,玄宗朝夕相对,颇自振作。及璟罢相,改立山水屏风,玄宗志渐骄奢。用在此处是诗人对自己当时气盛而骄得罪了韦相公的反思,决心回去后一定要收敛自己,不再恃宠而骄。诗人被放还后随即脱了乐籍,隐退浣花溪。“但得”是只要的意思,诗人的语气是极其恳切的,只要韦相公肯放我回去,我什么都可以做到。这句是对韦相公表明自己的心迹:我已经认识到自己错了,只希望您能尽早放我回去。愈加显得诗人的楚楚可怜,让人不忍卒读。
全诗在情谊绵绵的倾诉中,也流露着隐隐幽怨之情。
(邓田田)
乡思
薛涛
峨眉山下水如油,怜我心同不系舟。
何日片帆离锦浦,棹声齐唱发中流。
这是一首思乡抒怀之作。但对于薛涛故乡的认识历来有多种说法,她一生主要在成都度过,但生于何地,幼年居住何地,一直是个争论不休的问题。到现在,已有长安、成都、乐山、眉山四种说法。这里对本诗的分析基本认同乐山一说。乐山古有“上朝峨眉,下朝凌云”之说。
首先诗歌第一句“峨眉山下水如油”是对自己故乡的真切赞美。峨眉山下也就是乐山,在那里有着诗人无尽的回忆,她深深眷恋着自己的故乡。峨眉山西翼有两条河,自西向东奔流于崇山峻岭,穿越在峨眉平原,流入乐山市境,滋润哺育着乐山人民。因此诗人在怀恋故乡时首先想到的是它那孜孜不倦的抚养之情,对故乡的水尤其有着无限的感动。那如油般的水源灌溉了田园,养活着故乡的乡亲们。这是诗人发自内心的对故乡的崇敬爱慕之情。正如“一方水土养育一方儿女”那样本能地使诗人也深爱着自己的故乡。不仅怀恋故乡,诗人同时也怀恋以前的生活和伴侣,可惜一切都已不在。自从诗人从松州被召回后就隐退到了浣花溪畔,也许从诗人内心深处并不甘于这种孤身一人的寂寞生活,所以才会加倍地思念故乡的一切,过去的一切。
“怜我心同不系舟”一句中引用了典故,“不系舟”见于《庄子·列御寇》:“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虚而遨游者也。”诗人这是在自省,可怜自己现在如此无能,像不系舟一样漫无目的地虚度,但同时诗人经历过世事后也只能了无他求,聊度此一生。
“何日片帆离锦浦,棹声齐唱发中流”,锦浦,在浣花溪。诗人此时隐居浣花溪,因此要想到达故乡,就需乘船离开。但是诗人又不禁问自己:何时才会有这样的机会得以返回故乡呢?似乎希望渺茫,可是诗人还是忍不住去想离开时候的激动,到时船一发,就会“棹声齐唱”,正如同我那欢快的心情一样一发不可收,直向中流进发。一点也不亚于李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欢快之情,及杜甫“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的迫不及待。
全诗在浓浓的乡思中,虽稍有欢快之意,但更多的是无奈和失落之情。二、三句诗过渡衔接自然,诗人由自省进入另一种想象,以求自我慰藉。
(邓田田)
秋泉
薛涛
冷色初澄一带烟,幽声遥泻十丝弦。
长来枕上牵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
诗题为“秋泉”,暗含着写作的时节,又是一个让人多愁的清秋。
“冷色初澄一带烟,幽声遥泻十丝弦”意思是:清冷的秋泉澄净得宛如一段白烟;幽咽的泉水在远方哗哗地流淌,犹如丝线般呜呜咽咽。这两句诗分别从颜色和声音来描写秋泉的形态。“冷色”既是泉的颜色,同时也是诗人的感受,用这种通感的手法,将清泉赋以自我的认知,更使得清泉与我融为一体,达到情景相谐的妙境。一个“冷”字就奠定了全诗的感情基调。“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本就令人伤心的离别,若发生在冷落凄凉的秋天,就更为人平添了一丝悲伤。“澄”,本义水静而清,是一种静止的状态,但是这里却活用为动词,这似乎是色彩给人的一种动态心理感受。南朝谢朓的“澄江净如练”一句将清澈的江水比喻成一条白练,此处将清泉比喻成白烟。虽同呈现白色,但比起白练来显得更缥缈,或许是冷秋的雾气所致吧。这里也可看出诗人的观看角度是在远处登高而眺,唯有如此才能将秋泉之态尽收眼底。
薛涛像
————《百美新咏图传》
第二句诗从声音入手来刻画秋泉的形态。从远处听来那呜咽的泉水像是从琴弦上流泻而出的乐曲般清脆,声声入耳。将泉声和乐声联系起来,薛涛已不是首创。在白居易的《琵琶行》中就已被诠释得入木三分了,“间关莺语花底滑,幽咽泉流冰下难。冰泉冷涩弦凝绝,凝绝不通声暂歇”一句把难以描摹的琵琶声具象地描述为鸟声的婉转、水声的呜咽,而且极具动感,十分地恰切。此处诗人却反其道而用之,将那幽咽的泉水,比作悠悠弦声。那流动的泉水,也似诗人自己那思念伤怀之情,一泻无余。
面对着汩汩流淌的秋泉,诗人再也抑制不住相思之情,无穷无尽的愁思流也流不尽。很自然地转入了三、四句的抒怀,“长来枕上牵情思,不使愁人半夜眠”,相思之情常萦绕枕边,而使自己难以平复,让我这样一个多情愁苦之人半夜也难以入睡。
这是一首伤怀之作,诗人通过眼前所见之景,感发出无限的愁思。前两句分别从色彩和声音入手来写秋泉,画面饱满,立体感强烈,如在眼前一般。前一句是静景,后一句则是动景,动静结合,境界全出。由景到情过渡得也极其自然,从眼前实景写到入睡的虚景,虚实结合,韵致横生。
(邓田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