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子赋》

【作者小传】

敦煌遗书中有两篇《燕子赋》，学术界通常以（甲）（乙）区分之。甲本以四言为主，乙本则通篇是五言诗体。《燕子赋》（甲）在英藏、法藏敦煌遗书中有8个写卷，俄藏敦煌遗书中有10个碎片。《燕子赋》（乙）只有伯2653一个写卷。这里选录的是甲篇。

燕子赋（甲）

佚 名

仲春二月，双燕翱翔，欲造宅舍，夫妻平章 [1] 。东西步度 [2] ，南北占祥 [3] ，但避将军太岁 [4] ，自然得福无殃。取高头之规 [5] ，垒泥作窟，上攀梁栋，藉草为床 [6] 。安不虑危 [7] ，不巢于翠幕 [8] ；卜胜而处 [9] ，遂托弘梁 [10] 。铺置才了，暂往坻塘 [11] 。乃有黄雀 [12] ，头脑峻削 [13] 。倚街傍巷，为强凌弱。睹燕不在，入来皎掠 [14] 。见他宅舍鲜净，便即穴白占着 [15] 。妇儿男女 [16] ，共为欢乐，自夸楼猡 [17] ：“得伊造作 [18] 。耕田人打兔，蹠履人吃臛 [19] 。古语分明，果然不错，硬努拳头 [20] ，偏脱胳膊 [21] ，燕若入来，把棒撩脚 [22] 。伊且单身独手，喽我阿莽蘖斫 [23] ！更被唇口嗫嚅 [24] ，与你到头尿却 [25] 。”言语未定，燕子即回，踏地叫唤 [26] ，雀儿出来。不问好恶，拔拳即搓 [27] ，左推右耸 [28] ，剜耳掴腮 [29] 。儿捻拽脚 [30] ，妇下口&GF8A8 [31] 。燕子被打，可笑尸骸 [32] ，头不能举，眼不能开。夫妻相对，气咽声哀。“不曾触犯豹尾 [33] ，缘没横罹鸟灾 [34] 。”遂往凤凰边下 [35] ，下牒分析 [36] ：“燕子单贫 [37] ，造得一宅，乃被雀儿强夺，仍自更著恐吓 [38] ，云：‘明敕括客 [39] ，标入正格 [40] 。阿你逋逃落藉 [41] ，不曾见你膺王役 [42] ，终遣官人棒脊 [43] ，流向儋、崖、象、白 [44] 。’云‘野鹊是我表丈人 [45] ，&?櫵C@鸠是我家伯 [46] 。州县长官，瓜萝亲戚 [47] 。是你下牒言我，恐你到头无益。火急离我门前，少时终须吃掴’。燕子不分 [48] ，以理从索。遂被撮头拖曳 [49] ，捉衣扯擘 [50] ，辽乱尊拳 [51] ，交横秃剔 [52] 。父子数人，共相殴击 [53] 。燕子被打，伤毛堕翮，起止不能 [54] ，命垂朝夕。伏乞检验，见有青赤 [55] ，不胜冤屈，请王科责 [56] 。”凤凰云：“燕子下牒，辞理恳切，雀儿豪横，不可称说。终须两家，对面分雪 [57] ，但知臧否 [58] ，然可断决 [59] 。”专差鸨鹩往捉 [60] 。

鸨鹩奉命，不敢久停。半走半骤，疾如奔星 [61] 。行至门外，良久立听。正闻雀儿，窟里语声。雀儿云：“吾昨夜梦恶 [62] ，今朝眼&GF8A9 [63] ，若不私斗，克被官嗔 [64] 。比来傜役 [65] ，征已应频 [66] 。多是燕子 [67] ，下牒申论 [68] 。约束男女 [69] ，必莫开门。有人觅我，道向东村。”鸨鹩隔门遥唤：“阿你莫漫辄藏 [70] ！向来闻你所说 [71] ，急出共我平章。何为夺他宅舍，仍更打他损伤。凤凰令遣追捉，身作还自抵当 [72] 。入孔亦不得脱，任你百种思量。”雀儿怕怖，悚惧恐惶；浑家大小 [73] ，亦总惊忙。遂出跪拜鸨鹩，唤作大郎二郎 [74] ：“使人远来冲热 [75] ，且向窟里逐凉。卒客无卒主人 [76] ，暂坐撩治家常 [77] 。”鸨鹩曰：“者汉大痴 [78] ，好不自知，恰见宽纵 [79] ，苟徒过时 [80] 。饭食浪道 [81] ，我亦不饥。火急须去，恐王怪迟。”雀儿已愁，贵在淹流 [82] 。迁延不去，望得脱头 [83] ，干言强语 [84] ，千祈万求：“通融放到明日，还有些些束脩 [85] 。”鸨鹩恶发 [86] ，把腰即扭。雀儿烦恼，两眉不皱 [87] 。撩檐擒去 [88] ，须臾到州。

凤凰遥见，问是阿谁，便即低头跪拜，口称：“百姓雀儿，被燕谤枉夺宅 [89] ，昨日奉王帖追 [90] 。匍匐奔走，不敢来迟。燕子文牒，并是虚辞，眯目上下 [91] ，请王对推 [92] 。”凤凰云：“者贼无赖，眼脑妒害 [93] ，何由可耐 [94] 。胥是捉我支配 [95] 。捋出脊背 [96] ，拔却左腿，揭却脑盖。”雀儿被吓胆碎，口口惟称死罪，请唤燕子来对 [97] 。燕子忽硉出头 [98] ，曲躬分疏 [99] ：“雀儿夺宅，今见安居。所被伤损，亦不加诸 [100] 。目验取实 [101] ，何得称虚？”雀儿自隐欺负 [102] ，面孔终是攒沅 [103] 。请乞设誓，口舌多端：“若实夺燕子宅舍，即愿一代贫寒 [104] 。朝逢鹰夺 [105] ，暮逢鸱算 [106] ，行即着网，坐即被弹 [107] ，经营不进 [108] ，居处不安，日埋一口，浑家不残 [109] 。”咒虽百种作了 [110] ，凤凰要自难谩 [111] 。燕子曰：“人急烧香，狗急蓦墙 [112] ，只如你钉疮病癞 [113] ，埋却你尸腔 [114] 。总是转关作咒 [115] ，徒拟诳惑大王。”凤凰大嗔，状后即判：“雀儿之罪，不得称算 [116] ，推问根由，仍生拒捍 [117] 。责情且决五下 [118] ，枷项禁身推断。”燕子唱快 [119] ，喜慰不已。“夺我宅舍，捉我巴毁 [120] 。将作你吉达到头 [121] ，何期天还报你 [122] 。如今及阿莽次第 [123] ，五下乃是调子 [124] 。”

于时鹡鸰在傍 [125] ，乃是雀儿昆季 [126] ，颇有急难之情 [127] ，不离左右看侍。既见燕子唱快，便即向前填置 [128] ：“家兄触忤明公 [129] ，下走实增厚愧 [130] 。窃闻狐死兔悲 [131] ，恶伤其类 [132] 。四海尽为兄弟，何况更同臭味 [133] 。今日自能论竞 [134] ，任他官府处理。死雀就上更弹 [135] ，何须逐后骂詈。”

妇闻雀儿被杖，不觉精神沮丧。但知槌胸拍臆，拔头忆想阿莽 [136] 。两步并作一步，走向狱中看去，正见雀儿卧地 [137] ，面色恰似勃土 [138] 。脊上缝个服子 [139] ，仿佛亦高尺五。既见雀儿困顿，眼中泪下如雨，口里便灌小便 [140] ，疮上还贴故纸 [141] 。当时勤勤劝谏 [142] ，拗捩不相用语 [143] 。无事破锣啾唧 [144] ，果见论官理府 [145] 。更被枷禁不休，于身有甚好处？乃是自招祸祟，不得怨他作祖 [146] 。雀儿打硬 [147] ，犹自落荒漫语 [148] ：“男儿丈夫，事有错误，脊被揎破 [149] ，更何怕惧。生不一回，死不两度。俗语云：宁值十狼九虎，莫逢痴儿一怒 [150] 。如今会遭者莽赤推 [151] ，总是者黑厮儿作祖 [152] 。吾今在狱，宁死不辱。汝可早去，唤取鸲鹆 [153] 。他家头尖 [154] ，凭伊觅曲 [155] 。咬啮势要 [156] ，教向凤凰边遮嘱 [157] 。但知免更吃杖 [158] ，与他祁摩一束 [159] 。”

雀儿被禁数日，求守狱子脱枷 [160] 。狱子再三不肯，雀儿美语相遮 [161] ：“官不容针私容车 [162] ，叩头与脱到晚衙 [163] 。不须苦死相邀勒 [164] ，送饭人来定有钗 [165] 。”狱子曰：“汝今未得清雪 [166] ，所已留在黄沙 [167] 。我且忝为主吏 [168] ，岂受资贿相遮。万一入王耳目，碎即恰似油麻 [169] 。乍可从君懊恼 [170] ，不得遣我脱枷。”雀儿叹曰：“古者三公厄于狱卒 [171] ，吾乃今朝自见。惟须口中念佛，心中发愿。若得官事解散 [172] ，验写《多心经》一卷 [173] 。”遂乃嗢&GF8AA本典 [174] ：“徒少问辩 [175] ，曹司上下 [176] ，说公白健 [177] 。今日之下，乞与些些方便 [178] 。还有纸笔当直 [179] ，莫言空手冷面 [180] 。”本典曰：“你欲放钝 [181] ，为当退顐 [182] 。夺他宅舍，不解卑逊 [183] 。却事凶粗，打他见困。你是王法罪人，凤凰命我责问。明日早起过案 [184] ，必是更着一顿。杖十已过关天 [185] ，去死不过半寸 [186] 。但办脊背祗承 [187] ，何用密语相&?櫜:@ [188] 。”

雀儿被额 [189] ，更害气咽 [190] ，把得问头 [191] ，特地更闷 [192] 。“问：燕子造舍，拟自存活，何得粗豪 [193] ，辄敢强夺 [194] ？仰答 [195] ！”“但雀儿儿名脑子 [196] ，交被老乌趁急 [197] ，走不择险，逢孔即入，暂投燕舍，免被拘执。实缘避难，事有急疾。亦非强夺，愿王体悉。”“又问：既称避难，何得恐吓。仍更踬打 [198] ，使令坠翮。国有常刑，合笞决一百。有何别理 [199] ，以自明白 [200] ？仰答！”“但雀儿只缘脑子避难，暂时留连燕舍。既见空闲，暂歇解卸 [201] 。燕子到来，即欲向前辞谢 [202] 。不悉事由，望风恶骂 [203] 。父子团头 [204] ，牵及上下 [205] 。忿不思难 [206] ，便即相打。燕子既称坠翮，雀儿今亦跛胯。两家损处，彼此相亚 [207] 。若欲确论坐宅 [208] ，请乞赔其宅价。今欲据法科绳 [209] ，实即不敢咋呀 [210] 。见有上柱国勋 [211] ，请与收赎罪价 [212] 。”“又问：夺宅恐吓，罪不可容。既有高勋，先于何处立功？仰答！”“但雀儿去贞观十九年 [213] ，大将军征讨辽东 [214] ，雀儿投幕充傔 [215] ，当时配入先锋。身不骑马，手不弯弓，口衔艾火 [216] ，送着上风 [217] 。高丽遂灭，因此立功。一例蒙上柱国，见有勋告数通 [218] 。必其欲得磨勘 [219] ，请检《山海经》中。”凤凰判云：“雀儿剔秃 [220] ，强夺燕屋，推问根由，元无承伏 [221] 。既有上柱国勋收赎，不可久留在狱。宜即释放，勿烦案牍。”

雀儿得出，喜不自胜。遂唤燕子，且饮二升。“比来触忤 [222] ，请公哀矜。从今已后，别解祗承 [223] 。人前屏地 [224] ，莫更&?柟B@&?柟B@ [225] 。”燕雀既和，行至邻并 [226] ，乃有一多事鸿鹤 [227] ：“借问二子，比来争竞，雀儿不能退静 [228] ，开眼尿床 [229] ，违他格令 [230] 。赖值凤凰恩泽，放你一生草命 [231] 。可中鹞子搦得 [232] ，百年当时了竟 [233] 。”遂骂燕子：“你甚顽嚚 [234] ！些些小事，何得纷纭。直欲危他性命，作得如许不仁 [235] 。两个都无所识，宜吾不与同群。”燕雀同词而对曰：“何其凤凰不嗔 [236] ，乃被多事鸿鹤责数 [237] ，你亦未能断事 [238] ，到头没多词句 [239] 。必其依有高才 [240] ，请乞立题诗赋。”

鸿鹤好心，却被讥刺。乃兴一诗 [241] ，以呈二子：鸿鹤宿心有远志 [242] ，燕雀由来故不知 [243] 。一朝自到青云上，三岁飞鸣当此时 [244] 。燕雀同词而对曰：大鹏信图南，鹪鹩巢一枝，逍遥各自得，何在二虫知 [245] 。

《燕子赋》（甲）是一篇典型的民间故事赋。这种形式的作品可以追溯到西汉的《神乌赋》，而后曹植的《鹞雀赋》、傅玄的《鹰兔赋》都是同类俗赋。它们都是以鸟类为故事的主角，都以代言体展开生动的情节，都是以四言为主体的韵文，而且都根据内容的需要进行灵活的换韵。它们属于同一个系统，有着共同的承继源头。本篇的写作年代，从赋中雀儿自述贞观十九年（645）征辽东事看，则其编写年代上限不过此年。而以赋中雀儿用“明敕括客，标入正格，阿你逋逃落藉，不曾见你膺王役，终遣官人棒脊，流向儋、崖、象、白”恐吓燕子看，当作于武周圣历元年“括客”之后，玄宗开元九年（721）朝廷对浮逃户采取优惠政策之前。本赋的作者，由于各卷皆未署名，已无从考知。从作品揭露社会黑暗面的深刻尖锐和语言的通俗与手法的幽默看，作者的思想感情与民众是息息相通的。但作品大量用典，熔裁旧意，别出新情，喻意贴切，又不是一般粗通文墨者所能做到的。而且作者还相当熟悉本朝掌故，所以他应当是一位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并且有一定官职的人。

唐朝建立伊始，为了解决土地矛盾，发展生产，增加税收，于高祖武德二年（619）正式定均田租庸调法。此法以丁口为本，按丁分田，交纳赋税，因而户口的增减就成为政府十分关切的重大问题。但是，由于赋税徭役的繁重，土地兼并的激烈，户口的逃亡和隐漏也愈来愈严重。所以，从太宗到玄宗，多次发布文告，采取措施，制止户口的逃亡隐匿。其中抓住黑户，“流向儋、崖、象、白”就是惩治的办法之一。本赋中雀儿恐吓燕子夫妇云：“终遣官人棒脊，流向儋、崖、象、白。”这里其实给我们透露了一些历史信息。武则天时，李峤曾上疏陈情：“逃人有绝家去乡，离失本土，心乐所在，情不愿还，听于所在隶名，即为编户。”而对再次逃亡者，“依法科罪，迁之边州”。“边州”是哪里？根据史载，主要是岭南、北庭。《燕子赋》（甲）的作者在河西走廊某地创作，因而在描写中，为了加强雀儿恐吓燕子的力度，不用与河西较近的西域，而用距之较远的海南地区，作为流徙之所。玄宗开元九年至十二年，朝廷采用宇文融的建议，在全国范围内检括逃户。在宇文融的建议中，对经检括而编附入籍的“客户”，还给予优遇：“其新附客户，则免其六年赋调，但轻税入官。”表明逃户一旦检入籍后，可免除六年租调，在此期间，仅交纳一笔轻税。这就在一定时间内造成了户籍上两种不同待遇的臣民：一是土著，承担全部赋税的“课户”；一是新编入籍，六年内但纳“轻税”的“客户”。这一点在《燕子赋》（乙）中也得到证实：“王遣还他窟，乞请且通融。雀儿是课户，岂共外人同。”雀儿是“课户”，要承担全部赋税，燕子是“外人”，仅交纳一点轻税。

《燕子赋》的文学成就是多方面的。比如，语言通俗又雅洁，情节曲折而富有戏剧性，风格诙谐而不庸俗等。其中最突出的成就是塑造了几个生动的形象，通过这些形象，在揶揄戏谑中鞭挞了丑恶的现实。本篇中的雀儿，是一个卑劣恶棍的典型。他霸占了燕子的屋舍，当燕子夫妇据理力争时，便“不问好恶，拔拳即搓，左推右耸，剜耳掴腮。儿捻拽脚，妇下口■”，表现得十分凶狠。当捉拿他的公差鸨鹩到来时，他立即变了嘴脸：卑躬屈膝，甜言蜜语，拉交情，套近乎，称兄道弟，问寒问暖，极尽拍马讨好之能事。当这些不起什么作用时，又露骨地进行贿赂，以求得免。连这些也不起作用时，雀儿只好硬着头皮去见鸟王凤凰。而在凤凰面前，又是摇唇鼓舌，大玩其骗术：“凤凰遥见，问是阿谁。便即低头跪拜，口称：‘百姓雀儿，被燕谤枉夺宅，昨日奉王帖追。匍匐奔走，不敢来迟。燕子文牒，并是虚辞。眯目上下，请王对推。’”雀儿的奴颜媚骨，故作乞怜，在这里表现得活灵活现。接着就是伪善的诡辩：明明先前是“迁延不去，望得脱头”，这里却又自夸殷勤，说是“匍匐奔走，不敢来迟”；明明是自己“睹燕不在，见他宅舍鲜净，便即穴白占着”，这时却一口咬定“燕子文牒，并是虚辞”，不但推个干干净净，而且反诬燕子“眯目上下”，自己“被燕谤枉夺宅”，义愤填膺地要求“请王对推”。并且以受害人自居，赌咒发誓。如果前后对照，不难看出，雀儿是怎样在企图用表面的真诚掩饰其虚伪的丑恶面目。

赋中的燕子夫妇是一对拘谨、老实的形象。他们的一切惟谨惟慎，没有高攀的奢望。营巢前，他们反复商量，动土前又仔细步度、占卜，避开可能招灾惹祸的太岁凶方，尽力稳妥，不要有什么纰漏。可是结果仍大出意外，他们“铺置才了，暂住坻塘”的时候，辛勤垒造的新巢就被恃强凌弱的雀儿霸占，还遭到雀儿一顿毒打，以致于“伤毛堕翮，起止不能，命垂朝夕”。这该是冷酷的现实对善良人们美好愿望多大的嘲弄。

凤凰这个形象也有一定的典型意义。他忠于自己的职守，在一般情况下，基本上能够主持正义。当雀儿狡辩抵赖时，他又能够明辨是非，驳斥雀儿的花言巧语。在他的管辖之下，甚至连狱卒也不敢接受犯人的贿赂。但是，当雀儿打出上柱国勋并且是辽东立功的招牌时，他却一反主持正义的常态，宣布雀儿立即无罪释放。他就是这样的一个矛盾的统一体，他既不是关汉卿笔下贪赃枉法、草菅人命而造成窦娥冤案的赃官，也不是人民口耳相传、刚正廉洁、铁面无私的包公形象。他是唐朝前期封建官员的代表，是唐王朝处于上升时期的缩影。在他身上，既体现着那种励精图治、进取向上的时代精神，又渗透着畏于权势、苟且偷安的人格局限。

（伏俊琏）

注　释

[1].平章：商量，策划。

[2].步度：用行步量度，也含有计量吉凶义。

[3].占祥：观看相貌、地形等，以判断吉凶祸福。

[4].将军：指五道将军，为神怪名。古代传说，五道将军进入宅第不祥。太岁：即木星。术数家以太岁所在为凶方，不能掘土建筑。

[5].取高头之规：取：向。“规”字是“棁”字的形误。棁是梁上的短柱。“取高头之规（棁）”两句是说燕子向高梁上的短柱上筑巢。

[6].藉草：垫草。藉，以物衬垫。

[7].安不虑危：安全而没有担心有危险，由成语“安不忘危”化出。

[8].翠幕：轻薄的幕帐。

[9].卜胜：选择优胜之地定居。

[10].弘梁：大梁。

[11].坻：小渚，即水中隆地。坻塘多水草、虫类，故燕往觅食。

[12].黄雀：即黄鸟，下文称“雀儿”。

[13].峻削：高而尖瘦貌，此指雀儿头尖，善于钻营。

[14].皎掠：也写作“徼掠”“绞略”，搅扰、掠夺。

[15].穴白：俗语词，钻空子的意思，引申为乘机。

[16].男女：儿女。

[17].楼猡：俗语词，也写作“娄罗”“偻猡”，聪明、能干、厉害的意思。

[18].伊：他，指燕子。造作：营造。

[19].耕田人打兔，蹠（zhí）履人吃臛（huò）：这两句为流行已久的俗语，故下文称为“古语”。此处为黄雀自夸得便宜的话语。蹠履人，即穿鞋人，指有钱人。臛，肉羹。《景德传灯录》上有“赤脚人趁兔，著靴人吃肉”的话，同这句意思一样。

[20].硬努：鼓劲的样子。

[21].偏脱胳膊：脱去一只衣袖，亮出一条臂膀来，以利角斗。

[22].把棒撩脚：用棍子打、用脚踢。把棒，持棍。把，拿，执。撩脚，或写作“尥脚”，用脚踢的意思。

[23].喽我阿莽蘖（niè）斫（zhuó）：大概意思是：哪里经得起我的三脚两拳。喽：多、够的意思。阿莽：也写作“阿没”，方言词，怎么的意思。蘖斫：砍杀，敲击。

[24].更被：再加上。嗫嚅：窃窃私议，不满而言。更被唇口嗫嚅，是说嘴里再敢对我有半点唠叨不满。

[25].与你到头尿却：从头到脚撒你一泡尿。到头，到底，最终。

[26].踏地：指蹬脚，是感情激动时的动作。

[27].搓：打击，推搡。

[28].耸：推。

[29].剜：“捥”的借字，拧、揪的意思。掴：击打。

[30].捻：抓捏。拽：拖拉、牵引。

[31].&GF8A8（zhāi）：咬。

[32].尸骸：形状、模样，含有贬义。解释成现在骂人的“死样子”，语气最为切合。

[33].豹尾：阴阳术语家语，犹如上文之“将军太岁”，动土营建者应避其方，倘若触犯“豹尾”，必致遭灾获殃。

[34].缘没：缘何，因何。没，同“么”，什么。“鸟”不仅为粗语，同时也切合黄雀的身份。

[35].边下：指处所、地方。

[36].下牒：呈上讼状。分析：指分说事理。

[37].单贫：微贱贫寒。

[38].仍自更：即仍更，“自”为衬字。

[39].明敕括客：朝廷明令搜寻逃亡户口。括客，即搜寻逃亡的客户。当时老百姓为了躲避赋税，农村户口逃亡现象十分严重。所以朝廷多次实行“括客”措施，搜寻隐匿黑户。

[40].标入正格：列入正式法令之中。“格”为唐刑书之一种。唐代的刑书有律、令、格、式四种。

[41].逋逃：也作“浮逃”，指脱离户籍而逃亡。落籍：户籍簿上遗漏名字，这里指没有户籍。燕子是冬去春来的候鸟，故雀儿以“逋逃落籍”的罪名相威胁。

[42].膺：受也。王役：官府徭役。

[43].棒脊：杖脊，以杖鞭背，是唐代的刑罚。

[44].流：流放，唐五刑之一。儋、崖、象、白：即儋州，在今海南省；崖州，在今海南省；象州，在今广西壮族自治区；白州，在今江西省。此四州均为“边恶”之地，犯罪者多流放与此。

[45].表丈人：表叔伯。古人以亲族为内，以异姓为外（表），其辈行尊于我者，则通谓之丈人。

[46].&?櫵C@（qú）鸠：二鸟名。&?櫵C@为鸲鹆，俗称八哥。鸠即斑鸠，雉鸠之属。

[47].瓜萝亲戚：拐弯抹角的亲戚。“瓜”是瓜蔓，“萝”是女萝，此以瓜萝蔓生比喻亲戚间相互攀附的关系。

[48].不分：也写作“不忿”，等于说不满，不服气。

[49].撮头：揪住头发。

[50].扯擘：撕破。

[51].辽乱尊拳：挥拳乱打。辽乱，同“撩乱”，纷乱的意思。与下句“交横”互文。“尊拳”是谑语，指对方的拳头。

[52].秃剔：二字应作“踢突”，用脚踢。

[53].殴击：击打，唐代为法律常用语。

[54].起止：犹言行止。

[55].青赤：指青紫色的伤痕。

[56].科责：判罪责罚。依法处罪为“科”。

[57].分雪：分辩清楚。

[58].臧否：是非、善恶。

[59].然可：乃可。

[60].差：差派。

[61].奔星：流星。

[62].梦恶：做噩梦。

[63].眼&GF8A9（rún）：眼皮跳，迷信以为是发生某种事情的预兆。

[64].克：一定。官嗔：官府责问。

[65].比来：近来。

[66].征已：征收已尽，指赋税。应频：多项应承，指徭役。

[67].多是：大概。

[68].申论：申诉，辩理。

[69].约束：管教。

[70].漫：徒然。

[71].向来：刚才。

[72].身作还自抵当：自己做的事要自己担当。

[73].浑家：全家。

[74].大郎二郎：犹云大爷二爷。唐人呼他人为郎是表示恭敬。

[75].使人：使者。鸨鹩是凤凰的使者，所以说使人。冲热：冒着炎热。

[76].卒客无卒主人：只有仓猝到来的客人，没有仓猝无备的主人。“卒”同“猝”。这是当时习语。

[77].撩治家常：准备便饭。

[78].者汉：即“这汉”，这个人。

[79].恰见宽纵：刚刚对你放松一点。恰，刚，才。

[80].苟徒过时：只图暂时拖延时光。徒，“图”的借字。

[81].浪道：白说了。

[82].贵在：欲再。贵，犹“欲”。“在”为“再”之音误。淹留：久留。

[83].脱头：犹言脱身。

[84].干言强语：死乞白赖地说话。“干”是徒然的意思，“强”即勉强之义。

[85].束脩：一束（十条）干肉，古代用作学生入学时给老师的礼物，这里泛指礼物。

[86].恶发：发怒。

[87].两眉不皱：耍无赖装死。

[88].撩檐：形容鸨鹩由屋檐下掠翅而飞去的样子。撩：掠。

[89].谤枉：造谣生事，冤枉好人。

[90].帖：一种简短的官府公文。追：官府传呼、捉拿。

[91].眯目：本指异物入眼，引申为蒙蔽之义。上下：对尊长的敬称，这里指凤凰。

[92].对推：当面对质推究。

[93].眼脑：眼睛。妒害：嫉妒。

[94].何由可耐：不可容忍。

[95].胥：全部，皆。捉：把，介词。支配：摆布，捉弄。

[96].捋（lǚ）出脊背：逆着生长方向拔掉背上的羽毛，使雀儿亮出脊背来。

[97].对：对质。

[98].忽硉（lù）：形容敢作敢为不怕事的样子。出头：挺身而出。

[99].曲躬：同“鞠躬”，弯腰行礼。分疏：分辩，诉说理由。

[100].加诸：乱说，妄言诬人。“加诸”一词，源于《论语·子贡》“我不欲人之加诸我也，吾亦欲无加诸人”一语。

[101].目验：亲眼察看。取实：证明属实。

[102].自隐：自己思量、揣测。欺负：欺骗，亏负。

[103].攒沅：刁钻，奸猾。

[104].一代：即一世，一辈子。唐人避太宗讳，“世”改书作“代”。

[105].夺：掠夺，袭击。

[106].算：算计，谋害。

[107].坐：栖止。被弹：被人用弹弓射击。

[108].经营：理财，谋生计。进，指钱财收入。

[109].不残：不留。残，留，余。

[110].咒虽百种作了：虽然赌了许多咒。

[111].要自：却是。难谩：难于欺骗。

[112].蓦：穿越，跳过。

[113].只如：即使，就是。

[114].尸腔：尸体。

[115].转关：使机诈，耍手段的意思。作咒：赌咒发誓。

[116].不得称算：不可计算，形容极多。

[117].拒捍：拒抗。

[118].责情：根据案情责罚。五下：指笞决之数。凡一击称为一下。

[119].唱快：欢呼、叫好。

[120].巴毁：击伤。

[121].将作：以为，认为。吉达：吉利，走运。

[122].何期天还报你：没有想到，老天爷会报应你。

[123].阿莽：同“阿没”，怎么样。次第：景况。

[124].调子：本意为音调，曲子，这里以五音为喻。“五下乃是调子”是说杖击五下乃是最低数，必不可少。

[125].鹡鸰：鸟名，也作“脊令”。《诗经·小雅·常棣》：“脊令在原，兄弟急难。”

[126].昆季：兄弟。

[127].急难：急人之难。

[128].填置：责问，埋怨。

[129].明公：对对方的尊称。

[130].下走：自称的谦词。厚愧：深深地惭愧。

[131].窃闻：我听说。

[132].恶伤其类：厌恶自己的同类被伤害。这个成语以后演变为“物伤其类”。

[133].臭味：气味，比喻同类。

[134].论竞：言语相争。

[135].死雀就上更弹：这是当时俗语，意谓雀儿已死在地上，而更就地弹之，是没有意义而过分的事，用来比喻雀儿已被杖责，而燕子重加辱骂的无谓。

[136].拔头忆想阿莽：是说雀儿的妻子忆想前次夺宅的情形是怎样的。拔头：拔住头发，是人极度悲哀时的动作。

[137].卧地：卧着。“地”为助词，相当于着。

[138].面色恰似勃土：是说脸上像扑满尘土一样。勃土，尘土。

[139].缝个服子：比喻雀儿被杖脊后背上隆起肿块。服子：同“袱子”，包袱。

[140].口里便灌小便：民间以为小便可治跌打损伤。

[141].故纸：陈年旧纸，民间以为有止血之效。

[142].勤勤：诚恳。

[143].拗（niù）捩（liè）：倔强不顺从。用语：听话。

[144].破锣：形容震耳的骂声。啾唧：象声词，常用来形容吵架之声。

[145].论官理府：即官府论理，到衙门打官司。

[146].作祖：赌咒发誓。“祖”同“诅”。

[147].打硬：充硬汉。

[148].落荒：狂言乱语，又作“洛荒”。漫语：犹胡说，谎话。

[149].揎破：指撕破了皮肤。

[150].痴儿：指不知怕惧的人，这里比喻燕子。

[151].会遭：正遭到。者莽：这么。赤推：当作“赤椎”，狠打，毒打的意思。

[152].黑厮儿：是对燕子的詈称。

[153].鸲（qú）鹆（yù）：即今之八哥。

[154].他家：就是他，“家”为代词词尾。头尖：指善钻营，巧奉承。

[155].凭伊觅曲：靠他找门路。“曲”指不正当门路。

[156].咬啮（niè）：恳求的意思。势要：指达官贵人。

[157].遮嘱：遮掩，求嘱。

[158].但知：就是“但”，只要，“知”字无义。

[159].祁摩：疑当作“摩祁”，佛经所说的一种药物，能避邪胜毒。

[160].求守：请求。

[161].相遮：请托，求情。

[162].官不容针私容车：俗语，形容官法虽然严密，私下仍可通融。

[163].“叩头”句是雀儿求狱子给他除去项枷，到晚衙见官时再戴上。

[164].苦死：苦苦地。邀勒：一作“要勒”。钳制逼迫的意思。

[165].这两句是雀儿请求狱吏宽松的话，以送饭人用钗作贿赂相诱。

[166].清雪：本义是洗刷，引申为了结的意思。

[167].黄沙：指牢狱。

[168].忝：辱，自谦之词。主吏：官名，这里指主管犯人的功曹。

[169].油麻：即胡麻。此句以榨胡麻喻粉身碎骨。

[170].乍可从君懊恼：宁可让其烦恼。乍可：宁可。

[171].三公：指太师、太傅、太保，天子之下最高的官职，这里泛指大官。此句谓虽位居三公之贵，一旦失势犯法，也不免受制于狱卒。

[172].官事：指讼事。解散：结束。

[173].验写：正确无误地抄写。验：核对。《多心经》：全名为《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佛家谓念佛、写经可除灾。

[174].嗢（wà）&GF8AA：同“嗢咿”，喋喋不休地讲话。嗢咿本典，是说雀儿向主管本案的官员喋喋不休地纠缠说话。

[175].徒：只。问辩：详问其事以辨疑。

[176].曹司：官署的办事部门。

[177].白健：精明，强干。

[178].些些：些许，一点。

[179].纸笔：钱财的隐语。当直：谓回报其值。

[180].空手冷面：形容一毛不拔，不知感恩。

[181].放钝：装傻。钝即愚笨之义。

[182].为当：用在选择问句中的连词，相当于“还是”。顐：胡说八道。退顐，是放老实的意思。

[183].不解：不懂，不知道。卑逊：谦让。

[184].过案：提审。

[185].杖十已过关天：杖击十几下，死活由不得你了。关天，由天决定。

[186].去死不过半寸：形容危在旦夕。去，离。

[187].办：准备。祗（zhī）承：“敬领、承受。但办脊背祗承，是一种幽默的说法，实际是说准备着脊背受杖。

[188].密语：指雀儿行贿求嘱之语，以其私下避人，不可公开，故曰“密语”。相&?櫜:@（yán）：絮聒纠缠。

[189].被额：被责骂、训斥。

[190].更害：指气在喉头咽住、阻塞的样子。

[191].把：拿。问头：官府审问罪人的问题，写在纸上。

[192].特地：特别，格外。

[193].粗豪：粗野放纵，不拘礼节。

[194].辄敢：竟敢。

[195].“问头”有一定的格式，开头总有“问”字，结尾总有“仰答”的字样。“仰”是行公文中作命令语气的习语。

[196].但：发语词，表示强调。雀儿儿名脑子：是说雀儿的儿子名叫脑子。

[197].交：同“教”。趁：追逐。

[198].踬打：踢打。

[199].有何别理：还有什么说的。“理”为动词，争讼。

[200].白：讲说。

[201].解卸：宽衣脱帽，指休息。

[202].辞谢：谢罪，道歉。

[203].望风：朝空，引申为无端，凭空。

[204].团头：头目，头领。

[205].上下：对尊长的敬称，这里指凤凰。“父子”二句是说：燕子从我父子直骂到村长、里正，还牵连上大王您。

[206].忿不思难：愤怒中不考虑后果。

[207].相亚：相并，相匹敌。

[208].确论坐宅：判定占住了燕子的巢宅这件事。“坐”是居住的意思。

[209].科绳：依法处罚定罪。

[210].咋呀：言语不合、违拗，这里是申辩的意思。

[211].上柱国勋：唐代为武官立功所授予的高级勋号。

[212].收赎罪价：作为赎罪的代价收回。

[213].去：在，只指过去某时。

[214].贞观十九年（645），唐太宗亲征高丽，收复辽东。其时薛仁贵应募从军，立奇功，太宗称之为九虎将。“大将军”盖指薛仁贵。新、旧《唐书》并有传。

[215].投幕充傔（qiàn）：投奔幕府，充当侍从官。傔：侍从。唐制，节度使、大使，副官属官都有傔人，相当于副官。

[216].艾火：火攻用具，即火绒。以艾草搓拧成绳，易燃，可作火种。

[217].上风：顺风。《旧唐书·太宗记》载贞观十九年五月甲申，“上亲率铁骑与李绩会围辽东城，因烈风发火弩，斯须城上屋及楼皆尽，麾战士令登，乃拔之。”雀儿所言“口衔艾火，送着上风”正与此相符。

[218].勋告：授勋的证书。通：量词，份、张。

[219].必其：倘若。磨勘：检验。

[220].踢秃：踢撞，引申为强梁横暴。

[221].元：原来。承伏：承顺，心中认罪。

[222].比来：近来。触忤：冒犯。

[223].别解：知晓，懂得。祗承：侍奉。

[224].屏地：背人之处。

[225].&?柟B@&?柟B@：小声嘟哝、唠叨之义。

[226].邻并：邻居，犹如说“比邻”。

[227].鸿鹤：天鹅。

[228].退静：安分守己，退让的意思。

[229].开眼尿床：比喻明知故犯。

[230].格令：刑法。

[231].一生：犹云“一星”。表示极细小微贱。“生”同“笙”，“笙”是表细微的量词。草命：微命，贱命。

[232].可中：假使，倘若。搦（nuò）：捕捉。

[233].百年：指一生。当时：立即。了竟：完结。

[234].嚚（yín）：愚蠢。

[235].不仁：无情。

[236].何期：不料。

[237].责数：责备、数说。

[238].断事：判定是非曲直。

[239].多：佳，好。

[240].必其：如其。

[241].兴：即景赋诗。

[242].宿心：一贯的志向。

[243].故：同“固”，本来。

[244].三岁飞鸣：《史记·滑稽列传》：“淳于髡以隐语说齐威王曰：‘国中有大鸟，止王之庭，三年不飞又不鸣，王知此鸟何也？’王曰：‘此鸟不飞则已，一飞冲天；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245].“大鹏”四句：《庄子·逍遥游》载大鹏抟扶摇羊角而上者九万里，绝云气，负青天，而遭蜩与学鸠的笑话。庄子以为这是二虫的不知所致。“鹪鹩巢于深林，不过一杖；偃鼠饮河，不过满腹”。然而它们都各自逍遥。本赋用庄子之意，言人各有志，何必要二虫理解大鹏的志向，实则讥刺鸿鹄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