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秦廢井田開阡陌
秦廢井田,開阡陌。【原注】周顯王十九年。
【集證】漢地理志:「秦孝公用商君制轅田,開阡陌。」師古曰:「南北曰阡,東西曰陌。」史記六國表:周顯王之十九年,爲秦孝公之十二年,「初聚小邑爲三十一縣〔一〕,令。爲田開阡陌」。
商鞅佐秦改制 朱文公開阡陌辯 河南以東西爲阡 阡陌之名因横從而命之 商君以急刻心行苟且政 唐租庸調法壞改兩税法 所謂開阡陌賦税平之義 井田不廢何患田之不實
通典州郡四議曰:「按周制步百爲畝,畝百給一夫。商鞅佐秦,以一夫力餘地利不盡,於是改制,二百四十步爲畝,百畝給一夫。又以秦地曠而人寡,晉地狹而人稠,誘三晉人發秦地利,優其田宅,復其子孫,而使秦人應敵於外。大率百人,則五十人爲農,五十人習戰。兵强國富,職此之由。」朱文公開阡陌辯曰:「説者之意,皆以『開』爲『開置』之『開』,言秦廢井田而始置阡陌也。按阡陌者,舊説以爲田間之道,蓋因田之疆畔,制其廣狹,辨其横從,以通人物之往來,即周禮所謂遂上之徑,溝上之畛,洫上之涂,澮上之道也。然風俗通云:『南北曰阡,東西曰陌。』又云:『河南以東西爲阡,南北爲陌。』二説不同。今以遂人田畝夫家之數考之,當以後説爲正。蓋陌之爲言百也,遂、洫從而徑、涂亦從,則遂間百畝,洫間百夫,而徑、涂爲陌矣。阡之爲言千也,溝、澮横而畛、道亦横,則溝間千畝,澮間千夫,而畛、道爲阡矣。阡陌之名,由此而得。至於萬夫有川,而川上之路周於其外,與夫匠人井田之制,遂、溝、洫、澮亦皆四周,則阡陌之名,疑亦因横從而命之也。然遂廣二尺,溝四尺,洫八尺,澮二尋,則丈有六尺矣。徑容牛馬,畛容大車,涂容乘車,案:地官遂人賈疏曰:「鄭知『徑容牛馬』之等義如此者,此從川上有路差之。凡道皆有三塗,川上之路則容三軌,道容二軌,塗容一軌,軌皆廣八尺。其畛差小,可容大車一軌,軌廣八尺。自然徑不容車軌,而容牛馬及人之步徑,是以春秋有牽牛蹊,蹊即徑也。」一軌道,二軌路,三軌則幾二丈矣。此其水陸占地不得爲田者頗多,所以正經界,止侵争,時蓄洩〔二〕,備水旱,爲永久之計。商君以急刻之心,行苟且之政,但見田爲阡陌所束,而耕者限於百畝,則病其人力之不盡;但見阡陌之占地太廣,而不得爲田者多,則病其地利之有遺。又當世衰法壞之時,歸授之際,必有煩擾欺隱之姦,而阡陌之地切近民田,又必有陰據自私而税不入於公上者,是以盡開阡陌,悉除禁限,而聽民兼并買賣以盡人力,墾闢棄地,悉爲田疇,不使有尺寸之遺以盡地利,使民有田即爲永業,而不復歸授,以絶煩擾欺隱之姦;使地皆爲田,田皆出税,以覈陰據自私之幸。此其爲計,正猶楊炎疾浮户之弊,破租庸以爲兩税,唐書食貨志:「凡授田者,丁歲輸粟二斛,稻三斛,謂之租。丁隨鄉所出,歲輸絹二匹,綾、絁二丈,布加五之一,綿三兩,麻三斤,非蠶鄉則輸銀十四兩,謂之調。用人之力,歲二十日,閏加二日,不役者日爲絹三尺,謂之庸。自開元以後,户籍久不更造,丁口轉死,田畝賣易,貧富升降不實,而租庸調法弊壞〔三〕。至德宗相楊炎,遂作兩税法,夏輸無過六月,秋輸無過十一月,置兩税使以總之。」蓋一時之害雖除,而千古聖賢傳授精微之意於此盡矣。故秦紀、鞅傳皆云:『爲田開阡陌封疆而賦税平。』蔡澤亦曰:『決裂阡陌,以静生民之業,而一其俗。』語見史記本傳。所謂『開』者,乃破壞剗削之意,而非創置建立之名。所謂『阡陌』,乃三代井田之舊,而非秦之所置矣。所謂『賦税平』者,以無欺隱竊據之姦也。所謂『静生民之業』者,以無歸授取予之煩也。」大事記解題三曰:「決裂云者,唐、虞、三代井田之制,分畫堅明,封表深固,非大用力以決裂之,不能遽掃滅其迹也。秦始皇三十一年,使黔首自實田。事見史記秦始皇本紀。使井田不廢,何患田之不實乎!」
【程易田云】應劭風俗通之言,見於秦本紀索隱所引者,作「河東以東西爲阡,南北爲陌」。朱子開阡陌辯引風俗通之言見於戴侗六書故者,亦作「河東以東西爲阡,南北爲陌」。今風俗通及此載朱子之所引者,並譌「河東」爲「河南」,蓋不知「南東其畝」之制,而轉寫者妄改之也。夫阡陌之名,自從遂人百畝千畝、百夫千夫生義。但畝有南東,則阡陌各有縱横。其曰遂、洫縱而溝、澮横者,乃鄭康成氏以南畝圖之以曉人者,非謂天下之田盡遂、洫縱而溝、澮横也。若東其畝,則又遂、洫横而溝、澮縱矣,胡可以南畝之圖概遂人之制哉!畝有東南,故應氏具兩説以别之,不可以偏廢也。至於匠人阡陌,則因乎遂人而名之,義不繫乎畝與夫之千百,而不妨襲其阡陌,而阡陌之所謂不可典要,惟變所適也。余曾作阡陌考圖而詳辨之矣。
〔一〕「聚」,原作「改」,據中華本史記卷一五六國年表改。
〔二〕「蓄」,元刊本、清嘉慶本作「畜」。
〔三〕「庸」,原脱,據中華本新唐書卷五二食貨志二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