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短评(二十六)
现在已没有任何理由再怀疑,在麦茨投降的军队确实是173000人,其中14万人是能拿武器的,3万多人是病号和伤员。“每日新闻”在来自柏林的电讯中报道了据该报说是关于这些军队编成的全部详情的消息:67个步兵团,13个chasseurs-à-pied〔猎步兵〕营,18个第四营和后备营,36个骑兵团,其中有10个胸甲骑兵团,1个吉德[90]团,11个龙骑兵团,2个枪骑兵团、3个骠骑兵团、6个chasseurs-à-cheval〔猎骑兵〕团和3个。chasseurs d’Afrique〔非洲猎兵〕团,此外还有6个后备骑兵连。大概这个消息来自柏林的普军参谋部,并且综合了麦茨的法军兵力编成的情况,这个综合报告不是根据预先的、间接的材料便是根据法军在投降时交给战胜者的清册做出的。后者的可能性看来最大。我们知道,在麦茨曾有过以下的步兵部队:近卫军(8个团,即30个步兵营和1个猎步兵营)、弗罗萨尔的第二军(3个师)、德坎的第三军(以前由巴赞指挥,计4个师)、拉德米罗的第四军(3个师)、康罗贝尔的第六军(3个师)和德·法伊的第五军的1个师,共计14个基干师,其中除了康罗贝尔的2个师没有猎步兵以外,每个师的编制内都是1个猎步兵营和4个基干团(12个基干营)。这共计12个猎步兵营和168个基干营;加上近卫军,就有13个猎步兵营和198个步兵营;再加上18个后备营,总共有229个营。这要比“每日新闻”所报道的总数221个营略多一些。另一方面,这里列出的只有64个步兵团,而我们上述报界同人报道的数字则为67个。从这里我们应该得出结论,所差的3个团是麦茨的警备部队,因此没有计算在“莱茵军团”的编制内。至于营的数目上的不一致,这是很容易解释的。许多团在8月的各次战斗中和9、10两月的各次出击中遭受的损失以及疾病所造成的减员,显然弄得不得不把3个营合编成2个营,甚至可能合编成1个营。
这样一支与莱比锡城下的拿破仑军队[91]同样庞大的兵力,竟会被迫投降,这是战史上前所未闻的事件,甚至在这一事件发生以后的现在,也是难以置信的。但是,如果我们把这支军队的兵力同胜利者的兵力作一对比,那末这就更无法想像了。8月18日,巴赞由格腊韦洛特各高地被击退到麦茨堡垒的炮火掩护范围以内;几天以后,要塞完全被围。但是,曾在格腊韦洛特附近作战的德军中,有3个军共75个营拨归萨克森王储指挥;这至迟是8月24日的事情,因为3天以后他的骑兵在比桑西附近击溃了麦克马洪的chasseurs-à-cheval。德军在麦茨附近只剩下7个军(175个营)和后备军12个营,共187个营,以包围一支至少有221个营的军队!当时,巴赞一定有16万人,甚至更多。普军当然采取了各种措施以他们的预备部队的生力军来弥补最近会战中的损失;但是不能设想他们的营又补充到了1000人的足额。纵然设想普军把这些营的人数补充到1000人(后备军则除外,每营编制只有500—600人),那末他们也不会超过182000人,或者再加上骑兵和炮兵,共约24万人,这就是说,仅仅比麦茨被围的军队多一半,同时,这24万人曾分散配置在一个长达27英里的战线上,而且他们还被一条无法徒涉的河流分为两个单独的部分。在这种情况下,不容怀疑,如果巴赞真正试图以他的大量军队突围的话,他是能够做到这一点的,除非真的设想法军在格腊韦洛特会战以后已经不再是从前那样的法军了,而这样设想是没有任何理由的。
在共和国宣布成立以后,巴赞由于政治上的理由放弃了从麦茨突围的打算,这在本“短评”的笔者看来是毫无疑问的。每天的拖延减少了他在这方面成功的希望,这也是无疑的,虽然现在普军自己好像认为,如果他们处于这种境地,他们是能够完成这个困难的任务的。但是仍然令人莫解的是巴赞在8月底和9月初的无所作为或者至少是犹豫不决。8月31日,他曾试图向东北方向进攻,并且在当天整个夜间和第二天早晨仍然继续进攻;但是,普军3个师却足以把他驱逐到堡垒的炮火掩护范围内。如果注意到他所能用以进攻的大量的兵力,那末,这次进攻看来是非常无力的。一位统率着16个师的精锐步兵的将军,居然被敌军3个师击退,还有比这更糟糕的么!
至于谈到那些据说使巴赞在9月4日革命以后无所作为的政治上的理由以及他在被围的后期在敌人的纵容下所参与的政治阴谋[92],那末它们是完全符合于第二帝国的利益的,因为它们的目的就是以这种或那种方式恢复这一帝国。如果一位指挥当时法国仅有的一支正规军的将军竟会想到在侵入本国的敌军的帮助下来恢复已复灭的王朝,那末这只能说明,第二帝国对于法国人的性格的无知到了什么样的程度。
巴赞以往的军事生涯绝不是光彩的。他的墨西哥远征[93]仅仅证明,他关心奖赏甚于关心本国的荣誉和威望。他被任命为莱茵军团总司令完全出于偶然:他获得这个职位不是因为他是可能的人选中最合适的,而是因为他不是最不合适的一个;决定性的理由不管是什么,总之不是纯军事的。巴赞将成为一个遗臭万年的人物,他在法国的战史上干下了最可耻的行径:阻碍了16万法军去突破当时在人数上肯定少于他们的德军的包围,并且在断粮时把他们作为战俘献给了敌人。
载于1870年11月4日“派尔-麦尔新闻”第1787号
[90]吉德是欧洲许多国家军队中专门担任军队向导的部队;在第二帝国时期以及拿破仑第一时代,在法国军队中,吉德担任司令部的警卫勤务,同时是皇帝的私人卫队。——第165页。
[91]在1813年10月16—19日的莱比锡会战中,拿破仑第一的军队败于第六次反法同盟参加国俄国、普鲁士、奥地利和瑞典的联军。这次胜利的结果使德国完全摆脱了拿破仑的统治。——第166页。
[92]1870年9月4日第二帝国的制度复灭后,巴赞不坚决从麦茨突围,而在同年9—10月间开始直接同俾斯麦谈判(见注85),企图使德军解除对麦茨的包围并利用被围困在麦茨的军队去恢复帝国。俾斯麦提出要前摄政皇后承认把亚尔萨斯和洛林割让给德国作为先决条件。当时流亡在英国的欧仁妮拒绝接受俾斯麦的条件后,谈判即告中断。——第167页。
[93]墨西哥远征是1862—1867年法国最初同西班牙和英国一起,对墨西哥进行的武装干涉;它的目的是镇压墨西哥革命并使墨西哥沦为欧洲国家的殖民地。英国和法国还企图占领墨西哥,利用它作为自己站在奴隶占有制的南部一边干预美国国内战争的跳板。虽然法军占领了墨西哥的首都墨西哥城,并宣布成立以拿破仑第三的傀儡奥地利大公马克西米利安为皇帝的“帝国”,但是由于墨西哥人民进行了英勇的解放斗争,法国干涉者遭到了失败并被迫在1867年把军队撤出了墨西哥。法国付出了巨大代价的墨西哥远征,使第二帝国蒙受了惨重的损失。——第167页。
法皇的辩白
如同其他遭到不幸的伟大人物一样,路易-拿破仑好像也意识到,他必须向公众说明那些使他不得不完全违背自己的意志由萨尔布吕肯退到色当的原因;因此,我们现在获得了一份应当看作是他的说明的材料[94]。既然无论从文件本身还是从外在情况来看都没有任何根据怀疑这份文件是伪造的,——不如说是相反,——那末我们此刻认为它是真实的。而且,仅仅出于礼貌也几乎应当这样做,因为如果说有过哪一个文件既在整体上又在细节上证实了“派尔-麦尔新闻”对这次战争的看法的话,那末这就是法皇的这个自我辩白了。
路易-拿破仑告诉我们,他深知德军在兵力上的巨大优势,他曾经希望用下面这个方法来抵销这个优势,那就是迅速攻入南德意志,迫使南德意志保持中立,并依靠最初的胜利来保证他同奥地利和意大利之间的联盟。为此,15万人应当集中在麦茨,10万人集中在斯特拉斯堡,5万人集中在夏龙。前两支迅速集中的军队预计在卡尔斯卢厄附近渡过莱茵河,同时夏龙的5万人应当向麦茨前进,以对付敌人向进攻军队的翼侧和后方采取的任何运动。但是当法皇刚到达麦茨的时候,这个计划便成为泡影了。他发现那里只有10万人,斯特拉斯堡只有4万人,而康罗贝尔指挥的预备队到处都有,偏偏就是在他们应当在的夏龙没有。其次,军队没有行军最必需的物品:背囊、帐篷、行军锅和饭盒。此外,对于敌人的位置又一无所知。事实上,大胆而迅速的进攻一开始就变成小心谨慎的防御了。
对于“派尔-麦尔新闻”的读者说来,上述这一切未必有什么新的东西。我们的“战争短评”曾经把上述进攻计划当作法国人所能采用的最合理的计划而概略地谈到过,同时还指出过不得不放弃这个计划的原因 [注:见本卷第18—19、25—26页。——编者注]。但是对于作为法皇最初失败的直接原因的那个情况,他却没有说明,那就是:他既然早已放弃进攻的意图,为什么还错误地把几个军留在边境附近的进攻阵地上呢?至于他所列举的数字,我们马上就会来作批判性的分析。
法皇认为法国军事指挥管理瓦解的原因是
“我们的军事组织存在着五十年来一直存在的缺陷”。
但是,这个组织经受考验现在确实不是第一次。在克里木战争中,它曾相当出色地完成了自己的使命。在意大利战争开始时,它曾取得了光辉的成就,当时,在英国和德国,它被奉为军队组织的典范。没有疑问。甚至在那时,它已经出现许多缺陷了。但是,那时的军事组织和现在的军事组织之间有一个差别:那时它起作用而现在则不起作用。然而,法皇却不愿说明这个变化,虽然需要说明的恰恰就是这一点,因为第二帝国的最大弱点正是在这里,它以形形色色的营私舞弊的行为败坏了这个组织的机能。
当军队退到麦茨时,
“它的兵力在康罗贝尔元帅率领2个师和预备队到达以后增为14万人”。
在我们拿这个说法同不久前在麦茨缴械的军队人数对照的时候,便不得不更仔细地考察法皇所说的数字。斯特拉斯堡的军队原定由麦克马洪、德·法伊和杜埃的几个军组成,共计10个师,总数10万人;但是现在却说这支军队不超过4万人。即使我们把杜埃军的3个师完全撇开不谈(虽然其中有1个师在维尔特会战时或会战后曾前往援助麦克马洪),那末平均每个师(13个营)也不到6000人,即每营仅有430人,何况一部分被编入骑兵和炮兵的人还根本没有考虑在内。这样一来,即使我们完全了解盛行贪污浪费的第二帝国,我们也不能强使自己相信,在征集预备兵和归休兵20天以后,这支军队会是90个这样的营,它们的战斗人员平均是430人,而不是900人。至于麦茨的军队,那末那里的近卫军和10个基干师共有161个营;即使我们假定小册子中所指的10万人仅仅是步兵,而完全不考虑一部分人被编入骑兵或炮兵,那末每营仍然不超过620人,这个数字无疑低于实际数字。更奇怪的是,这支军队在退到麦茨以后,由于康罗贝尔的2个师以及预备队的到来增加到14万人。因此,新增的兵力为4万人。然而,在施皮歇恩会战后到达麦茨的“预备队”只可能包括骑兵和炮兵(因为近卫军早已到达麦茨),所以它的人数不会超过2万人。由此可见,其余的2万人就是康罗贝尔的2个师,如以25个营计算,每营为800人,这就是说,根据这个计算,准备最不充分的康罗贝尔的各营反而比那些早已集中和准备就绪的各营人数要多得多。然而,如果说麦茨的军队在8月14日、16日和18日这几次会战以前仅有14万人,那末除去这三天的损失(一定不下5万人),除去以后出击中的损失和因病死亡的人数后,巴赞怎么还能够向普军交出173000人当俘虏呢?我们所以要分析这些数字,只是想说明这些数字彼此矛盾,以及与这次战争中众所周知的事实相矛盾。这些数字完全不确实,一下子就可以推翻。
除了军队组织以外,还有其他情况阻碍了皇帝之鹰飞向胜利。这首先是“恶劣的天气”,其次是“辎重的牵累”,最后是
“我们对敌军的位置和兵力常常一无所知”。
的确这是三个非常伤脑筋的情况。但是恶劣的天气对于双方都是一样的;要知道,国王威廉在所有他虔诚地说到天意的场合,从来都没有提到德军阵地上阳光普照,而法军阵地上阴雨连绵。此外,德军也不是没有辎重的牵累。至于不了解敌军的位置,那末这里有一封拿破仑第一给他哥哥约瑟夫的信,当时约瑟夫在西班牙也曾抱怨过同样的困难;这封信对发泄这类怨言的将军来说远不是称赞的信[95]。信中说道,如果将军不知道敌人的位置,那末这是他们自己的过错,而且这只证明他们不了解自己的职责。当读到这一类替如此拙劣的指挥辩白的时候,人们有时会怀疑,这个小册子是否真的是写给成年人阅读的。
对于路易-拿破仑就他自己所起的作用的叙述,他的朋友并不十分高兴。在维尔特和施皮歇恩会战后,他“决定立刻把军队撤到夏龙兵营”。但是,这个计划起初虽经内阁同意,但两天以后又被认为“会对舆论产生不良影响”,因此,法皇在接到艾·奥利维耶先生(!)谈到这一点的信件后,便放弃了这个计划。他把军队带往摩塞尔河左岸,然后因为“没有预见到全面的会战而只估计到局部的冲突”,便离开军队前往夏龙。在他一离开后,就发生了8月16日和18日的会战,结果巴赞和他的军队被困在麦茨。与此同时,皇后和内阁越权背着皇帝召开了议院会议,而随着这个拥有非常权力的机构——阿尔卡迪亚村女[96]的立法团——的会议的召开,帝国的命运便被决定了。大家知道,包括25名议员的反对派掌握了全权,并且“麻痹了多数派的爱国心,并使政府有成效的活动陷于瘫痪”,正如我们大家所记得的,这里谈到的并不是伪善的奥利维耶政府,而是粗暴的八里桥政府。
“此后,大臣们好像害怕提起皇帝的名字;而他本人,在仅仅为了重握权柄而离开了军队并放弃了指挥权以后,不久便发现,要把他自己的角色扮演到底已经不可能了。”
事实上,人们已向他示意:他实际上已被废黜,他已成为不能容忍的人了。许多有点自尊心的人在这种情况下都会退位的。但是不然,他的(说得温和点)犹豫不决还在继续;他跟随着麦克马洪军团,简直是一个累赘;他成事不足而败事有余。巴黎政府坚持要麦克马洪去援救巴赞。麦克马洪表示拒绝,因为这无异于把他的军团派去送死;八里桥则坚持自己的主张。
“至于皇帝,他没有反对过这一点。他也不会想到去反对政府以及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表现出这样的智慧和毅力的摄政皇后的意旨。”
这个人的温顺使我们感动,因为他20年来一直认为,服从他的个人意志是拯救法国的唯一途径,而现在,当“巴黎强迫执行违反兵法上最基本的原则的作战计划”时,他却没有反对,因为他似乎从来不会想到去反对如此等等的摄政皇后的意旨!
对实行这个致命的进军的军队状况的叙述,连一切细节都确实地证明了我们当时的判断 [注:见本卷第71、84页。——编者注]。其中只有一个说轻了的情况。德·法伊的军在强行军的退却中竟能不经过战斗而把“几乎全部辎重”丢光;但是,这个军好像没有估计到这个情况的全部好处。
8月21日,军团开往兰斯。23日,它进到贝特尼维耳(在直通凡尔登和麦茨的路上)附近的絮维普河。但是补给的困难迫使麦克马洪立刻折回到铁路线上;因此,24日军队折向左而到了勒太耳。在那里,25日整天用于给部队分配粮食。26日,司令部转移到东面12英里的土尔特隆;27日,又转移到更东6英里的勒申-波浦勒。在这里,麦克马洪发现德军8个军包围他,于是下令重新向西退却;但是当夜从巴黎来了坚决要他向麦茨进军的命令。
“无庸置疑,皇帝本可以撤销这个命令,但是他决心不反对摄政的决定。”
这种崇高的温顺使麦克马洪不得不服从;于是,他在28日到达了东面6英里的斯通。但是“这些命令和反命令造成了运动的迟延”。在这时候,
“普军以急行军前进,而我们被辎重牵累〈又一次!〉[注:本卷引文中凡是在尖括号〈 〉内的话或标点符号等都是马克思和恩格斯加的。——译者注],带着疲劳的军队花了6天才走了25里约[注:里约(lieue)是法国的旧长度单位,等于4.444公里。——译者注]”。
接着经过8月30日、31日及9月1日的战斗,于是遭到复灭,复灭的经过叙述得很全面,但是没有任何新的细节。然后,就是由此得出的教训:
“当然,这是众寡悬殊的战斗,但是,如果军事行动不是一直服从政治上的考虑,那末这个战斗也许会坚持得久些,给我军的灾难也会小一些。”
第二帝国的崩溃以及与它有关的一切的消失,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惋惜,——它的命运就是这样。人们通常给予遭到很大不幸的人的那种起码的怜悯心也丝毫没有给予第二帝国。甚至《hon-neur au courage malheureux》〔“对于失败英雄的尊敬”〕——现在用法语说这句话的时候已不可能不带有某些讽刺的意味,——似乎也没有给予它。我们怀疑,在这种情况下拿破仑能否从这个文件中得到很多好处。从这个文件来看,他那卓绝的战略远见每每因巴黎政府基于政治上的考虑发出的荒谬命令而化为乌有,而他那可以撤销这些荒谬命令的权力也由于他对摄政皇后的无限尊敬而化为乌有。关于这本少有的可怜的小册子所能说的好话,这就是它证实了“如果军事行动一直服从政治上的考虑”,那末战事一定不可避免地恶化。
载于1870年11月5日“派尔-麦尔新闻”第1788号
[94]恩格斯指1870年秋天在布鲁塞尔匿名出版的拿破仑第三写的小册子“一八七○年的战局。论色当投降的原因。一个临时参加总司令部工作的军官的著作,附有战区图和作战图”(《Campagne de 1870.Des causes qui ont amené la capitulation de Sedan.Par un Officier attaché à l’Etat-Major Général,avec les plans de la place et de bataille》.)。——第169页。
[95]“约瑟夫国王有关政治和军事问题的回忆录和通信集”1854年巴黎版第4卷第425页(《Mémoires et correspondance politique et militaire du roi Joseph》.Paris,1854,t.IV,p.425)。——第172页。
[96]阿尔卡迪亚村女或阿尔卡迪亚牧女是对幼稚无知、无所用心的人的讽刺性的称呼;这个用语来源于古代伯罗奔尼撒的一个地区的名称——阿尔卡迪亚,据希腊神话说,该地居民异常天真淳朴。——第172页。
法国境内的战斗
在战争最初的6个星期中,德军节节胜利,入侵军夺取新地区的兵力还没有完全用尽,并且前线还有法国军队抵抗他们,这时战斗一般说来还是军队与军队间的战斗。沦陷区的居民只有少数参加了战斗。固然,十来个亚尔萨斯农民曾因参战和把伤兵打成残废而被送交军事法庭处死;但是,像在巴泽耳发生的那种惨案还是罕见的例外。这一点的最好证明就是这一惨案所产生的巨大影响以及报界就德军在这个村庄的行为是否正当而展开的一场热烈的辩论。如果值得重新展开这场辩论的话,那末我们可以根据目击者无可非议的陈述来证明,巴泽耳的居民的确袭击了巴伐利亚伤兵,虐待了他们,并把他们抛入了中弹起火的房屋中;因此,冯·德尔·坦恩将军发出了毁灭整个村庄这一愚蠢的和野蛮的命令——它之所以是愚蠢的和野蛮的,特别是因为根据这个命令必须烧毁里面躺着好几百个他自己的伤兵的民房。但是,不管怎样,巴泽耳是在激战中、在房屋里和街道上进行的最激烈的战斗中被破坏的,当时必须立即根据报告采取措施和定下决心,并且没有时间去对证供词和听取各方面的意见。
在最近的6个星期内,战争的特点发生了值得注意的变化。法国的正规军消失了,战斗由新兵进行了,他们由于缺乏训练和经验或多或少地成了非正规部队。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他们企图以大量人员在平地上作战,他们就容易被击败;然而在村庄和城市内在街垒和设有枪眼的房屋掩护下作战时,他们却能进行顽强的抵抗。政府的号召和命令鼓励他们进行这类战斗,采用夜袭和其他为小型战争所特有的袭击行动;政府也号召在新兵作战地区的居民全力协助他们。如果敌人拥有足够的兵力来占领全国,那末这种抵抗就容易被摧毁了。但是,在麦茨投降以前敌人并没有这样的兵力。入侵军的兵力在一方面到达亚眠、卢昂、勒芒、布卢瓦、图尔和布尔日以及另一方面到达伯桑松和里昂以前就已耗尽了。敌人的兵力之所以如此迅速地耗尽,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周围的抵抗愈来愈强烈。那声名狼藉的“4名枪骑兵”倘若不冒被俘或被杀的危险,现在就不能闯入远离自己战线的村庄或城市为所欲为了。征发队必须有相当的兵力护送,而单独的步兵连或骑兵连在村庄宿营时必须特别防备夜袭,在行军中必须特别防备伏击。在德军阵地周围都有一片德军或法军都未能占领的地带,而正是在这里民众的抵抗显得最为坚强。为了镇压这种民众的抵抗,德军采用了既陈腐而又野蛮的战争公法。他们奉为准则的是:每个城市或村庄,只要有一个或几个居民参加防御,射击他们的部队,总之,只要是帮助了法军,就必须烧光;凡他们认为不是正规军的兵士而被捉到时手持武器者,必须就地枪决;凡有根据认为某城市有相当一部分居民犯有类似罪行时,这个城市所有身体健康的男子必须立即杀光。这些办法已残酷地实行了将近6个星期,并且现在仍在全力推行。你只要一翻开德国的报纸,就不会看不到半打关于这类军事处决的消息,而他们认为这是一种完全自然的事,是“正直的军人”以有益的严厉态度对“卑鄙的凶手和强盗”进行军事审判的普通办法。完全没有什么紊乱、掠夺、奸淫妇女和违反命令的事情。这一类的事一点也没有。一切都是有系统地按照命令进行的:把遭难的村庄包围起来,把居民驱逐出去,把粮食夺走,把房屋烧毁,把真的犯罪分子或嫌疑分子送交军事法庭,而在那里等待着他们的准是残酷的审判和半打枪弹。在阿布利——一个有900居民、位于通往沙特尔的路上的村庄,第十六(什列斯维希—霍尔施坦)骠骑兵团的1个连在夜间遭到了法国游击队的袭击,损失了一半兵员;为了惩罚这种无理的行为,整个骑兵旅开到了阿布利,放火烧毁了村庄;两则不同的消息——两者都来自这一惨剧的参加者——都说,所有健康的男子都被挑了出来,无一幸免地被枪决或杀死。然而这只不过是许许多多事实中的一个。在奥尔良城郊的一个巴伐利亚军官写道,他的部队在12天当中烧毁了5座村庄。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法国中部,凡是德军游动队经过的地方,沿途常常是烟火弥漫、血迹斑斑。
现在,在1870年,简单地说这类行动是合法的作战方法,说居民或者没有被正式承认为军人的人的参战等于强盗行为而可以用火和剑予以镇压,恐怕是不行的。这一切只能够适用于路易十四和弗里德里希二世的时代,当时斗争仅仅是由军队来进行的。但是从美国独立战争起直到美国内战,无论在欧洲或美洲,民众参加战斗已不是例外而成为常规了。凡是一个民族仅仅因其军队无力抵抗而屈服时,人们都普遍地把他们鄙视为懦弱的民族。凡是一个民族刚毅地进行这样的游击战时,入侵者很快就觉察到:奉行那种血和火的古老法典是不行了。英国人在美洲[97],拿破仑时代的法国人在西班牙,以及1848年奥地利人在意大利和匈牙利,都因为害怕民众对他们的被俘人员进行报复,很快便不得不承认人民的抵抗是完全合法的。甚至1849年普军在巴登时,以及教皇 [注:庇护九世。——编者注]在门塔纳会战[98]以后,也不敢不分皂白地枪杀战俘,尽管后者是游击队员和“造反者”。现代,残酷地奉行“斩尽杀绝”这个陈腐的法典的例子只有两个,即英军对印度西帕依起义[99]的镇压和巴赞及其手下的法军在墨西哥的行为。
世界各国军队中,普军是最不应当重复这种行动的军队。1806年,普鲁士之所以失败,只是因为全国丝毫没有这种人民抵抗的精神。1807年以后,指挥管理和军队的改革者尽了他们一切力量来复活这种精神。当时,西班牙树立了一个民族能够怎样抵抗入侵军的光辉的榜样。普鲁士的所有军事领导人都曾向他们的同胞指出这是一个值得仿效的榜样。夏恩霍斯特、格奈泽瑙、克劳塞维茨在这一点上全都持有同一见解;格奈泽瑙甚至亲赴西班牙对拿破仑作战。当时普鲁士实行的整个新的军事制度,就是企图至少在君主专制制度所能允许的范围内尽量组织人民抵抗敌人。不仅所有身体适于服役的男子必须入伍服役,然后再转入后备军服役到40岁,而且17—20岁的青年和40—60岁的男子必须编入民军,即levée en masse〔民众武装〕。民军应当在敌人的后方和翼侧举行暴动,扰乱他们的运动,截获敌人的补给品和传令兵,利用一切可以得到的武器,不加选择地使用一切手段——“这些手段愈有效愈好”——来惊扰入侵敌人,而最主要的是,
“不着任何制服,以便民军随时都可以重新以普通公民的身分出现而不被敌人识破”。
整个这一“民军条例”(即1813年所颁布的关于这个问题的法令的名称,其制订人不是别人,正是普鲁士军队的组织者夏恩霍斯特)是本着不妥协的民众抵抗精神制定的。民众为了进行抵抗,一切手段都可以使用,而且愈有效愈好。但是这一切是普鲁士人曾经打算用来对付法军的,如果法国人现在也用这些方法来对付普军,那末这就完全是另外一回事了。在一种情形下被认为是爱国的行为,而在另外一种情形下却是强盗行为和可耻的凶杀行为。
问题在于:现在的普鲁士政府认为这个老的、半革命的“民军条例”是可耻的,并且极力以自己在法国的行为来使人忘记这个条例。但是它在法国的每一个惨无人道的行为却愈来愈使我们想起了这个“条例”;而替这种可耻的作战方法所作的辩护只能证明:如果说自耶拿会战以来普鲁士军队已无比地壮大了,那末普鲁士政府本身却在迅速地造成曾使耶拿会战得以重演的那种局面。
载于1870年11月11日“派尔-麦尔新闻”第1793号
[97]指英国人在英国美洲殖民地的独立战争时期(1775—1782年)的立场;在这次战争中曾展开了群众性的游击运动和志愿民军(美洲开拓者军队的主要组成部分)的活动。——第178页。
[98]1867年11月3日在门塔纳附近,法国军队协同教皇雇佣警卫军打败了为把教皇领地重新并入意大利而向罗马进军的加里波第军队;加里波第军队的战败成为反动势力更加猖獗的信号。——第179页。
[99]1857—1859年印度发生了反对英国统治的大规模的人民起义。这次起义是1857年春在孟加拉军队中由当地居民组成的所谓西帕依部队发动的,起义席卷了印度北部和中部极其广大的地区。起义的主要动力是农民和城市贫苦的手工业者。当地封建主所领导的这次起义,由于印度的封建割据状态、宗教和种姓的分歧以及殖民者的军事技术优势,遭到了失败。——第179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