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为什么爱寿司
我生在关东长在关西(1),提起散寿司饭,不管总理大臣说什么,也不管安南联合国秘书长说什么,我都要说那是寿司饭中所用各种配料切得最细、最富于色彩的寿司。把薄鸡蛋饼切得细细地撒在上面,总好像有一种让人心情豁然开朗的韵致,乃是运动会永远受欢迎的盒饭内容。前几天看见母亲把煮好的寿司饭放进小木桶里摊开后用电风扇吹凉,感觉真是开心。白濛濛的热气犹如可歌可泣的无名魂灵冉冉腾起,轻柔的醋味儿微微漾满厨房。
可是回到东京后,一天在寿司店点“散寿司饭”,端上来的却是白饭上面零零碎碎撒着各种各样寿司那样的寿司饭,不由得大吃一惊。当然关东关西有别,鳗鱼也好杂煮也好,无论味道和做法都不一样。尽管如此,东西散寿司饭的概念差异如此之大也还是让人瞠目结舌。名称相同,而实物却完全是另一个东西。就好比根据照片指名要的“阿惠”,而出来的却是似是而非的巨乳“阿惠”小姐……这么说你怕也不大明白这个比方是怎么回事,也罢,算了。
已经在东京生活三十多年了,如今也已习惯“江户(2)式散寿司饭”了,喜欢当午饭来吃。可到底还是关西风味好吃。东京也有几家提供足够可口的纯关西风味散寿司饭,我时不时下决心去吃一顿:“今天来关西散寿司饭如何?”我喜欢的是位于麻布的B店。这里的散寿司饭拌的海苔甚是赏心悦目,白饭几乎变得黑漆漆的,轻轻拨开上面星星点点撒着的种种样样搅拌好的配料(小鲷鱼啦豌豆啦香菇啦等等),这黑漆漆的海苔饭简直像刚过幼年期而趋于成熟的深层意识一样“锵——”一声闪露出来——一种无可言喻的愉悦,是的。
说回江户散寿司饭,《贤者的食欲》(里见真三著,文艺春秋版)那本书里有这样一则趣闻:演员志村乔独自吃散寿司饭时碰上山本嘉次郎导演,志村把饭上面的鱼类全部移到小碟子里,和饭分开来吃。为什么这样呢?原来志村出身于原来的武士之家,从小就被严格管教说“不可以把东西放在饭上面吃,有失体统!”而他表示“不过这散寿司饭我倒是喜欢”(苦笑)——即使费这种个人性质的麻烦,他也还是禁不住要吃。
志村的心情可明白了?散寿司饭这食物,就是具有超越某种模式和道德的神奇魅力。
(1) 关西指以大阪、京都为中心的日本西部,关东指以东京为中心的日本东部。
(2) 东京旧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