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二二
黄以方[一]问:“先生格致之说,随时格物以致其知,则知是一节之知,非全体之知也,何以到得‘溥博如天,渊泉如渊’[二]地位?”
先生曰:“人心是天、渊。心之本体无所不该,原是一个天,只为私欲障碍,则天之本体失了;心之理无穷尽,原是一个渊,只为私欲窒塞,则渊之本体失了。如今念念致良知,将此障碍窒塞一齐去尽,则本体已复,便是天、渊了。”乃指天以示之曰:“比如面前见天,是昭昭之天;四外见天,也只是昭昭之天。只为许多房子墙壁遮蔽,便不见天之全体,若撤去房子墙壁,总是一个天矣。不可道眼前天是昭昭之天,外面又不是昭昭之天也。于此便见一节之知即全体之知,全体之知即一节之知,总是一个本体。”
(已下门人黄直录)
【注释】
[一]黄直,字以方,号卓峰,江西金溪人。生卒年不详。阳明弟子。嘉靖二年(1523)进士。《明史》云,黄直“既成进士,即疏陈隆圣治、保圣躬、敦圣孝、明圣鉴、劝圣学、务圣道六事,除漳州推官”。
[二]“溥博如天,渊泉如渊”,意为:博大如天,深远如渊。语见《中庸》。
【翻译】
黄以方问:“先生格物致知的学说,是指随时格物以致其知,那么知就是一节之知,而不是全体之知,怎么样才能到达‘溥博如天,渊泉如渊’的地位?”
阳明先生说:“人心就是天、渊。心的本体无所不包,原本就是一个天,只是因为被私欲障碍,则天的本来状态便丧失了;心的天理无穷无尽,原本就是一个渊,只是因为被私欲窒塞,则渊的本来状态就丧失了。如今念念不忘致良知,将这些障碍、窒塞一齐去除净尽,则其本来状态已经恢复,便又是天、渊了。”于是阳明先生指着天对以方说:“比如面前所见到的天,是明亮的天;四面所见到的天,也只是明亮的天。只是因为被许多房子墙壁遮蔽住了,便看不见天的全体,如果拆去这些房子、墙壁,就总是一个天了。不可以说眼前的天是明亮的天,外面的天就不是明亮的天了。由此可见一节之知就是全体之知,全体之知就是一节之知,总是一个本体。”
(以下门人黄直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