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三十一 耶律留哥薛阇等
△耶律留哥薛阇〔收国奴 古乃 善哥〕 蒲鲜万奴 王珣〔荣祖〕
耶律留哥，契丹人，仕金为北边千户。太祖起兵，金人疑契丹遗民有异志，下令契丹一户，以二女真户夹居防之。留哥不自安，遁至隆安、韩州，聚众剽掠。时有耶律的与之合，招集亡命，数月间众至十余万，推留哥为都元帅，的副之。太祖命阿勒赤那颜略地至辽东，遇之，问所从来。留哥曰：“我契丹军也，欲往附大国，道阻逗留于此。”阿勒赤曰：“我奉命讨女真，适与尔会，岂非天乎！然尔欲效顺，以何为信？”留哥乃帅所部会阿勒赤登金山，刑白牛、白马，北向折矢以盟。
金遣咸平兵马都总管完颜承裕来讨，声言有得留哥骨肉一两者，赏金银如之，仍世袭千户。留哥度不敌，驰表乞援。太祖使阿勒赤、孛都欢、阿鲁都罕引千骑，会留哥，与金兵对陈于迪吉纳兀儿。留哥以侄安奴为先锋，横冲承裕军，大败之，献所获辎重。太祖召阿勒赤还，以可特哥副留哥屯其地。其部众遂推留哥为辽王，建元元统，都广宁，立妻姚里氏为妃。以耶律厮不为郡王，坡沙、僧家奴、耶律的、李家奴等为丞相、元帅、尚书，统古与、著拨行元帅府事。时太祖八年三月也。
金知广宁府温迪罕青狗退守盖州，妻子陷于广宁，金遣青狗往谕留哥降，不从，青狗竟留事之。金主怒，复遣咸平宣抚蒲鲜万奴来讨，留哥逆战归仁北细河上，万奴大败，收散卒奔东京。安东同知阿怜惧，遣使降于留哥。于是留哥尽有辽东诸州，定都咸平，号为中京。金左副元帅移刺都以兵来攻，又为所败。十年正月，蒲鲜万奴僭号于东京，北袭咸平，东略婆速。留哥侦知万奴兵出，国内空虚，乘间袭破东京。耶律厮不等劝留哥称帝，留哥不从。
是冬，与其子薛阇奉金币九十车、金银牌五百，至桉檀孛鲁罕入觐。时大朝会，敕汉人引见先纳款者，太傅耶律阿海奏：“刘伯林纳款最先。”太祖曰：“伯林纳款虽先，然迫而来降，未若留哥仗义效顺也。其先留哥。”既见，尽献所赍，并以子薛阇为质。太祖大说，谓左右曰：“凡留哥所献，告之于天，乃可受也。”陈以白毡，七日而后纳于库。问留哥何官，对曰：“辽王。”命赐金虎符，仍为辽王。又问户籍几何，曰：“六十余万。”太祖命以三千人为秃鲁花军，遣蒙古三百人，偕留哥所遣乞奴、秃哥二人往取之。
先是，东京之破，可特哥纳万奴妻李仙娥，留哥不直之，及是以闻。太祖怒可特哥悖法，命执之来。可特哥惧，与耶律厮不等绐众言留哥已死，杀所遣蒙古三百人以叛，惟三人逃归告变。太祖慰留哥曰：“尔毋以失众为恨，吾他日倍此封尔不吝也。草青马肥，资尔甲兵，往取妻孥。”
十一年，乞奴、金山、青狗、统古与等推耶律厮不僭号于澄州，称大辽收国王，建元天成，以留哥兄独剌为平章，青狗为元帅。未几青狗叛归金，厮不为其下所杀，推其伪丞相乞奴监国，与行元帅鸦儿等分兵民为左右翼，屯开、保二州间。金盖州守将完颜众家奴以兵三万讨之，战于开州馆，不克，退屯大夫营。留哥引蒙古军数千适至，得兄独剌并妻姚里氏，户二千。乞奴、鸦儿引兵数万渡鸭绿江，侵高丽宁、朔、定、戎之境。留哥乃招抚懿州、广宁，徙居临潢。未几金山杀乞奴，自称大辽收国王，改元天德。是岁十一月，帅众践冰渡大同江，入西海道。十二月，屠黄州。明年统古与杀金山而代其位，喊舍又杀之。
十三年冬，留哥领所部契丹军，与蒲鲜万奴将完颜子渊，从元帅哈真、札剌亦儿台入高丽，围喊舍于江东城。遣使至高丽乞粮征兵，高丽输米千石，且使其将赵冲、金就砺帅帅来会。明年正月，克江东城，喊舍自经死，留哥收其众而还，置之西楼。自留哥入觐，辽东反复，耶律厮不僭号七十余日，金山二年，统古与、喊舍共二年，至是留哥复定之。
十四年，留哥卒，年五十六。妻姚里氏入奏，会太祖征西域，皇太弟斡赤斤居守，承制以姚里氏佩虎符，权领事者七年。二十一年，车驾东还，姚里氏挈次子善哥、铁哥、永安及从子塔塔儿，孙收国奴，入觐于阿里湫行在。太祖曰：“健鹰飞不到之地，尔妇人乃能来耶！”赐之酒，慰劳甚至。姚里氏奏曰：“留哥既殁，其长子薛阇扈从有年，愿以次子善哥代之，使归袭爵。”太祖曰：“薛阇为蒙古人矣，当令善哥袭其父爵。”姚里氏拜且泣曰：“薛阇者留哥前妻所出，嫡长也，宜立。善哥者，婢子所出，若立之是私己而蔑天伦，窃以为不可。”太祖嘉叹其贤，给驿骑四十，从征西夏，赐夏俘九口、马九匹、白金九锭，币器皆以九计，许以薛阇袭爵而留善哥、塔塔儿、收国奴于朝，先遣其季子永安从姚里氏东归。
二十二年，遣薛阇归，谕之曰：“昔尔父起兵辽东，会我蒙古军，又能割爱，以尔事我。继而奸人耶律厮不等叛，人民离散，欲食尔父子之肉者，今岂无人！我以兄弟视尔父，则尔犹吾子，尔父亡矣，尔其与吾弟别勒古台并领辽东军马，以为第三千户。”太宗二年，从伐宋，赐马四百匹、牛六百头、羊二百噭。三年，奉命从札剌亦儿台东征，收其父遗民，移镇广宁，行广宁路都元帅府事。十年，薛阇卒，年四十有六。
子收国奴袭爵，行广宁路总管军民万户府事，易名石剌，从征高丽有功。宪宗即位，元年，以石剌三世为国宣劳，命更造虎符赐之，佐诸王也古及札剌亦儿台控制高丽。九年卒，年四十五。长子古乃嗣。中统元年，从诸王合丹、不者克讨阿蓝答儿及浑都海于山丹，平之。三年，从征李璮。至元六年，朝廷并广宁路于东京，去职。是岁卒，年三十有六。子忒哥。薛阇弟善哥赐名蒙古歹，隶诸王口温不花。太宗二年，从拔天城堡。明年，克凤翔。四年，引兵三千从渡河平金。后伐宋，又从拔光州、枣阳，由千户迁广宁尹。至元元年卒，年五十有二。子天祐，袭广宁千户，改广宁县尹。
蒲鲜万奴，女真人。初仕金为尚厩局使，金泰和六年，以翼副统与阿鲁带、完颜达吉不从都统完颜赛不败宋将皇甫斌于溱水上，万奴别将断真阳路，与诸军追击至陈泽，斩获有功。金宣宗立，万奴累擢咸平招讨使。
太祖九年，与耶律留哥战归仁北，败绩。金主御下严，万奴畏罪不自安，又闻车驾南迁，思据地自擅。忌东北路招讨完颜铁哥兵强，征其部骑兵二千，并泰州军三千，及其户口实咸平，铁哥不遣。会万奴代完颜承裕为辽东宣抚，即坐铁哥罪，下狱杀之。北京留守奥屯襄、宣差蒲察五斤表万奴有异志，金主疑三人不协，诏谕每事同心并力备御，万奴益不自安。十年正月，遂据东京叛，自称天王，国号大真，建元天泰。以兵北取咸平，走耶律留哥，东京诸猛安、谋克多从之。高丽畏万奴势强，因其乞粮，给以八千石。四月，万奴掠上古城，别将攻望云驿三叉里。五月，据大宁镇，先后为金同知婆速路兵马都总管纥石烈桓端、部将温迪罕怕哥辇等所败。九月，万奴自帅所部出宜风及易池，与桓端战，众溃。
是时，耶律留哥谍知万奴兵东出，国内空虚，乘间与可特哥以兵袭破东京，万奴进退失据，十月来降，以其子帖哥入质。既而杀辽东行省右丞耶律捏儿哥，复叛去，帅众栖于海岛。明年四月，破金兵于大夫营，转入女真故地，自称东夏国，改金上京会宁府曰开元，都之。哈真、札剌亦儿台讨喊舍于高丽，万奴命完颜子渊帅女真军二万往会焉。先是金主闻万奴叛，遣侍御史完颜素兰与近侍局副内族讹可由山东航海赴辽东，命驻于铁山体访消息。后审其果叛，乃诏谕高丽及辽东行省平章温迪罕哥不霭讨之，万奴又与哥不霭相结。
太宗即位，先命札剌亦儿台征辽东，哥不霭走死。乃进征高丽，且遣也速迭儿为札剌亦儿台后援。高丽平。五年，命诸王阿勒赤歹、嗣国王塔思各帅本部左手军讨万奴。九月，围其南京，城坚如立铁，裨将石抹查剌约别将攻其东南，自奋长槊超登西北隅，斩陴卒数十人，大军乘之，城遂拔。开元、恤品两路亦先后下，万奴就擒，斩之。
万奴自乙亥岁僭号，至是凡十有九年而亡。万奴之相曰王浍，金宣宗授右谏议大夫，充辽东安抚司参谋官，后遂为万奴宰相，年九十余卒，世谓有知来之术云。
史臣曰：辽东之乱，耶律留哥、蒲鲜万奴与兵事相终始。留哥无御众之才，以归附独早转祸为福。万奴金之旧将，一旦反噬，自称东帝，偭向无常，卒归夷灭。皆盗贼之雄，何足算也。
王珣字君宝，本耶律氏。金正隆末，契丹窝斡叛，祖父成从母避难辽西，更姓王氏，遂为义州闻义人。珣武力绝人，善骑射。年三十余，遇道士，奇珣之相，谓之曰：“君他日因获一青马而贵。”珣不信。岁余，有以青马来鬻，珣私喜曰：“道士之言验矣。”乃倍价买之，后乘以战，进退无不如意。又得一刀，其铭曰：“举无不克，动必成功。”常佩之，每有警，刀必先鸣，故所向克捷。
金末，豪强各拥众自保，乡人推珣为长，旬月之间，招集遗民至十余万。太祖十年，木华黎略地奚霫，珣率吏民出迎，承制以珣为元帅，兼领义、川二州事。十一年春，张致僭号锦州，阴结开义杨伯杰等掠义州，珣出战，伯杰引去。致兄子复以千骑来寇，珣选十八骑突其前，一卒枪刺珣，珣挥刀杀之，其众溃走。时兴中亦叛，木华黎围之，召珣以兵来会。致乘虚袭义州，家人皆遇害。及兴中平，珣无所归，木华黎留之，遣其子荣祖驰奏其事。帝谕之曰：“汝父子宣力我家，不意为张致所袭陷。归语汝父，俟逆党平，彼之族属城邑人民，一以付汝，吾不吝也。仍免徭赋五年，使汝父子世为大官。”珣以木华黎兵复开义，擒伯杰等杀之。进攻锦州，致部将高益缚致妻子及其党千余人以献，木华黎悉以付珣，珣但诛致家，余皆释之，始还义州。
十二年，入朝，赐金符，加金紫光禄大夫、兵马都元帅，镇辽东，便宜行事，兼义、川等州节度使。珣貌黑，人呼为哈剌元帅。从木华黎略山东，至满城，命珣还镇，戒之曰：“新附之民，反覆不常，非尽坑之，终必为变。”对曰：“国朝经略中夏，宜以恩信结人，若杀降，宁有复至者乎！”于是降民皆获免死。十九年正月卒，年四十八。四子，荣祖最知名。
荣祖字敬先，珣长子也。性沉厚，音吐如钟。珣初附于木华黎，以荣祖为质，稍见任用。珣卒，袭荣禄大夫、崇义军节度使、义州管内观察使。从嗣国王孛鲁入朝，帝闻其勇，选力士三人与之搏，皆应手而倒。欲留置宿卫，会金平章政事哥不霭行省于辽东，咸平路宣抚使蒲鲜万奴僭号于开元，遂命荣祖还，副札剌亦儿台讨之。拔益州、宣城等十余城，哥不霭走死。金将郭琛、完颜泄鲁马、赵遵、李高奴等犹据石城，复攻拔之，泄鲁马战死，遵与高奴出降。虏生口千余，荣祖皆放为良民。
方城未下，荣祖遣部卒贾实穴其城，城崩被压，众谓已死，弗顾也。荣祖曰：“士忘身死国，安忍弃之。”发石，实犹未死，一军感激。有言义州人怀反侧者，札剌亦儿台将屠之，荣驰驿奏辩乃止。太宗元年，授北京等路征行万户，换金虎符。从伐高丽，围其王京，高丽王遣弟淮安公侹奉表纳贡。五年，从讨万奴，擒之。赵祁以兴州叛，又从诸王按只台平之。祁党犹剽掠景、蓟间，复从大将唐兀台讨之。将行，荣祖曰：“承诏讨逆人耳，岂可戮及无辜。”唐兀台然之，由是免死者众。再从征高丽，破十余城，高丽王遣子綧入质，帝赐锦衣旌其功。又从诸王也忽略地高丽，降天龙诸堡，遂下瓮子城、竹林寨、苦苫数岛。赐金币，官其子兴千户。
移镇高丽平壤，帝遣使谕之曰：“彼小国负险自守，釜中之鱼，不久自死，缓急可否，卿当熟思。”荣祖乃募民兵屯戍，辟地千里。高丽王大惧，遣其世子倎出降，荣祖遂以倎入朝。中统元年夏，诏荣祖诣阙，进沿边招讨使，兼北京等路征行万户，赐宝鞍、弓矢。
还镇，以病卒，年六十五。子十三人：通，兴中府尹；泰，权知义、锦、川等州总管；兴，征东千户；遇，襄阳路管军万户；达，东京五处征行万户；廷，镇国上将军、中卫亲军都指挥使；璲，江西湖东道提刑按察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