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诵

【原文】

惜诵¹

惜诵以致愍兮²，发愤以杼情³。所作忠而言之兮⁴，指苍天以为正⁵。令五帝以中兮⁶，戒六神与向服⁷。俾山川以备御兮⁸，命咎繇使听直⁹。竭忠诚以事君兮¹⁰，反离群而赘肬¹¹。忘儇媚以背众兮¹²，待明君其知之¹³。言与行其可迹兮¹⁴，情与貌其不变¹⁵。故相臣莫若君兮¹⁶，所以证之不远¹⁷。吾谊先君而后身兮¹⁸，羌众人之所仇¹⁹。专惟君而无他兮²⁰，又众兆之所雠²¹。壹心而不豫兮²²，羌不可保也²³。疾亲君而无他兮²⁴，有招祸之道也²⁵。

【注释】

¹此章言己以忠信事君，可质于明神，而为谗邪所蔽，进退不可，惟博采众善以自处而已。

²惜，贪也。诵，论也。致，至也。愍，病也。言己贪忠信之道，可以安君。论之于心，诵之于口，至于身以疲病，而不能忘。愍，一作“”。【补曰】愍音敏。惜诵者，惜其君而诵之也。

³愤，懑也。杼，渫也。言己身虽疲病，犹发愤懑，作此辞赋，陈列利害，渫己情思，以风谏君也。杼，一作“舒”。【补曰】杼，渫水槽也，音署。杜预云：“申杼旧意。”然《文选》云“抒情素”，又曰：“抒下情而通讽谕”，其字并从手。上与、丈吕二切。

⁴言己所陈忠信之道，先虑于心，合于仁义，乃敢为君言之也。作，一作“非”。一本“忠”下有“心”字。【补曰】作，为也。下文云：“作忠以造怨。”

⁵春曰苍天。正，平也。设君谓己作言非邪，愿上指苍天，使正平之也。夫天明察，无所阿私，惟德是辅，惟恶是去，故指之以为誓也。【补曰】正音征，叶韵。

⁶五帝，谓五方神也。东方为太皞，南方为炎帝，西方为少昊，北方为颛顼，中央为黄帝。，犹分也。言己复命五方之帝，分明言是与非也。一本作“折中”。【补曰】，与“析”同。按《史记索隐》解“折中于夫子”引此为证，云：“折中，正也。（安）〔宋〕均云：折，断也。中，当也。言欲折断其物而用之，与度相中当，故言折中也。”中，陟仲切。

⁷六神，谓六宗之神也。《尚书》：“禋于六宗。”向，对也。服，事也。言己愿复令六宗之神，对听己言事可行与否也。一云“以乡服”。【补曰】《孔丛子》曰：“宰我问禋于六宗。孔子曰：‘所宗者六：埋少牢于太昭，祭时也；祖迎于坎坛，祭寒暑也；主于郊宫，祭日也；夜明，祭月也；幽禜，祭星也；雩禜，祭水旱也。禋于六宗，此之谓也。”孔安国、王肃用此说。又一说云，六宗：星、辰、风伯、雨师、司中、司命。一云，乾坤六子。颜师古用此说。一云：天、地、四时。一云，天宗三，日月星辰；地宗三，太山河海。一云，六为地数，祭地也。一云，天地间游神也。一云，三昭、三穆。王介甫用此说。一云，六气之宗，谓太极冲和之气。苏子由云：“舍《祭法》不用，而以意立说，未可信也。”

⁸俾，使也。御，侍也。

⁹咎繇，圣人也。言己愿复令山川之神备列而处，使御知己志，又使圣人咎繇听我之言忠直与否也。夫神明照人心，圣人达人情，故屈原动以神圣自证明也。命，一作“会”。使，一作“以”。【补曰】舜举咎繇，不仁者远，惟兹臣庶，罔或干予正，故使之听直。

¹⁰竭，尽。一本“君”下有“子”字。

¹¹群，众也。赘肬，过也。言己竭尽忠信，以事于君，若人有赘肬之病，与众别异，以得罪谪也。【补曰】赘，之芮切。肬音尤，瘤肿也。《庄子》曰：“附赘悬肬。”

¹²儇，佞也。媚，爱也。背，违也。言己修行正直，忘为佞媚之行，违背众人，言见憎恶也。【补曰】儇，隳缘切。《说文》：“慧也。”一曰利也。言已忘佞人之害己，为忠直以背众。背音佩。

¹³须贤明之君，则知己之忠也。《书》曰：“知人则哲。”秦缪公举由余，齐桓任管仲，知人之君也。一本无“明”字。

¹⁴出口为言，所履为迹。

¹⁵志愿为情，颜色为貌。变，易也。言己吐口陈辞，言与行合，诚可循迹。情貌相副，内外若一，终不变易也。

¹⁶言相视臣下忠之与佞，在君知之明也。【补曰】相，视也。息亮切。传曰：“知臣莫若君。”

¹⁷证，验也。言君相臣，动作应对，察言观行，则知其善恶，所证验之迹，近取诸身而不远也。一本“之”下有“而”字。

¹⁸言我所以修执忠信仁义者，诚欲先安君父，然后乃及于身也。夫君安则己安，君危则己危也。【补曰】谊，与“义”同。人臣之义，当先君而后己。

¹⁹羌，然辞也。怨耦曰仇。言在位之臣，营私为家，己独先君后身，其义相反，故为众人所仇怨。一本“羌”下有“然”字。一本“仇”下有“也”字。

²⁰惟，一作“思”，一作“为”。

²¹兆，众也。百万为兆。父怨曰雠。言己专心思欲竭忠情以安于君，无有他志，不与众同趋，故为众所怨雠，欲杀己也。兆，一作“人”。一本“雠”下有“也”字。

²²豫，犹豫也。

²³保，知也。言己专壹忠信，以事于君，虽为众人所恶，志不犹豫，顾君心不可保知，易倾移也。一本此句与下文皆无“也”字。

²⁴疾，恶。

²⁵招，召也。言己疾恶谗佞，欲亲近君侧，众人悉欲来害己，有招祸之道，将遇咎也。

【原文】

思君其莫我忠兮¹，忽忘身之贱贫²。事君而不贰兮³，迷不知宠之门⁴。忠何罪以遇罚兮⁵，亦非余心之所志⁶。行不群以巅越兮⁷，又众兆之所咍⁸。纷逢尤以离谤兮⁹，謇不可释¹⁰。情沉抑而不达兮¹¹，又蔽而莫之白¹²。心郁邑余侘傺兮¹³，又莫察余之中情¹⁴。固烦言不可结诒兮¹⁵，愿陈志而无路¹⁶。退静默而莫余知兮，进号呼又莫吾闻¹⁷。申侘傺之烦惑兮¹⁸，中闷瞀之忳忳¹⁹。

【注释】

¹言众人思君，皆欲自利，无若己欲尽忠信之节。忠，一作“知”。【补曰】此言君不以我为忠也。

²言己忧国念君，忽忘身之贱贫，犹愿自竭。

³贰，二也。而，一作“其”。

⁴迷，惑也。言己事君，竭尽信诚，无有二心，而不见用，意中迷惑，不知得遇宠之门户，当何由之也。【补曰】《老子》云：宠为不宠，非君子之所贵也。屈原惟不知出此，故以信见疑，以忠被谤。

⁵罚，刑。

⁶言己履行忠直，无有罪过，而遇放逐，亦非我本心宿志所望于君也。一本此句末与下文皆有“也”字。

⁷巅，殒。越，坠。

⁸咍，笑也。楚人谓相啁笑曰咍。言己行度不合于俗，身以巅堕，又为人之所笑也。或曰“众兆之所异”。言己被放而巅越者，行与众殊异也。【补曰】咍，呼来切。《说文》云：“蚩笑也。”

⁹纷，乱貌也。尤，过也。【补曰】纷，众貌。言尤谤之多也。离，遭也。

¹⁰謇，辞也。释，解也。言己逢遇乱君，而被罪过，终不可复解释而说也。一本句末有“也”字。

¹¹沉，没也。抑，按也。

¹²言己怀忠贞之情，沉没胸臆，不得白达，左右壅蔽，无肯白达己心也。一本句末有“也”字。【补曰】情沉抑而不达，人君不知其用心也。又蔽而莫之白，群臣莫肯明己所存也。

¹³郁邑，愁貌也。侘，犹堂堂，立貌也。傺，住也。楚人谓失志怅然住立为侘傺也。心，一作“忳”。

¹⁴言己怀忠不达，心中郁邑，惆怅住立，失我本志，曾无有察我之中情也。

¹⁵诒，遗也。《诗》曰“诒我德音”也。固，一作“故”。一本结下有“而”字。【补曰】诒音怡。赠言也。

¹⁶愿，思也。路，道也。言己积思累日，其言烦多，不可结续，以遗于君，欲见君陈己志，又无道路也。【补曰】《思美人》曰：“媒绝路阻兮，言不可结而诒。”

¹⁷言己放弃，所在幽远，众无知己之情也。【补曰】号，大呼也，音豪。

¹⁸申，重也。言众人无知己之情，思念惑乱，故重侘傺，怅然失意也。

¹⁹闷，烦也。瞀，乱也。忳忳，忧貌也。言己忧心烦闷，忳忳然无所舒也。中，一作“心”。【补曰】瞀音茂。忳，徒昆切，闷也。

【原文】

昔余梦登天兮，魂中道而无杭¹。吾使厉神占之兮²，曰有志极而无旁³。终危独以离异兮⁴，曰君可思而不可恃⁵。故众口其铄金兮⁶，初若是而逢殆⁷。惩于羹者而吹兮⁸，何不变此志也⁹？欲释阶而登天兮¹⁰，犹有曩之态也¹¹。众骇遽以离心兮，又何以为此伴也¹²？同极而异路兮，又何以为此援也¹³？晋申生之孝子兮¹⁴，父信谗而不好¹⁵。行婞直而不豫兮¹⁶，鲧功用而不就¹⁷。

【注释】

¹杭，度也。《诗》曰：“一苇杭之。”魂，一作“”。杭，一作“航”。【补曰】“杭”与“航”同。许慎曰：“方，两小船并，与共济为航。”

²厉神，盖殇鬼也。《左传》曰“晋侯梦大厉，搏膺而踊”也。【补曰】《礼记》王立七祀有泰厉，诸侯有公厉，大夫有族厉。注云：“厉主杀罚。”

³旁，辅也。言厉神为屈原占之曰：人梦登天无以渡，犹欲事君而无其路也。但有劳极心志，终无辅佐。

⁴言己行忠直，身终危殆，与众人异行之故也。

⁵恃，怙也。言君诚可思念，为竭忠谋，顾不可怙恃，能实任己与不也。

⁶铄，销也。言众口所论，万人所言，金性坚刚，尚为销铄，以喻谗言多，使君乱惑也。【补曰】铄，书药切。邹阳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颜师古曰：“美金见毁，众共疑之，数被烧炼，以至销铄。”

⁷殆，危也。言己志行忠信正直，性若金石，故为谗人所危殆。

⁸言人有歠羹而中热，心中惩，见则恐而吹之，言易改移也。独己执守忠直，终不可移也。一无“者”字。一云“惩于热羹者”。一云“惩热于羹”。，一作“”，一作“韲”。【补曰】惩，戒也。音赍。郑康成云：“凡酱所和，细切为。”一曰，捣姜蒜辛物为之，故曰“（曰）〔臼〕受辛”也。

⁹何不改忠直之节，随从吹之志也。一云“何不变此之志”。一本自此句至“又何以为此援”并无“也”字。

¹⁰释，置也。登，上也。人欲上天，而释其阶，知其无由登也。以言我欲事君，而释忠信，亦知终无以自通也。【补曰】《释名》云：“阶，梯也。”《孟子》所谓“完廪捐阶”是也。《易》曰：“天险不可升。”《语》曰：“犹天之不可阶而升。”欲释阶而登天，甚言其不可也。

¹¹曩，曏也。言欲使己变节而从俗，犹曏者欲释阶登天之态也，言己所不能履行也。“犹有”一作“又犹”。【补曰】谓惩羮吹之态。

¹²伴，侣也。言己见众人易移，意中惊骇，遂离己心，独行忠直，身无伴侣，特立于世也。一无“众”字。【补曰】言众人见己所为如此，皆惊骇遑遽，离心而异志也。

¹³路，道也。言众人同欲极志事君，顾忠佞之行，异道而殊趋也。援，引也。言忠佞之志，不相援引而同也。【补曰】援，于愿切。接援，救助也。

¹⁴一无“晋”字。

¹⁵好，爱也。申生，晋献公太子也。体性慈孝。献公娶后妻孋姬，生子奚齐，立为太子。因误申生使祭其母于曲沃，归胙于献公。孋姬于酒肉置鸩其中，因言曰：“胙从外来，不可信。”乃以酒赐小臣，以肉食犬，皆毙。姬乃泣曰：“贼由太子。”于是申生遂自杀。故曰父信谗而不爱也。【补曰】《礼记》曰：“晋献公将杀其世子申生，公子重耳谓之曰：‘子盍言子之志于公乎？’世子曰：‘不可。君安骊姬，是我伤公之心也。’然则盍行乎？曰：‘不可。君谓我欲弑君也，天下岂有无父之国哉，吾何行如之？’使人辞于狐突曰：‘申生有罪，不念伯氏之言也，以至于死，申生不敢爱其死。虽然，吾君老矣，子少，国家多难。伯氏不出而图吾君，伯氏苟出而图吾君，申生受赐而死。’再拜稽首，乃卒。是以为恭世子也。”

¹⁶婞，很也。豫，厌也。豫，一作“斁”。

¹⁷鲧，尧臣也。言鲧行婞很劲直，恣心自用，不知厌足，故殛之羽山。治水之功，以不成也。屈原履行忠直，终不回曲，犹鲧婞很，终获罪罚。【补曰】申生之孝，未免陷父于不义。鲧绩用不成，殛于羽山。屈原举以自比者，申生之用心善矣，而不见知于君父，其事有相似者。鲧以婞直忘身，知刚而不知义，亦君子之所戒也。

【原文】

吾闻作忠以造怨兮，忽谓之过言¹。九折臂而成医兮，吾至今而知其信然²。矰弋机而在上兮³，罻罗张而在下⁴。设张辟以娱君兮⁵，愿侧身而无所⁶。欲儃佪以干傺兮⁷，恐重患而离尤⁸。欲高飞而远集兮，君罔谓汝何之⁹？欲横奔而失路兮，坚志而不忍¹⁰。背膺牉以交痛兮¹¹，心郁结而纡轸¹²。梼木兰以矫蕙兮¹³，糳申椒以为粮¹⁴。播江离与滋菊兮¹⁵，愿春日以为糗芳¹⁶。恐情质之不信兮¹⁷，故重著以自明¹⁸。矫兹媚以私处兮¹⁹，愿曾思而远身²⁰。

【注释】

¹始吾闻为君建立忠策，必为群佞所怨，忽过之耳，以为不然，今而后信。

²言人九折臂，更历方药，则成良医，乃自知其病。吾被放弃，乃信知谗佞为忠直之害也。一云“九折臂而为良医”。一云“吾至今而知其然”。一云“吾今而知其然”。【补曰】《左氏》云：“三折肱知为良医。”《孔丛子》云：“宰我问曰：‘梁丘据遇虺毒，三旬而后瘳。大夫众宾，复献攻疗之方，何也？’夫子曰：‘三折肱为良医。梁丘子遇虺毒而获疗，（诸）〔猶〕有与之同，疾者必问所以已之之方焉。众人为此，故各言其方，欲售之，以已人之疾也。’”

³矰，缴射矢也。弋，亦射也。《论语》曰：“弋不射宿。”弋，一作“隿”。【补曰】矰音增。《淮南》云：“矰缴机而在上，罟张而在下，虽欲翱翔，其势焉得。”注云：“矰弋，射鸟短矢也。机，发也。”

⁴罻罗，捕鸟网也。言上有罥缴弋射之机，下有张施罻罗之网，飞鸟走兽，动而遇害。喻君法繁多，百姓动触刑罚也。【补曰】罻音尉。《记》曰：“鸠化为鹰，然后设罻罗。”下音户。

⁵辟，法也。娱，乐也。【补曰】辟，毗亦切。《说文》云：“法也，节制其罪也。”

⁶言君法繁多，谗人复更设张峻法，以娱乐君，己欲侧身窜首，无所藏匿也。

⁷儃佪，犹低佪也。干，求也。傺，住也。言己意欲低佪留待于君，求其善意，恐终不用，恨然立住。【补曰】儃，知然切。儃佪，不进貌。干傺，谓求仕而不去也。

⁸尤，过也。言己欲求君之善意，恐重得患祸，逢罪过也。【补曰】恐，去声。重，储用切。增，益也。离，遭也。

⁹罔，无也。言己欲远集他国，君又诬罔我，言汝远去何之乎？【补曰】言欲高飞远集，去君而不仕，得无谓我远去欲何所适也。

¹⁰言己意欲变节易操，横行失道，而从佞伪，心坚于石，而不忍为也。一云“盖志坚而不忍”。

¹¹膺，胸也。牉，分也。一本“牉”下有“合”字。一云“背膺敷牉其交痛”。【补曰】牉音判。传曰：“夫妻牉合也。”《字林》云：“牉，半也。”

¹²纡，曲也。轸，隐也。言己不忍变心易行，则忧思郁结，胸背分裂，心中交引而隐痛也。结，一作“约”。【补曰】纡，萦也。轸，痛也。

¹³矫，犹糅也。梼，一作“捣”。矫，一作“挢”。糅，一作“揉”。【补曰】梼音捣，断木也。挢，举手也。《释文》：“古昴切。”

¹⁴申，重也。言己虽被放逐，而弃居于山泽，犹重糳兰蕙，和糅众芳以为粮。食饮有节，修善不倦也。糳，一作“凿”。【补曰】《左传》曰：“粢食不凿。”凿，精细米。《说文》曰：“粝米一斛舂九斗曰糳。”并音作。

¹⁵播，种也。《诗》曰：“播厥百谷。”滋，莳也。

¹⁶糗，糒也。言己乃种江离，莳香菊，采之为粮，以供春日之食也。【补曰】糗，去久切，干饭屑也。《孟子》：“饭糗茹草。”江离与菊，以为糗糒，取其芳香也。糒音备。

¹⁷情，志也。质，性也。质，一作“志”。

¹⁸言我修善不懈，恐君不深照己之情，故复重深陈饮食清洁，以自著明也。【补曰】重，直用切。

¹⁹矫，举也。兹，此也。《释文》作“桥”，居表切。【补曰】挢，本从手，举手也。

²⁰曾，重也。言己举此众善，可以事君，则愿私居远处。唯重思而察之。【补曰】曾音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