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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年
【经】
【原文】
17.1 十有七年春[1],晋人、卫人、陈人、郑人伐宋。
17.2 夏四月癸亥[2],葬我小君声姜[3]。
17.3 齐侯伐我西鄙。六月癸未[4],公及齐侯盟于谷[5]。
17.4 诸侯会于扈[6]。
17.5 秋,公至自谷[7]。
17.6 冬,公子遂如齐[8]。
【注释】
[1]十有七年:鲁文公十七年当周匡王三年,前610。
[2]癸亥:初四。
[3]小君:诸侯之妻。声姜上年死去。
[4]癸未:二十五日。
[5]谷:齐地,在今山东东阿。
[6]扈:郑地,在今河南原阳西。
[7]公至自谷:鲁文公与齐结盟后回国。
[8]公子遂如齐:公子遂到齐国拜谢谷之盟。
【译文】
鲁文公十七年春,晋人、卫人、陈人、郑人攻打宋国。
夏四月初四,安葬小君声姜。
齐懿公攻打我国西部边境。六月二十五日,文公和齐懿公在谷地会盟。
诸侯在扈地会见。
秋,文公从谷地回国。
冬,公子遂到齐国去。
【传】
【原文】
17.1 十七年春,晋荀林父、卫孔达、陈公孙宁、郑石楚伐宋,讨曰:“何故弑君[1]!”犹立文公而还[2]。卿不书,失其所也[3]。
【注释】
[1]何故弑君:诸侯是以弑君之罪讨伐宋国,故有此问。
[2]犹立文公:说“犹立”,其实诸侯之师到宋,文公君位已定,无法改变了,诸侯只好退师。
[3]失其所:处置失当。所,处所。诸侯之师本以弑君罪讨宋,却无功而返,是失其所。因此《春秋》只记某人,不记卿的名字。
【译文】
文公十七年春,晋荀林父、卫孔达、陈公孙宁、郑石楚攻打宋国,讨伐它说:“为什么杀了你们的国君!”还是立了文公然后回国。《春秋》不记载卿的名字,是因为认为他们处置失当。
【原文】
17.2 夏四月癸亥,葬声姜。有齐难,是以缓[1]。
【注释】
[1]是以缓:依礼,诸侯五月而葬。声姜死于上年八月,已有九个月了,因为齐国入侵,是以推迟。
【译文】
夏四月初四,安葬声姜。因为有齐国入侵之难,所以推迟了。
【原文】
17.3 齐侯伐我北鄙[1],襄仲请盟。六月,盟于谷[2]。
【注释】
[1]北鄙:《经》文说“伐我西鄙”,此说北鄙。应该是此年齐国有二次侵鲁,一在西鄙,一在北鄙。《经》《传》各记一次。
[2]盟于谷:鲁先派襄仲往齐国求和,然后齐、鲁二君在谷结盟。
【译文】
齐懿公攻打我国北部边境,襄仲请求结盟。六月,在谷地结盟。
【原文】
17.4 晋侯蒐于黄父[1],遂复合诸侯于扈,平宋也[2]。公不与会[3],齐难故也。书曰“诸侯”,无功也[4]。
【注释】
[1]黄父:地名,一名黑壤,在今山西翼城东北。
[2]平宋:晋灵公趁在黄父阅兵的机会会合诸侯,准备与宋国和解。
[3]公:鲁文公。
[4]无功:平宋没有成功,因此《经》文只记下“诸侯”二字,不记国名,有讥讽其办事无成效之意。
【译文】
晋灵公在黄父阅兵,因此再次在扈地会合诸侯,准备与宋国和解。鲁文公没有参加诸侯的会合,是因为有齐国入侵之难。《春秋》记载为“诸侯”二字,因为平宋没有成功。
【原文】
于是晋侯不见郑伯,以为贰于楚也。郑子家使执讯而与之书[1],以告赵宣子,曰:
【注释】
[1]子家:郑国同姓公族,即公子归生,字子家,时为大夫。执讯:官名,掌与各国通讯、问候之事。
【译文】
当时晋灵公在扈地与宋、卫等诸侯国君会盟时,不肯会见郑穆公,认为他亲附于楚国。郑国子家派执讯之官去晋国,并给他一封信,以向赵宣子解释。信中说:
【原文】
“寡君即位三年[1],召蔡侯而与之事君[2]。九月,蔡侯入于敝邑以行[3]。敝邑以侯宣多之难[4],寡君是以不得与蔡侯偕。十一月,克减侯宣多[5],而随蔡侯以朝于执事。十二年六月[6],归生佐寡君之嫡夷[7],以请陈侯于楚[8],而朝诸君。十四年七月,寡君又朝以蒇陈事[9]。十五年五月,陈侯自敝邑往朝于君[10]。往年正月,烛之武往,朝夷也[11]。八月,寡君又往朝。以陈、蔡之密迩于楚[12],而不敢贰焉,则敝邑之故也。虽敝邑之事君,何以不免[13]?在位之中,一朝于襄[14],而再见于君[15]。夷与孤之二三臣相及于绛[16]。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17]。今大国曰:‘尔未逞吾志[18]。’敝邑有亡,无以加焉[19]。古人有言曰:‘畏首畏尾,身其余几。’又曰:‘鹿死不择音[20]。’小国之事大国也,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21],铤而走险[22],急何能择?命之罔极[23],亦知亡矣。将悉敝赋以待于[24]。唯执事命之。文公二年六月壬申[25],朝于齐。四年二月壬戌[26],为齐侵蔡,亦获成于楚[27]。居大国之间,而从于强令[28],岂其罪也?大国若弗图,无所逃命[29]。”
【注释】
[1]寡君即位三年:郑穆公在鲁僖公三十三年即位,第三年当在鲁文公二年。寡君,指郑穆公。
[2]蔡侯:此指蔡庄公。君:此指晋襄公,晋文公之子。
[3]行:朝晋。
[4]侯宣多之难:侯宣多为郑大夫,曾拥立郑穆公为君,后恃功专权而作乱。
[5]克:平。减:绝,灭。
[6]十二年:指郑穆公十二年,即鲁文公十一年。
[7]嫡:嫡子,正妻所生之子,此指太子。夷:郑穆公太子灵公,名夷。
[8]请陈侯于楚:陈侯欲见晋君,又怕引起楚王的憎恨,故归生和太子夷替他向楚国请求。陈侯,此指陈共公。
[9]蒇(chǎn)陈事:完成陈国归服晋国之事。蒇,完成。
[10]陈侯:此指陈灵公,陈共公之子。
[11]烛之武往,朝夷也:烛之武去晋国,是为了让太子夷朝晋。朝夷,使夷朝。
[12]密迩:紧挨着。
[13]不免:不免有罪,指受晋国责难。
[14]一朝于襄:指上文所说郑穆公即位第三年的十一月朝晋襄公。
[15]再见于君:两次朝见晋灵公。
[16]孤:郑穆公。二三臣:指子家及烛之武等人。绛:晋都,在今山西曲沃西南。
[17]虽我小国,则蔑以过之矣:以郑之小国,这样事晋,已达到顶点了。虽,唯。蔑,无。
[18]未逞吾志:未能满足我的愿望。
[19]敝邑有亡,无以加焉:此二句意为郑国已竭尽全力了,晋国还要有所诛求,只有等待灭亡,无法再做什么了。
[20]音:通“荫”。庇护地。
[21]德,则其人也;不德,则其鹿也:意为大国如以德相待,则小国将像人一样恭顺;否则,就会像鹿一样,“死不择音”,铤而走险。
[22]铤:疾走的样子。
[23]罔极:无准则。极,准则。
[24]悉敝赋以待于(chóu):意即在晋郑边境集结军队准备与晋一战。赋,兵赋,指军队。古时按田赋(田亩税)出兵卒车马,故军队亦称“赋”。,地名,在晋郑交界处。
[25]文公二年:指郑文公二年,当鲁庄公二十三年。文公,此指郑文公。六月壬申:六月二十日。
[26]四年:郑文公四年,当鲁庄公二十五年。二月壬戌:此年二月无壬戌,此为二月某日。
[27]为齐侵蔡,亦获成于楚:蔡为楚之属国,郑侵蔡,楚却与郑和解,子家引此事,意在说明楚之胸怀宽广,以见晋之心胸狭窄,对郑屡加猜疑。获成,讲和。
[28]强令:大国以压力施加的命令。
[29]无所逃命:无处可逃。言外之意是郑国只好严阵以待了。
【译文】
“寡君即位三年,就召请蔡侯约他一同事奉贵国国君。九月,蔡侯来到敝国,并且前往贵国。敝国因为侯宣多作乱,故而敝国国君无法与蔡侯同行。十一月,灭掉侯宣多后,就紧随蔡侯之后向贵国方面朝觐。十二年六月,公子归生辅佐敝国国君的嫡太子夷,为陈侯朝晋一事向楚国请求。十四年七月,敝国国君又朝见贵国国君,以促成陈侯朝晋一事。十五年五月,陈侯自敝国前往朝见贵国国君。去年正月,烛之武为太子夷朝晋一事而前往贵国。八月,敝国国君又前去朝见。陈、蔡邻近于楚却不敢分心倾向于楚,这都是敝国影响的缘故。虽然敝国如此事奉贵国君,可为何还是不能免于灾祸呢?敝国国君在位期间,一次朝见贵国先君襄公,两次朝见贵国当今国君。太子夷和敝国国君的一些臣子都相继到过绛都。虽然我们是小国,但事晋之诚心没有一国能超过。现在大国说:‘你们还没有满足我们的意愿。’这样,敝国只有等待灭亡了,无法再增加什么来事奉贵国了。古人曾说:‘畏首畏尾,身上还剩多少是不怕的?’又说:‘鹿将死时是不会选择庇护地的好坏的。’小国事奉大国,大国以德待之,小国就会像人一样恭顺;不以德待之,小国就会像鹿一样,狂奔赴险,情况危急,还谈什么选择。贵国的命令没有准则,我们也知道就要亡国了。我们将出动敝国的所有军队,在地等待,就等贵国的办事人员下命令。文公于二年六月二十日,到齐国朝见齐国国君。四年二月壬戌日,为齐国攻打蔡国,但也和楚国达成和解。小国夹于大国之间,要屈从于强国的命令,难道这是小国的罪过吗?大国若不考虑小国的处境,那么小国也就无法逃避大国的命令了。”
【原文】
晋巩朔行成于郑[1],赵穿、公婿池为质焉[2]。
【注释】
[1]巩朔:晋大夫,又叫士庄伯,巩伯。行成:求和。
[2]公婿池:人名,复姓公婿,名池。
【译文】
晋国的巩朔前往郑国讲和,赵穿、公婿池留在郑国做人质。
【原文】
17.5 秋,周甘歜败戎于邥垂[1],乘其饮酒也。
【注释】
[1]甘歜(chù):周王子带的后裔。邥(shěn)垂:地名,在今河南洛阳南。
【译文】
秋,周的甘歜在邥垂打败戎人,是乘他们喝酒不设防而打败的。
【原文】
17.6 冬十月,郑大子夷、石楚为质于晋[1]。
【注释】
[1]郑大子夷、石楚为质于晋:郑、晋二国交换人质。
【译文】
冬十月,郑国的太子夷、石楚到晋国做人质。
【原文】
17.7 襄仲如齐,拜谷之盟。复曰[1]:“臣闻齐人将食鲁之麦[2]。以臣观之,将不能[3]。齐君之语偷[4]。臧文仲有言曰[5]:‘民主偷,必死[6]。’”
【注释】
[1]复曰:回报鲁文公。
[2]食鲁之麦:指将伐鲁。
[3]将:殆,恐怕。
[4]语偷:指说话草率。偷,苟且。
[5]文仲:臧孙辰的谥号。
[6]民主偷,必死:按,明年五月,齐懿公被杀。
【译文】
襄仲到齐国去,拜谢谷地之盟。他回报鲁文公说:“臣下听说齐国人打算来鲁国吃鲁国的麦子。但在臣下看来,恐怕不能。齐国国君说话草率。臧文仲说过:‘百姓的主人草率而无远虑,必死无疑。”