列传第九十五 哈剌哈孙 不忽木〔回回 巎々〕
哈剌哈孙,斡剌纳儿氏。太祖功臣乞失里黑之曾孙也。祖博理察,父囊家台,并见《乞失里黑传》。哈剌哈孙威重,不妄言笑,善骑射,尤雅重儒术。至元九年,世祖录勋臣后,命掌宿卫,袭号答剌罕。自是人称答剌罕而不名。尝从猎,马踢伤面,入直如平常。帝命医疗之,眷益重。帝尝谕之曰:“汝家勋载天府,行且大用汝矣。”又语皇太子曰:“答剌罕非常人比,可善遇之。”十八年,以钦廉二州益其食邑。二十二年,拜大宗正。用法平允,尝遣使决各路狱囚,哈剌哈孙按狱词不具者,悉令覆勘,仅奏决六十人。大同民殴鹰房,三人死。左右以闻,帝怒,亟遣哈剌哈孙治之,止坐其为首者。京师造伪钞者,连富民百余家,哈剌哈孙尽释之。时相请以江南狱隶宗正府,哈剌哈孙言其不便事,遂止。
二十八年,以丞相安童荐拜荣禄大夫、湖广行省平章政事。台臣言:哈剌哈孙在宗正,决狱平。即去,恐难其继者。帝曰:“湖广非斯人不可。”命勿留,遂行。初枢密置行院于各省,分兵民为二。哈剌哈孙入觐,极陈其不便,帝为罢之。因问曰:“风宪之职,人多言其挠吏治,信乎?”对曰:“朝廷设此以纠奸慝,贪吏疾之,妄为此言。”帝然之。
三十年,平章刘国杰征交趾,哈剌哈孙戒将吏无扰民。有夺民鱼菜者,杖其千户,军中肃然。俄敕发湖广富民万家屯田广西,以图交趾。哈剌哈孙密遣使奏曰:“往年远征失利,疮痍未复,今又徙民瘴地,必将怨叛。”使还报罢,民皆感悦。及广西元帅府请募南丹五千户屯田,事上行省,哈剌哈孙曰:“此土著之民,诚为便之,内足以实空地,外足以制交趾之寇,不烦士卒而馈饷有余。”即命度地,立为五屯,统以屯长,给牛种农具与之。湖南宣慰使张国纪建言,欲按唐宋末征民间夏税。哈剌哈孙曰:“亡国弊政,失宽大之意,圣朝岂可行耶?”奏止之。
大德二年,入朝上都,拜江浙行省左丞相,视事七日,征拜中书左丞相,进阶银青光禄大夫。既拜,命斥言利之徒,一以节用爱民为务。有大政事,必引儒臣共议。京师无孔子庙,国学寓他署。乃奏建庙学,选名儒为学官,使近臣子弟入学。又集群议建南郊,为一代定制。
五年,云南行省左丞刘深建议征八百媳妇,右丞相完泽以帝未有武功,请从之。哈剌哈孙曰:“山峤小夷,可喻之使来,不足以烦中国。”不听,竟发兵二万,命深将以往。及次顺元,深使雍真葛蛮土官宋隆济备馈运夫马,刻期严急,民不堪命。遂围深于穷谷,首尾不能相救。事闻,遣刘国杰往援,擒斩隆济等。然士卒存者十仅一二,帝始悔不用其言。会赦,有司议释深罪。哈剌哈孙曰:“徼功首衅,丧师辱国,非常罪比。不诛,无以谢天下。”奏诛之。
七年,进中书右丞相。尝言:治道必先守令,乃精加遴选,定官吏赃罪十二章,及丁忧、婚聘、盗贼等制,禁献户口及山泽之利,著为令。车驾幸上都,哈剌哈孙必留守京师。帝不豫,政出中宫,群邪党附之。哈剌哈孙匡救其间,天下晏然。十年,加开府仪同三司,监修国史。冬十一月,帝疾甚,入侍医药,出总宿卫,诸王请入侍疾,不听。
十一年春正月,成宗崩。时武宗抚军北边,仁宗侍太后在怀庆。左丞相阿忽台议请皇后垂帘听政,立安西王阿难答。哈剌哈孙密遣使北迎武宗,收京城百司符印,封府库,称疾卧省中,内旨日数至,并不听。文书皆不署,众欲害之,未敢发。及仁宗至近郊,众犹未知。三月朔,列牍请署。皇后以三月三日御殿听政,哈剌哈孙立署之,众大喜,莫知所为。明日迎仁宗入,执阿忽台及安西王阿难答等,诛之,内难悉平。自冬至春,未尝至家休沐。夏五月,武宗至,即皇帝位。拜太傅录军国重事,仍总百揆,赐宅一区,以其子脱欢入侍。
初,仁宗之入也,阿忽台有勇力,人莫敢近。诸王秃剌手缚之,以功封越王,三宫尽幸其第,赐与甚厚,以庆元路为其食邑。哈剌哈孙力争曰:“祖制非亲王不得加一字。封秃剌疏属,岂得以一日之功,废万世之制?”帝不听,秃剌因谮于帝,曰:“方安西王谋干大统,哈剌哈孙亦署其文书。”由是罢相,出镇北边,诏曰和林,为北边重镇。今诸部降者又百余万,非重臣不足以镇之。念无以易哈剌哈孙者,赐黄金三百两,白银三千五百两,钞十五万贯,帛四万端,乳马六十匹,以太傅右丞相行和林省事。太后亦赐帛二百端、钞五万贯。至镇,斩为盗者一人。分遣使者赈降户,奏出钞帛,易牛羊以给之,近水者教取鱼食之。会大雪,命诸部置传车,相去各三百里,凡十传,转米数百石以饷饥民。不足则益以牛羊。又度地置内仓,积粟以待来者。浚古渠溉田数千顷,复称海屯田,岁得米二十万石,北边大治。
至大元年,赐斡尔朵如诸王制。十一月寝疾,语其属曰:“吾不能治行省事矣,汝曹勉之。”卒年五十二。帝闻之惊悼曰:“丧我贤相。”赙钞二万五千贯,诏归葬昌平,追赠推诚履政佐运功臣、太师、开府仪同三司、上柱国,追封顺德王,谥忠献。
子脱欢,由太子宾客拜御史中丞,袭号答剌罕。进御史大夫,行台江南,寻拜平章政事。行省江浙,进左丞相,兼领行宣政院。重厚有父风,喜读书,为政不尚苛暴,得众心。致和元年卒,年三十七。子蛮蛮。
不忽木,康里氏,世为其部大人。祖海蓝伯,事克烈王汗。王汗灭,率所部遁去。太祖使招之,不从,后莫知所终。父燕真,海蓝伯第十子,方六岁,为太祖所获,分赐庄圣皇后。性恭谨,善为弓衣,侍世祖于潜邸。配以高丽女金氏,名长姬。及长,从征伐,有功。宪宗将伐宋,命世祖居守。燕真谏曰:“上素疑殿下,今上亲征,殿下不从,可乎?”世祖请从,宪宗悦,使世祖分兵趋鄂州。宪宗崩,燕真统世祖留部,知阿里不哥有异志,奉皇后至上都。世祖即位,未及擢用而卒。后赠太傅、河南行省左丞相,追封晋国公,谥忠献。
不忽木幼事裕宗,年十二,进止详雅,已如成人。师事赞善王恂,恂扈驾北征,诏不忽木入国学,受业于祭酒许衡,衡以为有公辅之器,名之曰时用,字用臣。世祖命诸生献其所习字,不忽木年十六,书《贞观政要》数十事以进,世祖嘉叹久之。
至元十三年,与同舍生疏:“请宏展国学,择蒙古人年十五以下、十岁以上质美者百人,百官子弟与凡民俊秀者百人,定其饩廪之制,选司业、博士、助教教之。其诸生学业成就者,听学官保举,依例入仕;未成就者令照旧学习;其终不可教者,听出学。凡学政因革损益,皆得不时奏闻。”疏上,世祖嘉纳之。
十四年授利用少监,十五年出为燕南河北道按察副使。世祖遣通事脱脱护送西僧过真定,僧棰驿吏几死,按察使不敢问。不忽木受驿吏状,下僧于狱。脱脱欲出之,词气倔强,不忽木责以不职,使免冠跪庭下。脱脱逃归以闻,世祖曰:“不忽木素刚正,必汝辈犯法故也。”已而不忽木奏至,世祖曰:“朕固知之。”
十九年擢按察使。静州守吏盗官钱,诏不忽木按之,归报称旨,赐银钞有差。二十一年召参议中书省事。时卢世荣党附桑哥,扬言能用己则国赋可十倍于旧。世祖问于不忽木,对曰:“聚敛之臣,操术以罔其君,及罪恶稔,国与民俱困,虽悔无及。”世祖不听,以世荣为中书右丞,不忽木辞参议不拜。二十二年世荣伏诛,世祖谓不忽木曰:“我殊愧卿。”擢吏部尚书。
时方籍阿合马家,其奴张繖札尔等当死,谬言阿合马家资寄顿者多,尽得之可充国用。于是钩考隐匿,逮及无辜。不忽木曰:“此奴为阿合马爪牙,死有余罪,为此言欲徼幸不死耳,岂可复受其诳,嫁祸良善耶?”丞相安童以其言入奏,世祖悟,命不忽木鞫之,具得情实,繖札尔等伏诛。
二十三年改工部尚书,迁刑部尚书。河东按察使阿合马贷官钱,抑取部民赀产偿之,遣使者数辈按问,皆不伏,不忽木往,发其奸赃百余事。会大同饥,不忽木便宜出廪粟赈之,阿合马所善幸臣劾不忽木擅发军储,又锻炼阿合马之狱使诬服。世祖曰:“发粟赈饥,何罪之有!”命逮阿合马至京师鞫之,竟伏诛。土土哈求钦察人为奴者,充其军籍,滥及良民。中书遣佥省王遇核其籍汰之,土土哈奏遇有不逊语,世祖怒,欲杀之。不忽木力谏,遇得免死。
二十四年,桑哥奏立尚书省,诬杀参政杨居宽、郭佑,不忽木争之,不能得。桑哥深忌之,尝指不忽木谓其妻曰:“他日籍我家者,必此人也。”使西域贾人诈为讼冤者,赂不忽木珠一箧,不受。既而知其事出于桑哥,遂以病免。二十七年拜翰林学士承旨、知制诰兼修国史。二十八年春,世祖猎于柳林,不忽木之弟野礼审班及彻里等劾奏桑哥罪状,世祖召问,不忽木具以实对,世祖始决意诛之,罢尚书省,复以六部隶于中书。
世祖欲相不忽木,固辞。世祖问:“孰任为相?”不忽木荐太子詹事完泽。是时上春秋高,成宗抚军北边,位号未正。不忽木谓:“相东宫旧臣,可以杜奸人之觊觎。”世祖默然良久,曰:“卿虑及此,社稷之福也。”乃拜完泽右丞相,不忽木平章政事。
不忽木议革桑哥弊政,召用旧臣为桑哥所贬斥者,尤重文学知名之士,使更相引荐,布列台省。桑哥之党,惟忻都、纳速丁、蔑理、王济等罪状尤著,诛之,其余随材擢用,待之无间,于是人情翕服。上都留守蔑巴尔思言改按察置廉访司不便,摭宪臣赃罪,以动上听。世祖责中丞崔彧,彧谢病不知。不忽木面斥之,极论廉访司不宜罢,世祖意始释。
王师征交趾失利,复谋大举。不忽木谏曰:“兽穷则噬,势使之然。今陈日燇袭位,若遣使谕以祸福,彼必听命。如不悛,加兵未晚。”世祖从之。已而日燇感惧,遣使诣阙请罪,献前六岁之贡物。世祖曰:“卿一人之力也。”以其半赐之,不忽木固辞,惟受沉香假山、象牙镇纸、水晶数事。
平章政事麦术丁请复立尚书省,专领户工刑三部。不忽木诘之曰:“阿合马、桑哥身戮家败,前鉴不远,汝奈何又效之?”事获寝。又有言京师蒙古人宜与汉人间远,以示制防。不忽木曰:“此奸人欲擅贸易之利,借为忠言,以荧上听耳。”乃图蒙古人第宅与民居相错之状奏之,事亦寝。
达剌海求征理钱谷逋悬,省臣请入止之,不忽木曰:“无庸,宜听其所为,彼不久自败也。”已而果以贿诛。有请加江南包银者,不忽木曰:“江南履亩纳税,输酒醋课及门徭水马驿递,又增包银,则重敛矣,民将不堪。”其议始罢。
三十年,有星孛于帝座,世祖忧之。夜召不忽木,问以塞天变之道,对曰:“陛下天之子也。父母怒,人子不敢疾怨,惟起敬起孝而已。故《易》曰:‘君子以恐惧修省。’《诗》曰:‘敬天之怒。’凡克谨天戒者,鲜不有终。汉文帝之世,同日山崩者二十有九,频岁日食地震,文帝能戒慎,天亦悔过,海内乂安。臣愿陛下法之。”因诵文帝《日食求言诏》。世祖悚然曰:“此言深合朕意。”明日进膳,以盘珍赐不忽木。
世祖每与不忽木论古今成败之理,至忘寝食,或危坐达旦。谓不忽木曰:“曩与许仲平论治,不及卿远甚。岂仲平有隐于朕耶,抑卿过于师耶?”不忽木谢曰:“臣师见理甚明,臣所知何足以企万一。臣师起于布衣,君臣分严,召对有时,言不克究。臣托先臣之荫,朝夕侍陛下左右,故得尽言。”世祖又谓之曰:“太祖有言:国家之事,譬右手执之,复佐以左手,犹恐失坠。今朕为右手,左手非卿乎?”又尝拊髀叹曰:“天生卿为朕辅弼。何不前三十年,及朕未衰用之!”已而顾左右曰:“此朕子孙之福也。”
或谮完泽徇私,世祖问于不忽木,对曰:“臣等待罪中书,有发其隐慝者,陛下宜面质之,明示责降。若内蓄疑猜,非驭臣下之道也。”言者果屈。世祖使批其颊而出之。是日寒甚,解所御貂裘赐之。又有请讨流求国者,诏百官集议,不忽木力言不可,乃止。世祖每称赛典赤伯颜之能。不忽木问之,世祖曰:“宪宗时常阴以财用资朕,卿父所知也。”不忽木曰:“是所谓二心之臣。今有以内府财物私与亲王,陛下以为何如?”帝急挥以手,曰:“朕失言。”
世祖不豫,故事非蒙古勋臣不得入卧内,特诏不忽木侍医药。及大渐,与太傅伯颜、御史大夫月鲁吕诺延受遗诏,留禁中。丞相完泽至,不得入。伺伯颜出,问之曰:“我年位俱在不忽木上,而不预顾命,何也?”伯颜叹息曰:“使丞相有不忽木之识虑,吾辈何至劳苦如此!”完泽不能对。入白皇太后,召三人问之,月鲁吕诺延曰:“臣等受顾命,如误国,甘伏诛。宗社事大,非宫中所当预也。”太后韪之。其后发引升祔,请谥南郊,皆不忽木领之。
成宗即位,躬亲庶政,每廷议大事,多采不忽木之言。河东路献嘉禾,完泽欲奏,以为瑞。不忽木诘之曰:“汝部内所产尽然耶?”曰:“祇此数茎尔。”不忽木曰:“此无益于民,何足为瑞?”遂罢遣之。西僧为佛事,释罪人祈福,谓之秃鲁麻。豪民犯法,辄赂以求免。有奴杀主、妻杀夫者,僧被以御服,乘黄犊车,出禁门释之。不忽木曰:“伦常者,人治之本,岂可使乱法如此!”成宗责丞相曰:“朕戒汝勿使不忽木知,今甚愧其言。”然自是以为故事。
不忽木在中书为同僚所严惮,有干以私者,辄正色拒之,由是怨者日众,遂构于完泽,出为陕西行省平章。成宗闻知其故,大怒,责完泽面欺,命不忽木复入中书,不忽木称疾不出。元贞二年,拜昭文馆大学士、平章军国重事,辞曰:“本朝惟史天泽如此,臣不敢当。”诏去“重”字。大德二年,行御史中丞事。三年,兼领侍仪司事。久之,完泽知为同列所误,引咎自责,至于垂涕。
不忽木在御史台,监察御史及各道廉访使多择士人为之,患吏不读书,令通一经一史者试吏。按官吏犯赃,不施笞责。子不得证父,妻不得证夫。皆比附经义,以改当时之法,人称其平恕焉。武宗出镇北庭,百官郊饯,欲与不忽木易骑,谢不敢,第献其所乘马。明年,复遣使赐不忽木名鹰。大德四年,以病卒,年四十六。武宗即位,赠纯诚佐理功臣、开府仪同三司、太傅、上柱国,追封鲁国公,谥文贞。惠宗时,加赠太师,进封东平王。初世祖临崩,赐不忽木白璧,曰:“他日持此见朕。”及卒,遂以璧殉葬云。子回回、巎々。
史臣曰:成宗席世祖之余烈,哈剌哈孙辅之,黜营私罔利之臣,戮贪功生事之将,休养生息,海内宴然。不忽木笃守许衡之学,献可替否,本于经术。方之前代,庶几司马光、范纯仁。元之贤相,前为安童、廉希宪,后为哈剌哈孙、不忽木。百余年来,未有及之者也。
回回,字子渊,以大臣子,直宿卫。拜集贤学士,以幼辞。大德初,用荐者言,擢朝列大夫、太常少卿,进太常卿,阶嘉议大夫。以藩邸旧臣,出使称旨。寺改为院,擢太常院使,辞不拜。武宗即位,海盗梗漕运。廷议设康里卫镇其地,欲以回回为万户。回回曰:“弭盗在用人,不必设卫分屯,以糜廪粟。”帝从之。至大初,调大司农。御史台议选廷臣为诸道肃政廉访使,回回入侍,帝问之,对曰:“中台,表也;诸道,景也。表正则景正。陛下宜慎选正人以长中台,次用刚毅有为者以使诸道,则有司知畏法矣。”帝曰:“卿言得之。”即日除山南江北道肃政廉访使。有妇人以杀夫系狱,回回疑其枉,重鞫之,乃仇家所杀,立雪妇冤。同列多贪墨,恶回回,数以言语侵之,回回乃乞病归。未几,同列皆以赃败,人始服其先识。
至大末,改江南行台治书侍御史。御史大夫铁木迭儿怙权自尊,凡议事,自中丞以下皆侍立,莫敢相可否,回回独坐与之言,事有不直,必执法以折之。铁木迭儿衔之。还朝,帝问台臣优劣,遂诬奏回回不法之事,帝怒唾其面,出之,即遣中使赐回回上尊,复迁淮西江北道肃政廉访使。有从事以受赇被逮,累讯不引伏。回回一问,即吐实。曰:“吾不即伏者,以诸使者与吾无大相远,冀迁延幸免耳。公至,尚何言!”遂伏其辜。再改河南廉访使,行省郎中纳璘为丞相所恶,欲出之。回回察其贤,抗疏论荐,后卒为名臣。
英宗即位,丞相拜住首荐为户部尚书,寻拜南台侍御史,改参议中书省事。英宗愤铁木迭儿舞法,不及诛而死,命法司磔其尸。回回奏曰:“斯人元恶,万磔莫赎,但初春发育之时,不宜戮遗骸干天地之和气。”帝称善。
帝欲选拔人材,丞相拜住命百僚各举所知,有以中使子为言者,回回曰:“君不见左悺、杨复光之事乎?上重惜名爵,君乃进此辈,何也?”拜住叱其人,出之。高丽王兄弟不睦,帝欲废其国为郡县。回回曰:“宜谕使改过自新,不从,然后择其宗室之贤者立之。”拜住偕回回入奏,不听,复叩头力争,始寝其事。司徒刘夔以讼田受赂,帝怒,欲赐之死。回回曰:“受赂而按田不实,罪准枉法论,不至死。”拜住入奏如回回言,帝怒,欲穷究建议者,既而知其守法,释不问。回回入谢,帝曰:“朕虽不用卿言,知卿之忠也。”会日食,帝问其故,对曰:“今征理田赋,劳师边塞,无罪杀杨朵儿只、萧拜住,皆足以致天变。惟陛下察之。”帝韪其言。
回回性峭直,略无顾忌。拜住尝称其有经济才,谓人曰:“吾以非才,致位宰相,每惭见子渊。”拜住退朝,执政皆送至私第,回回曰:“是不过为诏耳。”独不往,拜住益贤之。
英宗遇弑,泰定帝践阼,诏捕斩构逆者,回回惧有变,即夜至中书,与大臣定计,昧爽就其家执之,无一脱者。
泰定初,拜太子詹事丞,进阶中奉大夫,疏言:“太子,国家之本。宜择正人,如赞善王恂、谕德刘因者为辅导。”从之。后以病免,改山东东西道肃政廉访使。未行,擢翰林侍讲学士、知制诰同修国史。回回与宰相倒剌沙议不合,固辞。迁江浙等处中书右丞,进资德大夫,又以病免归。
文宗即位,拜荣禄大夫、宣政院使,擢中书右丞。时太师燕铁木儿权势赫奕,回回待之无加礼,乃出为陕西行省平章政事。回回度不为所容,力辞不就。元统元年卒于家,谥忠定。
子祐童,济南路总管;帖木列思,江南行台治书侍御史。
巎々,字子山,由宿卫授集贤待制,迁兵部郎中,转秘书监丞。奉命往核泉舶,改同佥太常礼仪院事,拜监察御史,累迁礼部尚书,监群玉内司,领会同馆事,寻兼经筵官,复除江南行台治书侍御史。未行,留为奎章阁学士院承制学士,仍兼经筵官,升侍书学士同知经筵事,复拜奎章阁学士院大学士、知经筵事。除浙西廉访使,复留为大学士、知经筵事,寻拜翰林学士承旨,提调宣文阁崇文监。
文宗励精图治,巎々日以圣贤格言讲诵帝前。惠宗即位,巎々侍经筵,益劝帝务学,帝欲宠以师礼,巎々力辞。凡经书所载治道,为帝言之,必使敷畅旨意而后已。
帝暇日欲观古名画,巎々取郭忠恕比干图以进,因言商王受不听忠臣之谏,遂亡其国。帝一日览宋徽宗画称善,巎々奏:“徽宗多能,惟一事不能。”帝问:“何谓一事?”对曰:“独不能为君尔。身辱国亡,皆由不能为君所致。人君贵能为君,它非所尚也。”或遇天变民灾,必乘间进言,谓:“天心仁爱人君,因变示儆,譬如慈父,于子爱则教之。子能起敬起孝,则父怒必释。人君侧身修行,则天意必回。”帝嘉纳之,特赐只孙燕服九袭及玉带楮币,以旌直言。
巎々尝谓人曰:“天下事在宰相。宰相不言,则台谏言之。台谏不言,则经筵言之。备位经筵,得言人所不敢言于天子之前,吾愿足矣。”大臣议罢奎章阁学士院及艺文监,巎々进曰:“民有千金之产,犹设家塾,延馆客,岂有富有四海,一学房乃不能容耶?”帝闻而深然之,即日改奎章阁为宣文阁,艺文监为崇文监,就命巎々领之。又置检讨等职十六员,以备进讲。
一日进读司马光《资治通鉴》,因言国家当及斯时修辽、金、宋三史,岁久恐阙逸。后置局纂修,实由巎々发之。又请行乡饮酒于国学,使民知逊悌,及请褒赠唐刘蕡、宋邵雍,帝从其请,为之下诏。既而出为江浙行省平章政事,未几,复以翰林学士承旨召还。时中书平章阙员,近臣欲有所荐用,以言觇帝意。帝曰:“平章已有其人,今行半途矣。”近臣知帝意在巎々,不复荐人。至京七日,感热疾卒,年五十一。家贫无以为敛,帝闻为震悼,赐赙银五锭。其所负官中营运钱,台臣奏以罚布为之代偿。谥文忠。
子维山,材质清劭,侍禁廷,由崇文监丞擢给事中,迁同佥太常礼仪院事,调崇文太监,卒。
列传第九十四 和礼霍孙 完泽 阿鲁浑萨里〔岳柱〕 彻里 秃忽鲁列传第九十六 铁哥 乞台普济〔也克吉儿〕 斡罗思〔博罗不花 庆童〕 爱薛 曲枢〔伯都 伯帖木儿〕 脱虎脱〔三宝奴〕 察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