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吴子曰：“教战之令，短者持矛戟，长者持弓弩，强者持旌旗，勇者持金鼓，弱者给厮养，智者为谋主(1)。乡里相比，什伍相保(2)。一鼓整兵，二鼓习陈，三鼓趋食，四鼓严辨，五鼓就行。闻鼓声合，然后举旗(3)。”

【注释】

(1)“教战之令”七句：此即军事条令中按照士兵不同特点类型分配不同岗位职责的规定。教战之令，指军事训练的条令。短者，指身材矮小的士卒。长者，指身材高大的士卒。厮养，指各种勤杂事物。谋主，为主将出谋划策的人。施子美曰：“在人有不同之才，在我有因用之法。瞽司声，聋司火，奴司耕，婢司爨，因而用之，未有不适其用者，况于用兵之际，可不因而用之乎？夫杀人于五十步之内者，矛戟也，其所用者近，故使短者持之可也。杀人于百步之外者，弓矢也，其所用者远，故使长者持之。旌旗所以形众也，强者持之，则力于率众，必有以蝥弧登，周麾而呼者。金鼓所以声众也，勇者持之，则敢于进战，必有伤矢流血及屦，而鼓音未绝者。其在张昭教阵法，亦曰‘长持弓矢，短持矛戟，力者持旗，勇者击鼓’，亦此意也。若夫弱者，似不足用矣，而厮养之役，亦足以给之，是则无弃人矣。至于智者，其谋足多，故以为谋主，必终之以智者为谋主者，盖言军不可以无谋主也。是以李荃之《阴经》有所谓‘将有智谋’。如曰汉用张良、陈平之智而灭项籍，光武任寇恂、冯异之智而降王莽，曹公任许攸、曹仁之智而破袁绍，孙权任周瑜、鲁肃之智而败魏武，刘备任诸葛孔明之智而王巴蜀，晋任杜预、王濬之智而平南吴。若是者，未有不任智谋而有成也。故善战者不可以无谋主。”刘寅曰：“勇力者持金鼓以进止。金鼓体重，非勇者不能持。力弱者不能战，故使给厮养之役。有智者能料敌，故使为计谋之主。”朱墉引尤尺威曰：“智者明哲之士，见理分明，料敌画策，故为计谋之主。‘主’字有不可枉挠之意。”又引秦少游曰：“兵家之所以取胜，非特将良而士卒劲也。必有精深领悟之士，料敌应变出奇无穷者为之谋主焉。将者心也，谋者思虑也，乃一军胜败之枢机也。”又引方伯闇曰：“一军之中，人有短长强弱智愚，不一其材。为将者量材器使，人人皆可用，固宜人人自奋，重在军中无废弃之人上。”

(2)乡里相比，什伍相保：意谓将同乡同里的士卒编在一起，让同什同伍的士卒互相担保。乡，周代的居民组织，一万二千五百户为一乡。里，二十五家为一里。比，近，指将士卒编在一起。什伍，古代军队最基层的单位，十人为一什，五人为一伍。施子美曰：“至于乡里相比，什伍相保，此又联民之法也。方其居于比闾旅党之中，其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其情固已亲矣。及用之于伍两师旅之际，亦向之比闾旅党之民也。推其乡里之情，而用之于什伍之际，一有患难，其不知所救援乎？故同其乡里而使之相比，所以亲之也。列为什伍而使之相保，所以联之也。其在《周官·旅师》，有所谓‘五家为比，十家为联，五人为伍，十人为什，使之相保相受’，正此意也。”刘寅曰：“使同乡同里者相亲比，同什同伍者相保护。万二千五百家为一乡，二十五家为一里，十人为一什，五人为一伍，皆古法也。”黄朴民说：“什伍相保是古代统治者控制军队，确保其不至于涣散瓦解的重要手段。《尉缭子·伍制令》：‘军中之制：五人为伍，伍相保也；十人为什，什相保也……伍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伍有诛。什有干令犯禁者，揭之，免于罪；知而弗揭，全什有诛。’可谓是对‘什伍相保’内容的具体说明。”

(3)“一鼓整兵”七句：此即军事训练中关于按鼓声行动的条令。习阵，练习布阵。趋食，就食，就餐。严辨，严格辨明各种器物的功用。就行，就列，排好队列。施子美曰：“一鼓整兵，二鼓习阵，此则以鼓而为节也。一鼓则整齐其兵旅，再鼓则使之习阵，三鼓则趋之以食，四鼓则严辨其器用，五鼓则就行列。虽五鼓之后，必待众鼓声合，然后举旗。夫旗鼓者军之耳目也，所以齐之也。晋张侯曰：‘师之耳目，在吾旗鼓。’则非鼓，其何以齐之乎？杜佑载《步战令》曰：‘严鼓一通，步骑悉装；再通，骑上马、步结屯；三通，以次出之。’其载《船战令》曰：‘雷鼓一通，吏士皆严；鼓再通，什伍皆就，船整持橹；三通，大小战船以次发。’是皆以鼓为节也。”朱墉引徐象卿曰：“教战非可以言传。将之命令在于旗鼓，初整兵以次习阵，渐次兴起，井然有条，莫不齐一，全在于平时娴熟，则耳目自不惊扰矣。”又引《开宗》曰：“此节言教战当随材器使而以智为谋主，使之相亲相保，听鼓声而施号令。”

【译文】

吴起说：“军事训练的条令是，身材矮小的士卒使用矛戟，身材高大的士卒使用弓弩，体质强壮的士卒举着军旗，勇敢无畏的士卒敲击金鼓，体质孱弱的士卒从事各种杂务，聪明智慧的士卒为主将出谋划策。将同乡同里的士卒编在一起，让同什同伍的士卒互相担保。听到第一通鼓时整理各种兵器，听到第二通鼓时练习布阵，听到第三通鼓时就餐，听到第四通鼓时严格辨明各种器物的功用，听到第五通鼓时排好队列。听到众鼓敲响，然后高举旗帜发号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