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某纵火与死刑适用
莫某纵火一案 , 一审判决已下 , 不出悬念被判处死刑立即执行 。 [13]
联想到之前发生的多起案件 , 都让人感到人心的邪恶 。
爱因斯坦说 : “终将能够毁灭人类文明的是我们内心的邪恶力量 。”我心亦如荒野 , 杂草丛生 , 冷不丁就有许许多多邪恶的念头 。若非道德和法律的约束 , 我不知道在环境合适的时候 , 这些念头是否会付诸实践 。每当看到这些令人发指的案件 , 愤怒之余我也会反躬己身 , 身处类似情景 , 我会不会做得比他们更过分 ? 加尔文说 , “人心隐藏着整个世界的败坏 。”我的个人经验告诉我 , 这句话极有可能是正确的 。
因为世上有邪恶 , 所以法律必须通过惩罚来进行威慑 ,避免邪恶蔓延如洪水滔天 。从这个意义上来讲 , 死刑具有合理性 。 “杀人偿命 , 欠债还钱 ”, 这种民意的情绪表达本身也 有其内在的合理价值 。
多年前 , 我曾反对死刑 , 但现在我的观点早已发生变化 。那种忽视公义 、滥施恩情的人道主义有着太多的伪善 ,他们经常会是为了假想的将来而忽视现在的利益 , 为了抽象的人类无视具体人的悲苦 。对于那些极度邪恶的杀人重案 ,如果不处以极刑 , 如何能够抚慰仍存于世上之人的泪水 ?
这当然不是滥用死刑 , 因为死刑只能针对谋杀一类的重罪 。对谋杀处以死刑本身就是对生命的尊重 , 也是对死刑的限制 。
有人说 , 有两件事情人类无法克服 , 一是死亡 , 二是邪恶 。人皆有一死 , 无论是秦皇汉武的长生不死梦 , 还是谷歌首席未来学家所称的人类将在 2029年开始实现永生 , [14] 这不过是人类过于狂妄的乐观自负 , 巴别塔的倒塌是注定的 。
至于邪恶 , 那更是与人类社会如影随形 。科技的发展从来没有遏制邪恶 , 反而使得邪恶拥有更大的破坏力量 。如果对历史有着基本的了解 , 今天的人类也无法夸口我们现今的邪恶水平会远低于千百年前 。
法治的根本前提就是对人类内心这种幽暗势力的预设 。拥有的权力越大 , 破坏的能力越强 , 因此权力要受到法律严格的约束 。人类的历史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诫我们 , 权力与德行绝非正相关关系 。历史学家布鲁斯 ·雪莱告诉我们 : “时间是一种细察和检验人类成就的方式 , 人们设计的社会制度和政治制度 , 多少世纪以来 , 人们认为他们自己的秩序是所能想象出来的最好的秩序 。他们为之奋战 , 因为他们深信这个世俗的特定组织一旦崩溃 , 他们的今生和来世的生命都没有意义了 。但是时间之河 , 漂满了社会和政治的废弃物 : 城邦帝国 、专制统治和君主 ……最初看似非常有价值的制度最终坍塌为废墟 , 因为时间自身使瑕疵显现 ……归根结底 , 因为在时间过程中 , 正是人类的本性将美善的事物转为弊端 ,所以正是人类本性中的瑕疵受到了审判 。” [15]
在莫某一案中 , 我们为什么要挑剔地批评司法机关的程序瑕疵 ? 只是害怕寄希望为正义化身的力量也有可能忘记正义的初心 。刑杀之权如果不受到法律严格的约束 , 当事人如果无法通过正当程序获得公正的审理 , 那么个案的正义伸张亦会埋下一个极大的隐患 。
启蒙思想家曾经乐观地预想 , 随着人类知识水平的提 高 、科学技术的发展 、社会制度的革新 , 人类的前景一片美好 。但是 , 20世纪无数的浩劫让这种乐观情绪进入了冰河 。在奔向灿烂蓝图的过程中 , 总有一股下坠的力量让方向出现了负斜率 。
法律中的乐观主义曾经相信邪恶是可以改造的 , 罪大恶极之人只是暂时生病的病人 , 既然疾病可以治疗 , 那么犯罪的人同样也可以医治 。但是 , 再犯率的不断升高 , 恶性案件的层出不穷 , 让改造主义成为一种幻梦 。
法律无法消灭邪恶 , 也很难改造邪恶 , 它只能有限地约束邪恶 , 避免邪恶的泛滥 。如果说在法律中依然要保留改造罪犯的美好设想 , 那也必须让罪犯受到应得的严厉惩罚 。
如果莫某最终被核准执行死刑 , 愿她在走向死亡的最后关头可以真正地痛悔前非 。但是 , 无论如何 , 死刑仍须执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