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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一个爱你的人,还是你爱的人?这种终极的灵魂拷问,对我来说,根本就不存在。我不爱一个人,别的都放一边,那一夜一夜的,怎么熬得过去?章伟爱我吗?也不能说一点都没有,但一个股长就把他的魂勾跑了。这爱是多么脆弱,根本就不配这个“爱”字。也正因为如此,几个月来,我没跟他联系,太伤我的心了。我联系他,我就跪了。但如果他跑到麓城来跪给我看,说心里话,我是会接受的,我还在暗暗期待着这一天。这种期待不是相信自己多么有魅力,而是相信麓城的魅力。我在麓城上了三年多学,已经为它倾倒,留在这里成了一种不可移易的信念。难道章伟在这里上七年学,不会对它念念不忘?麓城到底好在哪里,我也没有去细想过,房子还这么贵,工作还这么难找,但它已经成为一种无须细想的本能选择。我想,那上百万“北漂”,大概也是这样一种心态。
从星巴克回来已经九点多钟了,我把秦芳叫到操场去散步,说:“告诉你一个你想不到的消息,我刚才跟李亦明喝咖啡去了!”就把事情说了。她说:“是个机会!”我说:“什么机会,找男人的机会?我什么时候还找不到一个这样的男人吗?”她说:“要你嫁给他,你肯定是不甘心的。”我说:“肯定!”她说:“加上一个工作的筹码呢?”我说:“筹码!这是做生意吗?一辈子的事!”她说:“工作不也是一辈子的事吗?”我生气地说:“这是什么意思?我没工作我也不会找他吧!”她说:“话不要说绝了。一个女生,没有与生俱来的东西可靠,那就要找一个可靠的东西来靠一靠。女人要改变自己的命运,家里靠不上,能力又不够冲破罗网,嫁人就是一个应该考虑的途径了,不然怎么说嫁人是第二次投胎呢?”我停下来说:“秦芳,你是不是说得太残酷了?”她说:“不残酷,有点现实。”我叹气说:“我真的好悲观啊!”她说:“你觉得林青霞漂亮吗?你看她嫁了一个什么人。”她在手机上百度了照片给我看,“她老公还没有李亦明帅呢!”我接过她的手机看了半天,说:“不可理解。”她说:“有什么不可理解,有钱呗!你看那些美女,演员、主持人,谈感情就咬住缘分两个字,她们最后都嫁给谁去了?她们才不玩浪漫呢!”又说:“林青霞莫不比你傻?那些明星、主持人莫不比你傻?”我说:“那样不好。”她说:“好不好另说,现实就是如此。”又走开几步,说:“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扑哧扑哧直冒傻气,别传染给我了。”
身旁有夜练的人气喘吁吁跑过。秦芳说:“去年我在这里晨练,看见你和章伟从外面回来,两个人还隔着几步路,装着不认识。就像昨天的事,谁知一年多了。”我说:“在时间面前,谁都是渺小的。”又说:“这点青春,又怎么禁得起打熬!”她说:“所以李亦明的事你还是要想一想,人家也就是矮一点。”我把脖子左边一扭右边一扭说:“哦,在这里!哦,在这里!”秦芳笑了说:“实在不行,我就劝你,心不妨硬一点,就跟他家里演一场鸿门宴,先把工作搞到再说,明年这时候,就说性格实在合不来。你忍一忍,一年很快就过去了。”我说:“他也算个很痴情的人,我不想害他。”秦芳说:“你找理由跟他吵架,吵得他主动退场,就不怪你了吧!吵架的理由,一天可以抓一百条。放屁是臭的,这也可以是理由。为了生存,你的心只能硬一点。”又说:“晨报的岗位,万千双手伸着想抓着呢!”
听到“岗位”两个字,我心里被鞭打似的抽搐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我说:“要是他有章伟那么高就好了。”秦芳说:“说真的,人家也就是矮一点,别的都还好吧!矮一点也不是什么原罪,看惯了就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了。”又说:“你看我家那个小吕,也不怎么高大上,我不也认了?”我说:“再怎么样,比你还是高些吧!再说你因为这个,都抱怨过几十遍了!”她说:“所以我在他面前就是公主!你也可以品味一下当公主的感觉!”她把我的心说动了一点,我说:“要是他有章伟那么高就好了。”
秦芳哈哈笑了,说:“前任是个多么可怕的存在啊!”又说:“如果你跟李亦明恋爱了,章伟来麓城找你,你会理他吗?”我犹豫了一下说:“会,肯定会。”她说:“如果他说,有些事情回到以前,就一次,谁都不知道,你会同意吗?”我又犹豫了一下说:“会,可能会。”她说:“你看,前任开过车,现在又带着车钥匙回来了,继续开,现任是多么可悲啊!”我说:“谁叫李亦明他不高大上?他高大上了,我在心里跪了他,我肯定就做个守法的公民。”
在秦芳的推动下,我的钢铁意志软和了一点。舍着这身子不是自己的,心一铁,豁出去把自己嫁了,那肯定是不行的。现在不是旧社会,我还没有悲哀到这一步。但试一试感觉,也许在习惯中就接受了呢?再退一步,像秦芳说的,为了生存,心硬一点,花一年时间来演一场大戏?这有点伤天害理了,再说,我也不是一个合格的演员。
我也不明白自己是一种怎样的心情,有点好奇,有点想试一试,还有点挑战自己的情绪,我答应了李亦明,到他家去看看。说是去他家看看,实际上是送货上门,让他父母看一看。我刚认识他,这实在有点快了。可李亦明说,自己跟家里讲了,我们已经相处几个月了。他说:“这个时间很重要,非常重要,如果说刚刚相处,家里就有别的想法了,他们很难相信一个人。”去的那天早上,他又发信息来说,一定要穿高跟鞋,这很重要,非常重要。我回信息说:“穿平跟鞋不是跟你更协调吗?”他打电话过来,问我有多高。我说:“一米六几。”他说:“六几到底是六几呢?”我说:“六几就是六几,有差别吗?”他说:“差别太大了,我家里喜欢高一点的女孩。”我真的想说:“你家里是想让你的下一代扭转局面吧!”这话太伤人,没说。我说:“说真的,我就是一米六五,你家里觉得不够,那就要你妈妈另请高明。”他说:“你就说一米六七吧!两厘米很重要,非常重要。”我说:“哪里有那么多非常重要?”想着两厘米,也不算撒谎,就答应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