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谎言说了第二遍就能成为真理吗?
——冷看温家宝与网民在线交流
我们既不像婴儿那样毫无遮掩,也不是随心所欲的百变神通;我们既能说谎,也能诚实;既会辨识谎言,也会懵然无知;既会被骗,也会探知真相。我们可以选择,这才是我们的本性。——保罗•埃克曼《说谎》
二零一零年二月二十七日,温家宝在中国政府网和新华网与网民在线交流。网页最后显示的提问近二十四万条,有评论说,「这完全成了一次全国性的网民集体上访」。但是,温家宝所回答的问题,都是经过工作人员整理并提交的,温家宝并不能看到全部的问题和真相。「谁为袖手旁观客,我亦逢场作戏人」,温家宝早已习惯了这种「被蒙骗」的处境,他与欺骗他的下属之间达成了一种完美的默契。
温家宝是毛主席的好学生
温家宝回答的一个最尖锐的问题,是一位名叫「二三四」的网友提出来的:「温总理您好!一、什么时候给我们真正的民主权利?二、政府官员的财产何时公布?三、政府什么时候才真正接受人民的监督?四、社会的种种不公平政府打算怎么解决?」
在推特中文圈上,温家宝的昵称是「影帝」。没有出色的演技,哪能实现从大内总管到太平宰相的飞跃?温家宝在「运筹帷幄,决策千里」方面的能力有所欠缺,但演戏的功夫还是一流的,退休之后,虽然不能像自以为懂经济的朱镕基那样去清华大学当经济管理学院院长,但到电影学院的表演系当个系主任倒还是绰绰有余的。温家宝胸有成竹地回答这个似乎很尖锐的问题,将这场民主秀推向了高潮:「我曾经引用建国前毛泽东主席和黄炎培先生说过的一段话来解决『其兴也勃,其亡也忽』的周期律问题,最重要的是民主,只有民主才不会出现人亡政息。」
有评论者赞扬说:「作为中国的总理,直接面对以网民的模糊身份出现的民众而不是在党内讲话,做出这样明确的关于民主政治表述,不能不引起世人的注意。」但在我看来,这是一场根本没有关注价值的廉价的民主秀。与其上网跟网民作象征性的交流,不如立即拆除中国的网络长城,让墙内的生活和墙外的生活融为一体。温家宝自上台以来,已经做过了无数次「中看不中用」的秀,从仰望星空到肯定普世价值,从哀叹民生疾苦到支持大学学术自由,但从来没有一句话落到实处。温家宝,人如其姓,性格如温吞水,正是现有体制下绝好的总理入选。
然而,谎言说了第二遍就能成为真理吗?喜欢旁征博引以显示有学问的温家宝,当然不会不知道,毛太祖当年说的这句话,根本就是一个弥天大谎。一九四五年抗战胜利,黄炎培、傅斯年、章伯钧等六名国民参议会成员应邀访问延安,希望促成国共合作,避免内战爆发。正是在这次访问中,有了黄炎培与毛泽东的这场著名的对话。
黄炎培说:「余生六十余年,耳闻的不说,所亲眼见到的,真所谓『其兴也浡焉,其亡也忽焉』。一人,一家,一团体,一地方,乃至一国,不少单位都没有能跳出这周期率的支配力。……」
毛泽东的回答是:「我们已经找到了新路,我们能跳出这个周期率。这条新路,就是民主。只有让人民起来监督政府,政府才不敢松懈;只有人人起来负责,才不会人亡政息。」
其实,就在与黄炎培进行这席所谓「周期率和民主」的谈话之前不久,毛泽东在中共第七次代表大会上就已口头传达,在打倒了国民党以后,中共的斗争对象就是民主党派。民主只是暂时的遮羞布和斗争策略,一旦取得政权,中共实行的将是远远胜过国民党和历代帝王的「一党独裁」。当与黄炎培同为民主党派领袖的储安平发现「党天下」的真相的时候,为时已晚,只落得个「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的悲惨结局。(待续)
黄炎培的卑躬屈膝与傅斯年的火眼金睛
在访问延安的这一行人中,唯一的清醒者是傅斯年。毛泽东陪同傅斯年参观延安,傅斯年看到礼堂里密密麻麻地挂满各地送来的锦旗,便语带讥讽地说:「堂哉,皇哉。」毛泽东听出了其中的嘲讽意味,碍于情面没有出声。一天晚上,傅斯年与毛泽东两人上天下地地谈开了,谈到中国的小说的时候,傅斯年发现毛泽东对坊间的各种小说都了如指掌。傅斯年认为毛泽东是从这些材料里研究民众心理,心底认为毛不过宋江一流,便口无遮拦地挖苦毛道:「我们不过是陈胜、吴广,你们才是项羽、刘邦。」毛泽东在赠傅斯年的间距中,遂题了首诗回敬道:「竹帛烟销帝业虚,关河空锁祖龙居。坑灰未烬山东乱,刘项原来不读书。」这首是唐人章碣的《焚书坑》,诗中毛泽东以「刘项原来不读书」自比,言下之意就是,虽然我读书没有你多,在北大的时候也被你们瞧不起,但现在我手上有枪杆子,天下便是我的了。毛泽东从来不知道什么是民主,他只迷信实力。
在那趟行程中,傅斯年不仅对毛不留情面,还痛斥同行的诸人没有出息:「章伯钧是由第三党归宗,最无耻的是黄炎培等,把毛泽东送他们的土织毛毯,珍如拱璧,视同皇帝钦赐饰终大典的陀罗经被一样。」傅斯年当面对他们说:「你们把他看作护身符,想藉此得保首领以殁吗?」傅斯年的估计相当准确,讨好毛泽东的章伯钧、黄炎培等人,都没有逃过中共建政之后的若干次政治运动,最后的结局都是不得好死。
黄炎培身为民主党派的首领,对民主之精义并不了解。一九四九年三月,黄炎培在中共地下党的帮助下,辗转到达北平。当天晚上,刚进北平西郊的毛泽东设宴款待黄等二十多位知名民主人士。第二天,毛泽东又单独设晚宴招待黄炎培,两人畅谈时局直到深夜。这是其他人士没有得到的殊荣,使黄心潮澎湃。到第三天,北平市市长叶剑英在国民大戏院开欢迎会时,黄情不自禁地振臂高呼口号:「人民革命万岁!中国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据说,在民主人士中,黄是首先喊出这个肉麻的口号的。一个真正热爱民主自由的人,怎么会谄媚地去喊另一个必死的人万岁呢?
国民党时代以不当官自诩的黄炎培,不久即以七十四岁高龄当上了国务院副总理兼轻工业部部长,一九五四年又当上了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副委员长。原来,他不是不想当官,而是嫌国民党给他的官不够大。如果在共产党的治下当上更大的官,哪还管他民主不民主,哪还心思去「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呢?中国文人之卑贱,由此可见一斑。
自此,黄炎培目睹了「土改」、「镇反」、「三反五反」、「反右」、「彭德怀庐山反党」、「三年大饥荒」、「社会主义教育」等运动。一九五七年,黄炎培的三儿子,水利专家黄万里因反对在黄河三门峡修坝建水库,被打成「右派」。黄炎培为了自保,竟与儿子断绝来往,还写诗表示要学习做「新人」,其无耻程度堪比郭沫若。黄炎培去世于一九六五年,即「文革」前夕,这也许是他的幸运,死得其时;否则,在这场运动中,他这个「前朝余孽」命运难料。(待续)
谁是中国脸皮最厚的人?
纵观中共毛泽东与黄炎培的后半生,堪称他们的那场著名对话的绝大讽刺。毛太祖成为让历代帝王甘拜下风的大独裁者,黄炎培不仅没有当上南书房行走,反倒连家庭的完整的都不能维持。这场对话本该被中共深深地掩埋起来,因为稍微有点羞耻感的人,都会认为这场对话对于中共而言,乃是「猴子的屁股」,最好不要去提及。然而,温家宝偏偏要去提及这场对话,并以之为自己施政的脚注。真是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真是人若无耻,不可救药。如果评选「谁是中国脸皮最厚的人」,我想温影帝一定高票当选。
温家宝先生喜欢谈民主,谈正义,谈尊严。我想反问温家宝先生的是:既然你那么热爱民主,你为什么要将昔日的上司赵紫阳先生囚禁至死呢,他唯一的「不合作」就是不同意邓小平集团在「六四」时候开枪杀人,他何错之有呢;既然你那么热爱民主,你为什么将刘晓波和谭作人抓进监狱呢,他们比你更加热爱民主并践行民主,你应该将他们请到中南海来当你的老师才对;既然你那么热爱民主,你为什么那么害怕剑桥的学生向你扔鞋子呢,你为什么不干脆将那双扔上来的鞋子穿在脚上,显示你「有容乃大」胸襟呢;既然你那么热爱民主,你为什么要派遣国保以及国保雇佣的一群少年,来到我家楼下日夜监视呢,我对你们的「两会」等活动毫无兴趣,如果你们不来骚扰我,我甚至连批评的兴趣都没有。
温家宝对这些问题的回答有可能是:民主,吾心向往之,但力不能及耳。但是,搬出毛太祖的名言还能继续骗人吗?纳粹德国的宣传部长戈培尔说过:「谎言重复一千遍就成了真理。」看来,温家宝比戈培尔还要自以为是,他认为,谎言只需要重复两遍就可以成为真理。当年,毛太祖说过一遍;今天,我温憨公再说一遍,就能像大魔咒一样,让全国百姓安安稳稳地充当案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但是,温家宝忘记了美国总统林肯说过的另一段话:「你可以在某些时间里欺骗所有的人,也可以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某些人,但你决不能在所有的时间里欺骗所有的人。」
温家宝的座右铭是:「天下事无非是戏,世间人何必认真?」但是,一场民主秀,真可以将衰世装扮成盛世吗?温家宝喜欢引经据典,不知是否读过晚清诗人、思想家龚自珍的《乙丙之际箸议第九》一文?龚自珍是最早对辫子王朝发出盛世危言的先知,他说:「履霜之屩,寒于坚冰;未雨之鸟,戚于飘摇;痹痨之疾,殆于痈疽;将萎之华,惨于槁木。」我担心温家宝先生读不懂这段话,还是将其翻译成白话文吧,这段话的意思是说:「踩着秋霜的人比那正经受着严冬坚冰之寒的人更为恐惧,暴风雨来临前的鸟儿比正在风雨中飘摇的鸟儿心中更加悲戚,麻痹无知的肢体比身体上的痈疮更为可怕,将要凋零的花朵比已经枯槁的枝条更引人伤感。」温家宝先生有没有此种如履薄冰的感受呢?愿不愿意用实际行动来避免即将降临的灾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