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鹏的参与式:“自己人”的点名,不是压迫是鼓励
调整的效果很明显,第二天上午的培训,整个气氛大变。
我们一早就按头天商量的调整了座椅,还有一个蛮重要的建议,就是天鹏坐下来了——这也是头晚商量好的。他本来就高,别人坐着他站着就更高,当圈子缩小了,再想抬头看他脖子会酸的。
那天上午,天鹏特别注重做的一件事就是鼓励参与。
原来天鹏做事情的对象是律师,是NGO,是小区维权业主,都是城市知识人群,而且还都是存了一肚子话要说的人,一到提问的时候举手一片,往往苦于如何取舍,但在这里就不同了,没人举手。一开始他看到云标点名“××你说说这是咋回事儿”,他还有些抵触,认为沉默是一个人的权利,被逼着表态就是侵害了这份权利。但是后来,通过跟云标的交流,他开始意识到,同样的做法,放在不同的地方、在不同的情境下意义是不同的。云标知道这些社员是有话要说的,但是他们长期没有这种表达的机会,没有表达的经验,所以他不敢说,而且他又很清楚你是善意的、是“自己人”——所以,当你点名、把话筒伸到眼前的时候,这不是压迫,而是鼓励。
而且,协作者与纪律组也做了一些配合,从一早入场的时候,就强调大家都要戴胸牌,这样,天鹏坐得近了,就能看清旁边人的名字,邀请发言的时候他直接会用到“时大爷”、“王大姐”、“唐大叔”这样的称呼,也“近乎”了不少。
相对头天下午,这时候的“场”明显是热的,天鹏的状态也特别好,放松下来了,还有很多超水平发挥。
讨论中,乡亲们对“发言要先举手,得到主持人同意后起立发言”这一条讨论比较热烈。一开始,天鹏这样问大家:“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如果是你,这样做的时候会觉得别扭吗?”有人觉得太正式了,人少的时候很别扭;有人说:“挺好啊,这样我自己也会觉得比较有信心,我站着你们坐着的嘛,你们就是要听我说。”最后,两种意见大概是一半一半。天鹏当时就发起了一个表决,关于是不是要“起立发言”,最后是以微弱多数通过。
这个过程中,我在一旁看着是比较惊异的。与“主持人”相关的几条是天鹏一直比较坚持的内容,在规则里连着好几条都是关于主持人的,比如有权打断,正反轮流分配发言权,主持许可后起立发言,面向主持等。单与主持人职能相关,就在宝贵的篇幅里占了四条。即使在我们前期调研中跟他激烈争论的时候,大家也没有讨论过“发言要起立”这个问题的取舍,当时我提出的方案也仅是把与主持人相关的内容合为一条,但这条建议遭到天鹏明确反对,最终还是被否定了。
我没有想到,在培训现场天鹏能做这样的妥协。后来跟他交流的时候提到这一点,与跟我争执时的坚持相比,他比较放松和超脱:“既然这个规则最后要让老乡们来用,就要让他们做选择,如果大家不喜欢,干脆去掉就好了。另外,表决其实就是一个制定规则的过程,我也愿意潜移默化中带大家实践,在实践中习惯这种方式。”
讨论规则的过程不是走过场,对我们8月份的第一版合作社会议制度做出了调整,一是格式上的,取消了原来两级分目的层级关系,看上去更简单明了,再就是规则条文遣词行文参考了乡亲们的意见,增加了“防止抱粗腿”一类口语化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