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来人”阻断了天鹏与乡亲们的交流
接下来的内容出了成果,也出了问题。
先说成果。五组乡亲们讨论总结出来的合作社会议制度里,已经提到了“限制每人每次发言时间”,“限制发言次数”,“要设主持人”,“开会时主持人要严格执行制度”,“发言人不要跑题”,“跑题的时候由负责人来制止”,“发扬民主,不要搞‘一言堂’”,“主持人要提前通知会议时间地点”,“举手发言”,“参会人员尊重主持人”,“写会议记录,由参会人员签名”,“主持人正式宣布结果”,等等。这已经是跟我们提前提炼的草稿非常接近的内容,稍加引导和提示,就可以转化成规则条文。
议事规则是乡亲们从没有听说过的新东西,他们习惯于从“思想品质”方面找原因,期待有“好的领导”来解决问题,而天鹏引他们去思考了一些从来没有想过的问题。要建立一种普遍的规则让会议更公平,大家想到了“限制发言次数”、“限制每人每次发言时间”,经过天鹏引导,很快也认可了“尽可能让意见不同的双方轮流得到发言机会”。当天鹏提到“主持人在主持期间不得发表意见”的时候,大家一开始觉得不可思议,但后来一步步分析下来,大家也认同了,认为主持人不发表个人意见才能让会场的气氛更公平,大家的思路也在一步步向这个方向靠近。
引导的过程中,问题来了。
议事规则对乡亲们来说是个新东西,对几个外来人也是一样,他们不仅同样新鲜、好奇,还有着对“治理”、“赋权”的想象,有些人还做过一些尝试。这个东西激发了他们的想象力,调动了他们的知识储备,在天鹏引导乡亲们提炼规则的过程中,他们不时会举手,做一些形而上的思考。说实话,让天鹏跟老乡们交流,一定要采用“平易近人”的语言,对他是一种挑战,而与这些知识背景相近的人交流才是天鹏习惯的话语方式,他的回答更迅捷,语速也更快一些,这些内容乡亲们基本上是听不懂的。当他完成了一个问题,再回到刚才的合作社乡亲们提出的规则文本继续的时候,就又要再换一套语言来调动老乡的参与,但是,他们的思维和节奏很快又会被外来人打断。几次下来之后,老乡们就不开口了。
开会的时候是围圈坐的,里外坐了两圈,几位外来人都坐在里圈离天鹏比较近的地方。天鹏手里有一个微型的无线麦克,另外有一个大话筒是听众发言时用的,由志愿者负责在大家手里传来传去,但当进行到这个环节之后,话筒就固定在几个外来人手里了。他们也被点燃了,很投入很忘情,有时候几个人还会同时抢着开口,现场变成了这些外来人的对话,甚至有一段,几个外来人之间展开了讨论,连天鹏都没有插话的机会,老乡们完全被排除在外,外圈观众打盹的越来越多。
云标叫停,提醒大家休息。我和高天拉住他:“这样不行,早散了吧,提前吃饭,饭后开会做调整。”
这时候,灶间里恰到好处地传出了饭菜的香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