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庵谐译初编
周桂笙译吴趼人编次张纯校点
吴序
周子桂笙,余之爱友,亦余之畏友也。余旅居上海,忝承时流,假以颜色,许襄日报笔政,周子辄为赞助焉。此篇盖即借以塞空白者也。既入报纸,则零断散失,不复成章。爱编次之,重付剞劂,氏此编周子自序已尽其言,余无可序。余当序,周子更当序。余之于周子,周子通英、法文学,而尤肆力于祖国之古体文,顾殊不自满,好学下问。己亥之秋,因彭君伴渔介绍,余方识之,交久而弥笃。始爱之,继敬之,终且畏之,余亦不自知其何为而然也。恒以所为文见示,美矣,备矣,而犹必殷殷请商榷。如余之不文,复何足以商榷文字,然偶有见及,必为敷陈,辄喜谢以去。虚衷如是,则周子之学正未艾也。此余交之因爱而生敬者也。顾周子洵洵儒者,无严词,无道貌,而余甚畏之,偶得一新理想,或撰一新文字,必走商之;或作狭邪游戏事,则避周子如不及。顾周子未尝责我也,而余之畏惮之如是,周子得毋别有所可畏惮者耶?举此以告读周子此书者,勿徒以其为翻译家、行文家已也。周子与余论道之言稿,万笔不足以尽。余最服膺其一言,曰:“凡事必审度祸福而后行,则天下无可行之事。”呜呼!举此语亦足以略见其为人矣。余旅沪二十年,得友一人焉,则周子是也。此编成,问序于余,不敢以不敏谢责。书此归之周子,其不以我为谀否?然而余则敢自信为非谀也。
光绪癸卯暮春之初南海吴沃尧拜手序于汉皋。时方以春树暮云,怀念故人不见为怅怅也。
自序
人生束发受书,得觇异籍,当勉为中外通儒。若仅仅于学成译材,所就既已小矣。虽然自庚子拳匪变后,吾国创巨痛深,此中胜败消息、原因固非一端。然智愚之不敌,即强弱所攸分有断然也。迩者朝廷既下变法之诏,国民尤切自强之望,而有志之士,眷怀时局,深考其故,以为非求输入文明之术断难变化固执之性。于是而翻西文,译东籍尚矣。日新月异,层出不穷。要皆觉世牖民之作堪备,开智启慧之助洋洋乎盛矣哉。不可谓非翻译者之与有其功也。于是乎,译材固不可以仅目之也。世之君子所译者如是。若余此编,则既无宗旨,复无命意,牛鬼蛇神徒供笑噱,又复章节残缺,言之无文,乃亦与时下君子所译鸿文同时并出,毋亦徒留笑枋于当世耶?虽然,此编之成,初非余之本意,盖吾友吴君趼人怂恿之作也。吴君为南海荷屋中丞公之曾孙,家学渊源,文名藉甚。生有奇气,素负大志,与余交最莫逆。尝谓人曰:“得识周某,不负我旅沪二十年矣。”尝历主海上各日报笔政,慨然以启发民志为己任。然其议论宗旨,喜用谐词,以嬉笑怒骂发为文章,盖谓庄语不如谐词之易入也。尝出泰西小说书数种,嘱余迻译以实其报。余暇辄择其解颐者译而与之。三四年来,积稿居然成秩矣。略加编次,遂付梓人。友人索阅,聊省抄力。若云问世,则吾岂敢。
光绪壬寅二十八年仲冬之月上海新庵主人书于知新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