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不了

知道吗？夏目漱石当过学校的老师。《哥儿》的主人公是数学老师，但漱石本人教英语。在那个时代留学英国是很稀奇的，发音好得出类拔萃，学生无不惊叹。作为老师热心而有才能，并且具有不为既成教学法束缚的独特的思考方式，上课要求严格，但仍为众多学生仰慕。但他本人说“我不适合当老师”，踢开东大教授职位而当了作家。我也认为较之每天去哪里上班，还是在家里写小说自在。

不用说，漱石后来作为作家成了大器，奠定了日本近代文学的基础。可惜晚年搞坏了身体，在家里卧床不起。毕竟是胃痛（一看就知道是胃可能不好那一类型的人）。不料，一天弟子铃木三重吉去看望时，先生正蹲在茶室檐廊里，教附近穿着脏衣服的十二三个小孩学英语。胃好像仍在痛，脸上没有精神，但教法亲切认真。孩子们回去后，三重吉问那是哪里的孩子，漱石说：“不知是哪里的孩子，反正是来求我教英语的。我是个忙人，只教今天一次好了。我问到底谁叫你们来我这里的，回答说知道我是了不起的人，就以为英语也懂，所以跑来了。”

不过，忍着胃痛在檐廊教——“只教一点点，伯伯我忙”——附近脏孩子英语的漱石形象，那可真是感人啊！令人莞尔的场景。这是《英语教师夏目漱石》（川岛幸希著，新潮选书）那本书中介绍的趣闻。尽管说“我不适合当老师”，但漱石对教课本身想必决不厌烦。

非我信口开河，我一向不擅长教别人什么。自己一个人孜孜矻矻学习什么对我并不痛苦，但没办法将那东西嚼碎后讲给别人。妻冷冷说我“归根结底你这人就是只考虑你自己”。不是那样的，我只是不擅长罢了。教着教着心焦意躁，不检讨自己的教法不好，而是嫁祸于人：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也许人的器量小，横竖当不成好老师。

过去有人问一位有名的击球员击球的秘诀，击球员认真回答说：“就是鼓劲猛打飞过来的球。”那种心情我也并非不理解。回答本身也无懈可击。此人已经退役，现在是一支球队的教练。不过，世上不适合教别人的人我想也是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