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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 幹
【作者小传】
(171—218)“建安七子”之一。字伟长,北海(治今山东潍坊西南)人。为五官中郎将文学。所著《中论》,提出“名者,所以名实也,实立而名从之”,反对名实不符的“乱德之道”。开汉魏之际名理之学的先河。主张把才智多寡作为品评人物的标准。还反对当时流行的训诂章句之学,主张“大义为先,物名为后”,对魏晋重义理而鄙章句的治学方法有较大影响。善辞赋,能诗。《中论》现存。另有集,已佚,后人辑有《徐伟长集》。
序征赋 [1]
徐 幹
余因兹以从迈兮 [2] ,聊畅目乎所经 [3] 。观庶士之缪殊 [4] ,察风流之浊清 [5] 。沿江浦以左转 [6] ,涉云梦之无陂 [7] 。从青冥以极望 [8] ,上连薄乎天维 [9] 。刊梗林以广涂 [10] ,填沮洳以高蹊 [11] 。擥循环其万艘 [12] ,亘千里之长湄 [13] 。行兼时而易节 [14] ,迄玄气之消微 [15] 。道苍神之受谢 [16] ,逼鹑鸟之将栖 [17] 。虑前事之既终,亦何为乎久稽 [18] 。乃振旅以复踪 [19] ,溯朔风而北归 [20] 。及中区以释勤 [21] ,超栖迟而无依 [22] 。
徐幹大约在建安十二年归曹操,第二年参与赤壁之役。初次履行公事,便亲临战争,故归来写了《序征赋》,讲述个人感受。由此可看出战前曹军的气势和策略,反映了曹操方面的大体情况,而作者以公职身份而远行荆襄之地,其心情也写得很真实。如开头两句:“余因兹以从迈,聊畅目乎所经”,正是一个经历较少的文士激动心情的反映;“观庶士之缪殊,察风流之浊清”,写出了一路所抱好奇的心情。接着两句写经历,同样是因为所至之地长江、云梦又皆以往只在典籍中常见,今日亲临,有一种亲切感与亲历的自豪感,故形之于文字,既是大军行军路线的记载,也是个人经历的记录。“从青冥以极望”至“填沮洳以高蹊”四句,写行军中所见,虽是自然景致,但也含有队伍很长,散布很广的意思,显得气势开阔,十分雄壮。“刊梗林以广涂,填沮洳以高蹊”,写行军中如何克服困难,这在一般的行程中是不会遇到的,只有军队人很多,才需拓宽路,垫高低湿之处,以避免大军拥挤,一时不能通过。这既反映了行军的艰苦,也表现了浩浩荡荡、一往无前的气势。下面两句:“亘千里之长湄”写曹操水军之多,沿长江堤岸连绵千里。“迄玄气之消微”写历时之久,以此轻轻带过战争经过及结果。赤壁之役七月出兵,九月进军江陵,至赤壁,年末败还。徐幹自然不能写其大败的情况,但也反映出了一些情况。如“擥循环其万艘”一句,写了“曹军方连船舰,首尾相接”的事实。吴军正是因此而用火攻之计,“烧尽北船,延及岸上营落”(《资治通鉴》建安十三年)。但徐幹不在作战一段写出,而在前面写声势部分点出,以免犯忌。整个战争过程部分,用了三句写季节变化的句子带过,也可以说是唯一的好办法。作为作者的第一次从军经历及魏国所参与的一次大战,不能不写,但又不好写。徐幹在构思上是处理得十分得当的。结尾不说战争的失利,而说自己在战事之后游息无所依,也可见作者的善于措辞。所以本篇既为当年的赤壁之战保存了珍贵的史料,同时文字凝练,内容饱满,章无赘句,句无赘字,可见作者高超的语言表达水平。
(赵逵夫)
注 释
[1].《序征赋》是反映建安十三年(208)七月曹操南征刘表、赤壁之战的事件。王粲《英雄记》言“曹公赤壁之败,至云梦大泽”。此赋中说:“沿江浦以左转,涉云梦之无陂。”“擥循环其万艘,亘千里之长湄”,正与之相合。又赋中言“迄玄气之消微”“溯朔风为北归”,也与赤壁之战在冬季的时令相合。作者主要写大军南下,军容盛壮。今所存只是节录,见于《艺文类聚》卷五九。有残缺。序:同“叙”。序征:记叙征战之事。
[2].兹:此,指此次征战。从迈:随行。
[3].畅目:尽情观看。
[4].庶士:百姓,士人。缪(miù)殊:不同之处。“缪”通“谬”,乖错。
[5].风流之浊清:风俗的薄厚好坏。
[6].江浦:江滨。左转:指沿江西行后转向南。
[7].云梦:古薮泽名。汉代地跨今武汉市以西湖南、湖北的广大地区。已湮灭。无陂(bēi):无边。陂:本义为山坡,此处指岸边。
[8].青冥:喻指云梦泽水面。
[9].连薄:连接,靠近。天维:天的一角。维:隅。此指天边。
[10].刊:砍斫。梗(gěng):树名,即山榆,有刺,因而引申为有刺的草木。广涂:拓宽道路。“涂”通“途”。
[11].沮(jù)洳(rù):低而湿之地,即薮泽。高蹊(xī):垫高小路。
[12].擥(lǎn):同“揽”。撮持。此句谓将战船连成一体。
[13].亘(gèn):连接,联绵。湄:水边。
[14].兼时:即今说“日夜兼程”。易节:跨了节气。一年二十四节气,每个节气之间相隔半月左右。
[15].迄:至。玄气消微:到了冬末。玄气:北方之气,寒气。
[16].道苍神之受谢:迎春神以代寒冬。道:同“导”。苍神:东方青帝,为司春之神。谢:辞去。
[17].鹑鸟:星宿名,南方朱雀七宿的总称。鹑鸟将栖:冬季将过。
[18].稽:停留。
[19].振旅:整顿军队。复踪:原路而回。
[20].溯(sù):迎着,逆着。朔风:北风。
[21].中区:中原,指许都一带。释勤:解脱了行役的军务。
[22].超:惆怅的样子。《庄子·徐无鬼》:“武侯超然不对。”成玄英《疏》:“超,怅也。”栖迟:游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